阿恒和苏苏接连两天看望桑柔,他们祈求出现奇迹,能够让她立刻恢复健康。大师则一派沉着的施法,对于毫无进展的现状似乎丝毫不往心里去,就像他第一天所说的那样,他尽力了,能不能醒来还要看这个女孩的造化。
他尽完力,拿上包裹拿上报酬告辞离去,留下一片哀愁的桑家更加哀愁。桑柔在法事结束后短暂的醒来一会,现在则是再次陷入昏迷。醒来的时候她呼唤爸爸妈妈,问他们她的朋友是否来看她了。得到肯定答案,她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似乎也知道自己没有力气再回到他们中间,这样就已经心满意足。
阿恒和苏苏徒劳无功的站在旁边,眼看着桑柔脸上呈现出越来越暗淡的死灰色,他们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是第一次感到死亡以这种残忍的方式一点点剥夺人的生命。像是被扒去一层皮,生命力缓缓脱离每一个毛孔。
桑柔妈妈躲在小房间默默哀伤,仿佛已感到绝望。
桑柔爸爸将阿恒和苏苏叫出去。两三天的功夫,他那白头发又多了一层。并且因为着急上火,嗓子里说不出话。他低沉愁苦的说女儿的丧事可能也不远了,让他们还是先回家去吧,在这里守着没有任何用处。
阿恒不承认这个事实,抢白道:“桑柔不会死的,叔叔您不能放弃她。”
桑柔爸爸摆手,沧桑的脸上疲惫不堪,没有任何话好讲了。
在无能为力面前人是如此的丧失尊严,除了认命,除了忍着、受着,没有任何办法。既然如此,语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仅是他,阿恒和苏苏也是没有任何好说的了。他们被那死亡阴影沉重的压迫着,虽然不是笼罩在自己头上,可是已经清楚看到那狰狞形状。
当晚回到家,阿恒不理任何人,先自己伏在枕头上哭了一场。白天在人面前他哭不出来,可是现在在自己家里,他可以让眼泪肆意流个不停。不是愤怒,不是委屈,单是伤心绝望。桑柔那么好的女孩怎么能死呢?她要是死了其他人还有什么活的意义呢?
在他的世界当中,一直是把桑柔当成天使般的存在。正是因为有这样天使,所以这个世界显得不那么丑恶。沉重的工作,乏味的生活,残酷的谋杀都有了平衡点,因为还有那样鲜花般美不胜收的人儿啊。
可是现在桑柔要死了,马上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顿时觉得心被抽空一般。
阿恒默默沾湿了一个枕头,他把枕头翻一个面,准备用另一面继续枕着流泪。刚抬起头,忽见旁边一双圆眼睛定定的望着自己。他彻底埋下头去,“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小依将一只嫩嫩的小手放在他的后脑上,“发生什么事了?这几天你那么晚再回来,都不陪我玩了。”
阿恒呜噜呜噜的,不知道是解释还是什么,总之不愿意好好回答。
小依五指收拢,微一用力,将他的头从枕头里拔了出来。
阿恒那张面孔涨红发热,涕泪交流,正是狼狈不堪的时候。他也顾不得面子了,哑着嗓子喃喃哭泣,光是伤心。
小依近距离观察他的伤心,看不出这人在伤心什么,可确实是真心实意。眼泪珠子似的往下掉,是平时从没有过的。她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忽然将阿恒的脑袋揽向自己怀里,让他靠着她的小肩膀哭。
掩去平时的一派天真,她其实有种漠然的成熟气息。
阿恒昏头涨脑,也不清楚自己靠着谁,总之过了好大一会才镇定下来。地上扔了一团又一团废纸,他的眼睛肿得睁不开。
真是的,桑柔还没死呢,他都开始为她哭丧了。不过他清楚,自己哭的更多是这几天来的焦虑不安,以及一次又一次失望后产生的绝望。
小依坐在旁边,大人似的说:“人都是要死的,迟早有一天都是黑发人送白发人。就算你的朋友现在还年轻,几十年后她还是要死的。你就当那一天提前到来,为她免去了今后许多艰辛苦楚。”
阿恒无法接受这个理论,他觉得自己还年轻,桑柔更是也还年轻,远没有让那大限之日迟早到来的必要。不过哭过之后头脑分外清明,知道再怎么伤心都没有用,没有说伤心就把人伤心活了的。
他去洗脸洗澡,收拾了一把自己,回来后把地面扫过,床也铺了,然后让小依上床睡觉。
小依一贯像是乖宝宝一样,从来不晚睡。她穿着奶奶给做的得体小睡衣,在床上滚了几圈。朝床下的阿恒伸出手,“哥哥,你上来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阿恒今晚没有心情搭理她,冷冷的回答一声不行,只是双臂枕头仰面朝天。
小依哼了一声,又嗓音细细的说道:“要是我帮你救活那个朋友呢?你是不是感激我,肯陪我睡觉了?”
阿恒听到救活两个字,狐疑的嗯了一声,朝床上看去。“你怎么救活?”
