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我投来冷冷的视线。
我知道那是一种厌憎的问候。
因为我的双眼也在传达同样的疑惑——
——你怎么还不去死？
叹口气，将手往旁边一探，不同于往日的触感让我浑身一僵，我机械性的向右转头，几乎能听到颈椎像没上润滑油的轴承般“咔咔”的发出声响。
不愿相信的事实出现在面前，让我不禁抱头惨叫——
——厕纸用光了！
我，我就说嘛，厕所没事，就不要安镜子。你将这个镜子安上，我都以为厕纸是在右边了。
不过，一点点小失误是阻挡不了我离开这个地方的迫切心情的……
……左边是个浴缸……
……也许我可以把自己泡在里面洗一洗，这样的话……
……就可以把屎味儿扩散到全身……
“两只妹妹，两只妹妹，跑得快，跑得快……”
欢快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得我浑身一激灵。
对啊！我可以打电话求救啊！
真是个救命的电话！
一看电话，晓晓！
太棒了！以晓晓大大咧咧的性格，给我递个纸什么的一定是轻而易举。
救星啊！
我果断接了电话。
“阿玉！快在十秒之内下楼！过期不候！”
“等等，我……”
“十！”
“那个……”
“九！”
“我现在……”
“八！”
“不是……”
“七！”
“我在拉屎！！！”
倒数声戛然而止。
“笨蛋！你在说什么啊！？”
然后突然响亮的骂回来。
“晓晓，你听我解释，我现在需要你的帮……”
“噗！”
一激动，一个屁响亮的崩了出来。
时间都仿佛因为这个神来之屁，崩停了一秒。
接着——
“嘟……嘟……嘟……”
晓晓挂断了电话。
好尴尬……
……算了，我还是向我的清清小天使寻求帮助好了。
“嘟……别接那个流氓电话！”
接通的瞬间就被挂了……看来晓晓和清清是一起来的。
算了，给阿桂打吧，阿桂那么善良，一定会帮助我的。
“嘟……”
对了！阿桂！今天不就是阿桂的生日吗？！
“喂？”
……算了，反正已经打了。
“阿桂，是我。”
“哦！是阿玉啊。今年你们准备怎样给我一个惊喜呢？”
“惊醒？”
“是啊，晓晓一大早不就拉上清清到你那去了吗？准备的如何呢？”
“那个……事实上，她们现在就在我家楼下……”
“没问题，我马上到！嘟……”
……你们把我的话听全会死啊？！
没办法了……
“喂！老头，你再不回家我觉得你就可以换人来替我了……”
“切！嘟……”
喂喂，这老头今天也吃错药了吗？
……
“嗨！达令！”
居然是秒接啊喂！
“嗨，阿雪，那个……生日快乐啊！”
“嘿嘿，那，我就期待达令准备的惊喜了，嘟……”
……通话时长，三秒……
话说……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发短信不就行了？
《晓晓，我是想告诉你，厕纸没有了，希望你可以帮我把纸递过来。Õ_Õ》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
就在手机即将没电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晓晓是没有我家的钥匙的！
“咚咚咚……”
突然从厕门外响起晓晓的声音
“我……我递了哦！”
晓晓你是万能的！
怀着这样激动的心情，我迫不及待的把手伸向门把手……光靠手是够不着的，但稍微把屁股起来一下的话……
……腿麻了……
“快……快开门啦！”
“……晓晓，虽然这样说有些麻烦你，但是可以请你打开门，进来给我吗？”
“………………”
“……我腿麻了……”
“呼——”晓晓长长呼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我把纸放在门口了，接下来就请你慢慢加油吧。”
喂！
…
……
………
“生日快乐！！！”
我们一起举杯庆祝。
这里是被晓晓布置好的海边沙滩。
沙滩椅，沙滩桌，大大的一顶遮阳伞，以及加满了油之后又在后备箱堆满了满桶汽油罐的越野车。
晓晓决定在此庆祝，将快乐的印象覆盖掉原来的艰难。
想法是好的，但……
露出笑容，已经是我现在的极限了。
在这里举办派对什么的……
……也许你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后悔的……
晓晓……
“对了！”阿雪突然高举右手“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她高声宣告:“这个男人，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咦咦咦！？”
