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出生那年，我正在上幼儿园。
我走进病房时，看到妈妈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手里抱着一个白色的襁褓。
“一一，这是你的妹妹，跟她打声招呼吧！”妈妈大汗淋漓地说。
于是我怀着两分好奇八分讨厌地盯着眼前这个温热的小肉团，她眯着眼，只有嘴巴在一张一翕。
原来就是这家伙害得妈妈这么痛苦啊？我在心里想。然而，更让我难受的是，妈妈都这么痛苦了，却仍然嘴里含笑，幸福地看着她，当时还是孩子的我隐约产生了危机感。
从此，不管是吃饭、睡觉、拍照还是玩耍，我的身边都多了一个小不点，爸妈不再绕着我转，反而总是教育我“要让着妹妹哦！”
爸妈为她取名泽爱，就是希望她将来能够长成一名善良可爱的女孩。自从她成功地把爱从我身边抢走起，我便开始跟自己赌气，常常把自己塞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我当时在心里想，你们跟她好就行了，不用管我。
有一次吃晚饭前，我把自己藏在了客厅的一张沙发背后。晚饭时间到了，父母大声地喊我吃饭，但是不管他们怎么叫唤我硬是一声不吭，兀自在沙发后偷笑。也许是没猜到我就躲在这种地方吧，他们怎么也找不到我，都以为我跑了出去，于是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找。
就在我暗自窃喜、以为计划成功时，一对乌黑的小眼睛从沙发上方露了出来，稀疏的刘海遮住了嫩嫩的前额。
“找到你了，哥哥！”她奶声奶气地说，由于刚上幼儿园，说起话来有点口齿不清。
“切！”我扫兴地一哼，正准备站起来，谁知那个小不点竟然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跟我抱在一起。
“哥哥，这里很好很好！”她用力揩拭我的脸，一副幸福的模样。
不知为何，从那刻起我变得没这么排斥这个小妹了。父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看到我们形影不离都觉得很高兴。
不久后我就上了小学，在这里，我的噩梦之门打开了。一个绰号叫壮虎的孩子王不知为何处处为难我。虽然都有个“虎”字，但他可比哆啦A梦里的胖虎坏多了。开始只是在我的作业本、书桌上乱涂乱画，后来渐渐发展成对我的人身攻击。从此，围追堵截、拳打脚踢成了我日常的一部分。屈于他的**，我根本不敢把事情抖出来，渐渐地，我变得郁郁寡欢起来。
有一次，上语文课时老师让同学两两上台进行对话朗诵，结果偏偏抽到了我跟壮虎一组。面对他时，我光站着脚都有点发颤，他又胖又高的身体对我来说不啻一座巍峨的高山，结果对话时我磕磕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出不来。
台下响起哄堂大笑，壮虎也是一脸蔑视地看着我，我涨红着脸，没等老师喊结束就匆匆跑出了教室。
那次以后，我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只有偶尔被提问时才站起来回答两句，那两句永远是“不会”、“不知道”。
我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老师不知道，家里人更不知道。每天我都到河边清洗被弄得脏污的脸和衣服，然后看着河里那个没出息的自己，眼泪就不争气地哗哗流下。
唯一能让我觉得生活有盼头的是，我知道总有一天会从小学毕业，然后永远地离开壮虎的视线。
我念五年级的时候，妹妹正在另一间小学念二年级。有一天放学，我被壮虎和另一个人堵在冷巷里施以暴力。起因是今天他们打游戏机的时候手感很坏，需要“暖暖手”。
我紧缩着身子，像往常一样尽量保护关键部位。就在我数着时间计算还有多久能结束这暴风骤雨的虐打时，突然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哥哥！”
帮壮虎助纣为虐的那人被应声撞到，噗地一声倒在我面前。小爱满脸通红地跟地上那人扭打在一起。由于小学时男女发育程度差不多，力量也没那么悬殊，加上妹妹一脸狠劲，那个男孩一时竟还不了手。
壮虎想跑过去扯妹妹的头发，我一看马上就火冒三丈，也许是血缘的羁绊让我无法忍受自己的亲人被欺负。我像头公牛般冲向他，把他拦腰撞到。在他一个错愕的时间里，我已经骑在他身上连消带打，打得他叫苦不迭。
壮虎仗着自己身壮力大，一个翻身将我卸到地上。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换气，我就又扑了上去。我全然不计他还手时带给我的疼痛，把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和压抑都集中在拳头上，一股脑儿倾泻在他身上。
壮虎比我高大强壮，但是却没有我“狠”，打不过我就用脚踢，踢不过我就用牙咬，我的不要命让他丧胆，很快他就完全落入下风。不久他突然呜地哭了出来，跟他同时痛哭出声的还有被妹妹制服的那个男孩，他们连滚带爬地冲出冷巷，落荒而逃了。
我盯着妹妹看，妹妹也盯着我看，突然我们爆笑起来，搂在一起，笑完后却同时哭了出来，连眼泪都搅在一起了。
那天，妹妹笑着对我说：“哥哥，我长大了，以后就让我保护你吧。”
这句话，我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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