小依侧过身体也在看他,“我有我的办法呀,你别忘了我可是被关在笼子里也能活下来的女孩哟。”
阿恒不以为然,心想你有吃有喝身体健康自然是能活下来,可上次不就差点死了吗——可是见对方胸有成竹,即便不那么胸有成竹,只要稍稍提起,他也心动得怦怦直跳。桑柔成这样子,但凡有一点办法那也是办法,现在最怕的就是束手待毙。
他怔怔的望着小依,简直说不出话。两人互瞪半天,最后阿恒吐出一口气,“我可以相信你,但是你先要告诉我准备怎么救,桑柔现在很虚弱,经不起折腾。”
小依兴奋的坐起来,“你都相信我了还问那么多干嘛?而且我也不是白帮的,我要你陪着我睡觉,现在就上来。”
她伸出两条圆滚滚的胳膊,笑容狡黠,态度坚定。
阿恒对峙半天,最后见她把被子全部蹬掉,再耗下去就要生病了,只得无奈的爬上床去。
这床本来就是他的,可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碰到了。
他本来不明白小依为什么一定要自己陪着睡,接下来很快就明白了。小依钻进他怀中,胳膊腿儿全搭在他身上,一会儿要听阿恒哥哥唱摇篮曲,一会儿要让阿恒哥哥当摇篮床,爬来滚去,上蹿下跳,活泼得好似小动物。阿恒一开始不耐烦,后来想小丫头喜欢玩闹,那就陪她玩一会,折腾得满头大汗,直到后半夜,两人互相搂抱着倒也是安稳地睡下了。
第二天阿恒带小依直接去桑柔家里,正好在门口与苏苏相遇。苏苏穿着学校西装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见小依立即夸张地哇了一声,然后指着阿恒:“你这个禽兽,竟然连小女孩也不放过!”
阿恒讨厌他胡说八道,一本正经道:“小依是我找来救桑柔的,她有办法。”
“她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办法?”
这个问题难倒阿恒,他拉着小依把苏苏往旁边一挤,含糊的回答一会你就知道了,然后大模大样走进门去。
霓之雪跟着警侦队出了两天任务,她才知道不只是变异兽在骚扰人类,警侦队的人也在搜寻这群家伙。能够平安无事的带回牢里关押自然是很好,不能的话当场打死也是一种策略,总之不能放任这些危险的东西在外面。至于上级的批评,高队长也就只是自己在办公室抱怨一番,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不是所有变异兽都像蜥蜴人那么庞大,很有些是体型小而没什么攻击力的。还有些变异得不完全,看起来一半像兽一半像人,模样简直滑稽。警侦队的人不愿意放过他们,她就帮着一起抓,既不出头也不拖后腿。高勋见她如此老实,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放心。
他以为自己会招进来一个冷血杀手,现在看来这名杀手还是听从指挥的。
这就好。他摸着下巴打量霓之雪的背影,想自己需要的正是她指哪打哪,刀也好,枪也好,总之能听话的杀人。
而这天,霓之雪杀到了桑家别墅。
桑家别墅长久沉浸在萎靡病气当中,阴气重阳气盛,反而不像是活人居住的地方。桑小姐缠绵病榻已有三个多月,此时生命力衰弱到了极点,一点外界的干扰都受不得。因此她那屋子被保护得如同铁桶一般,佣人往来送药也是轻手轻脚,屏息静气。
霓之雪顺着变异兽的气息前行,她没感觉自己将要屠杀同类,因为这种专门寄居在人体内的虫子在自己的世界也是极其危险,要被赶尽杀绝的。只是原来的世界冰寒空旷,物质匮乏,这种虫子难以生存,没想到到了人类世界,他们轻易猖狂起来。短短两三个月,市内已经有了一百多号无故生命垂危的病人。
霓之雪不同情那些生病的人,单单是为完成自己的任务。一旦开始进入完成任务的状态,她就有点魔怔似的朝着一个目标前行,似乎真的化身为一把冷酷无情的匕首。期间她可以杀掉任何人。
可是在这个地方遇到阿恒,她还是有点惊讶。
阿恒看到从天而降的霓之雪,也是出乎意料。他刚把小依带进来,卧室已经稍显拥挤,霓之雪却又带了三个人。准确的说这些人身着警侦队制服,手持枪械,简直是来逮捕人的。
逮捕人怎么到了这里?
他无法忽略霓之雪的存在,几步迈到她面前,伸了伸手想要去拉对方。结果见霓之雪身姿笔挺,一脸肃穆,于是那友谊之手挥了几下也就落下来了。他希望两人不要再闹别扭,便格外温柔的说道:“小雪,你来了。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一直不回家,我都要急死了。”
霓之雪进入警侦队后,原本准备夜晚住在局里。可是高勋看见后硬让她去自己家住。她同意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在哪里都是借住,阿恒那里也并不是她的家。
此时听阿恒叫自己小雪,她没觉出什么异样,反而一眼盯住屋子里的小依。小依早已开始观察她,两人对视半晌,最后霓之雪朝身后一挥手,“抓住她。”
阿恒一听就急了,“抓什么抓?我们现在正在给桑柔治病呢。”
三名警卫不听他的话,冲上前行动。而小依也后知后觉般的,哇一声扑进了阿恒怀中。
阿恒看这些人凶神恶煞,内心就是又惶恐又悲凉,他看向霓之雪,眼睛也红了,“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可就算我错了,你也应该说清楚不是吗?你无缘无故消失了这么多天,我管不着,可是现在一回来就抓人,难道要对我进行报复吗?”
霓之雪听他这么说,惊讶了一下,下意识解释道:“我并没有针对你。”
阿恒道:“你针对小依?小依她什么都没有做啊。”
霓之雪默然,这女孩现在没有做什么,不代表以后不会做,她是个天生危险的异界人,这便足够了。但即便如此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抓她,毕竟她还没有变异,也没有让人类发现身份,除非自己被瞪一会就受不了了——这理由简直可笑。
霓之雪说不出来,她思索了一下,竟然真的让警卫退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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