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树海中沉默前行了几分钟,南宫才像突然想起来一般,回过神。
“说起来,你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啊?果然你也在调查6年前的事……也遇到那只……也香蒲小姐了吗?”
我一怔。
“我为什么……你在装什么傻?不是因为你突然跑来找我,还问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才把我也扯进这件破事里的吗!”
“我跑去……找你?”
南宫立即讶异地反问。
他的一脸茫然让我也呆住了,他应该不是在装傻——他装傻时有彻底不同的另一番拙劣表情。
“等等,你……”
我努力在脑中回想南宫外公的话——关于南宫失踪前的动向,记得他确实是在一个半月前……准确来说,2007年6月中旬左右开始往山中跑,然后在7月初,也就是去学校找我的一个月之前彻底失踪的。
“南宫,你是哪天遇到那只死……香蒲的?”
“7月1号啊。”
果然没错。
站在我面前的,是2007年7月1日的南宫,而我……则是8月1日的我。
难怪他穿着看起来热死人的登山衣,那是因为他来时还没到盛夏,我们俩根本不是在同一个时间点。
时空彻底错乱了。
这难道就是香蒲所谓的错乱与扭曲?
南宫没注意到我的表情,自顾自继续道:“然后我不可思议地进入到她的梦,再走进那扇……门,被传回到了这里。”
说到门字时,他明显地顿了一下,说到“这里”时,他把视线投向前方的森林,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激动。
“…………”
“怎么,你难道不是1号遇到香蒲小姐的?”南宫转身问,然后拍了拍头,“啊,说得也是,我从废楼遇到她,到被她迷晕进入梦里,期间一直没见到你的身影呢。也就是说……我们是在不同的时间进入门,然后被传送到了相同的时间点吗?”
“……你的脑子灵活了不少嘛。”
南宫笑着捶了我肋窝一拳,然后正色看回前方。
“我做了股票经纪人,如果你真觉得我脑子变灵活了,原因大概就是……这个吧。”
“……”
他哈哈笑了两声。
“你一定很惊讶吧,小峰?那个南宫竟然会选择这样的职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了尽快地赚到钱。”
然后,为了买下这座山。
6年前……不对,现在应该说是不久后的那一晚,我和南宫杀了人。
那之后。
回到镇上后。
虽然我们语无伦次的哭诉被大人们当成玩笑,从未上山证实。但我俩之后着魔般的变化则被他们视作中了妖邪——“被吸走了魂”,加上那一代山中原本就有的鬼怪传闻,于是大人们让镇政府封了山,尤其禁止我和南宫再靠近。
南宫从未停止过回到这座山的努力,只是我没想到……那份意志竟然如此坚定地维持至今。
他竟然靠那颗不算太灵活的脑袋做上这种职业,而且还如此迅速地赚到了钱。虽说大概是乘了时势的东风……但也足以让我自惭形秽。
“那,你到底是哪天进入梦境的?比我更早吗,还是之后?”南宫兴冲冲地继续问。
他的精神面貌十分振奋与高涨,与一个月后,也就是和我在学校见面时的他几乎判若两人,那时的他虽然也在微笑,但明显心事重重,仿佛被某种东西压得喘不过气。在执拗地问我那两个问题时,甚至有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感。
南宫他……对于那晚发生的事无法释怀,我再清楚不过。
他无法接受那个已成定局的夜晚,不愿相信那个无助又无望的结局。
所以才拼命赚钱,买下那座山,然后……大概一直怀抱着渺茫的希望,在山中搜寻。
直至遇上香蒲,那个被疑云迷雾笼罩的女仆。
而现在,他有了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他的激动与兴奋我当然能理解,然而一个月后的他——8月1日,在学校与我见面的他。
已经完全褪下这些情绪。
带着奇怪的问题,与沉郁的笑。
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眼前的南宫,当然——现在的他是不可能给我任何答案的。
随后,我意识到他还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也是……1号。”
沉默许久后,我盯着他的眼睛回答。
“哦?”
“8月1号。”
南宫一脸惊异,大概是没想到隔了这么久。
“也就是说,你是来自一个月之后?等等……你说我去找你了?那、那未来……”
他的声线逐渐因激动而变得颤抖。
“未来……改变了吗?那时候的我、未来的我们,有再见到她,有再见到——”
“南宫……”
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大概是觉得我们在这里改变过去以后,未来也会跟着改变。
未来……改变了吗?
我所处的8月1日,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改变的话,就是眼前这个充满希望的他,变成了那个沉郁、凝滞的他。
那只由不祥构成的小怪物又出现了,对我嗤笑着,张开咧至脑后的血盆大口。而且我有预感,它还会继续出现,不断增长,直至……变成一只魔鬼。
我按着开始刺痛的眉心,看着他被期冀填满的脸。
过去、未来、时空、噩梦。
这些混乱的词汇在我脑中搅在一起,糅成一团乱麻,完全无法厘清头绪。
南宫肯定也注意到了我的表情,他脸上的期冀也随之逐渐消散。不过此时,前方的惊呼打断了这种沉默。
那应该是年少版的我和他发现了废楼。
南宫全身一震,随后嘴唇开始颤动,甚至整个脸部的肌肉都在抽搐。他也顾不上和我的交谈,扒开前面的错枝乱叶,快步跑到山腰前的最后一个陡坡。
“南宫,慢一点!”
我跟在后面小声提醒,生怕他被前方的我们发现。
我当然知道他在激动些什么——废楼那有他暌违了6年的人。
我们登上山腰腹地,猫在还未被杂草占领的樟树大道旁,等待前方那两个大呼小叫的小鬼跑进最深处的庭园后。蹑手蹑脚地走到树篱旁,南宫用颤抖得如帕金森病人的手扒开一个小缺口,小心翼翼地,看向庭院内部。
他的侧脸露出和6年前一模一样的表情。
他挡开树叶的手轻微颤抖,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喉结哽动着,双目透出无限的神采。
就那样,陷入长久的凝视。
仿佛再也不会挪开视线。
我以为他会忍不住哭出来,但他变得比之前更平静了。
只是那样一动不动,如同石膏一般,长久地凝望。
如同在凝视世界的缩影。
不过——也许那边的人对他来说确实就是整个世界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把头从缺口移开,笑着向我招了招手。
我凑过去,望向庭院中央的草坪。
只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银色的身影。
她正抱着黑猫,怯生生地和少年时的我们交谈。
啊,是啊——这一次,不再是过去的幽灵,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诺诺的银发披着从树海洒下的阳光碎片,将我们摇进记忆中最美好的金色梦乡。
一一一一一一
接下来不知多久,我和南宫就蹲在那,边重温我们和她的初识,边回想当时的细节,沉浸在回忆的美好之中
“啊,你看!你和小黑……和香蒲小姐第一次打起来了。”南宫笑着指向扭在一起的我和黑猫。
它正趴在我头上用爪子不断留下红印,而我正惨叫着试图把它甩下来,诺诺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劝架。
“哈哈哈,你们好像从见面起就成仇敌了吧?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我……我怎么知道!”
当时我好像是……试图拔一根诺诺的银发,然后它就凶神恶煞地扑了过来。
我看了看站在诺诺身后的少年版南宫。
他正绕着那个银发女孩做奇怪的来回运动,绕着某个弧形从左走到右,再从右走到左,但弧形的半径却从未减少分毫。
我被那种紧张又笨拙的神态逗笑了,转头看身旁的成人版南宫,他憋红了脸。
“我……我正在酝酿开场白!”
“你这天好像一句话都没和她说上吧?”
“……至少我没出丑!”
我们的互相调侃没有持续多久,远处的废楼大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高大、粗犷的身影走了出来。
我和南宫同时感觉到对方呼吸的停顿。
那个身穿白袍、被络腮胡遮住整张脸的男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草坪边,那边的笑闹声和说话声戛然而止。
男人说了一句话,虽说在这边的我和南宫不可能听到,但我们耳边还是响起他裹着可怕药水味的、粗糙而嘶哑的声音:“到服药的时间了。”
随后——缩紧肩膀的诺诺乖巧地起身,走到男人身边,依依不舍地回望我和南宫一眼,被他拉着走进了废楼。
只留下我和南宫呆立在草坪中,畏惧地望着那个如一堵高墙的男人,看着他宽阔如野兽的脊背。
记忆中的画面和所见的情景重合了起来。
南宫慢慢转过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笑了笑。
“我们当时……到底是怎么杀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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