……总觉得这比刚刚那声“生日快乐”还要齐啊……
嘛啊，没辙，解释一下吧，不然之后的事情不好展开。
我一转头，抱住她的脑袋，狠狠吻上阿雪略微冰凉的唇瓣，把舌头钻入另一个口腔，阿雪先是一愣，接着就能感到她的唇角向上勾起，那双白皙的手很快就也扶在我的脑后，小巧的舌头敏捷的与我纠缠起来……
大概是十分钟吧，分开之后感到嘴里干干的，刚才唾液腺都快被榨干了……
稍微有点窒息的感觉，我喘了口气，才勉强可以说话:“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入目只能看到三张灰白的脸。
“姐姐……你们……”
阿桂的话还没说完，
“哥哥！大笨蛋！”
就被清清带着哭腔的吼叫打断了。
她一把推开椅子，跑掉了。
晓晓默不作声的推开椅子，向着清清跑离的方向走去，不知是想去追还是想要一起跑。
我勉强维持着笑容，却突然意识到这个表情的多余，于是就如释重负将脸上的笑卸下。
“从今往后，阿玉就是你的姐夫了哟。”
或许是和她们两个交情不深的缘故，阿雪若无其事的对阿桂说话，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红晕，笑起来十分幸福。
阿桂被呛到失语，干脆也把椅子一推，找晓晓去了。
“阿玉……我们，果然是……”
“不。”我连忙否定“她们只是集体尿急……”
“阿玉！”她突然大声叫了我的名字“我是说……”
脸上的笑容越发娇媚“我们……再来一次吧。”
我干咽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于是又是一阵让人微眩的香气扑鼻，但这次汲取者，却变成了奉献者，带有她气息的唾液充斥着口腔。那一刻我明白了……她，真的，爱上我了。
“为什么？”巨大的疑惑让我忍不住询问“为什么会那么突然的爱上我呢？”
“不明白吗？”在这一刻，她突然露出了仿佛从骨髓里渗透出的寂寞。
我不由感到震颤，那是如同人类第一次看到大海之类巨大景观的本能反应。
那空旷如同天野的寂寞，让我觉得我和她之间的三厘米如同三光年般遥远。
是啊——我，从未了解过她。
不由得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们曾拼命离开这片荒漠，咬着牙，滴着血，喘着爬着跪着，像狗一样喘，像龟一样爬，最后终于像乞丐一样跪出了一条命。
——可那又怎样？
——没人明白，没人理解，没人需要
——这样的地方又能比荒漠好多少呢？
对她来说，她不过是从一片荒漠回到了另一片罢了。
怪不得她在最开始的时候，那样不惜生命——她从未在乎过那东西啊。
“……一开始，我觉得为救人而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始说话“不瞒你，我构思过各种各样的死法，但最后敲定的是这一个。但我又有点懒得找，就一直拖到那天。可我没想到……”
她抿嘴笑了笑，笑意明媚，将原来的寂寞一扫而空，像是深陷深渊却又抓住了一丝光亮的公主。
有些人，只要一点点光亮就足够明媚照人。
“……居然还有人愿意拯救这样的我……你知道吗？高烧在你给我打了退烧药之后就退了，我在那之后一直装睡，一边阴险卑鄙的测量你把我丢弃的底线，一边却又期待你一直把我送到终点……”
“别说了，”我抱紧她“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你不明白！”她在我怀里挣扎着大吼“我爱你！但我并不是因为这样我才爱你！”
我愣了一下，她趁机从我怀里挣脱。
“我明白，深渊应该是没有底的，但明明快要接近底层的你，为什么还要那么执着的发亮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别开玩笑了！”她淌下泪来“你……你明明……比我更想杀死自己不是吗！？”
“……”我哑口无言。
“我们是一类人啊！”她大声呐喊，带着哭腔“你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的活着，明明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一直散发光明！？”
“……”
该怎么回应她呢？对这个穿透了我伪装的女孩。
“一旦看到那样的光亮，无论是谁都会爱上你不是吗？”
下颚传来什么东西坠落的轻松感，我摸摸脸颊，终于明白了现状——我在哭。
啊啊，是啊，这种时候……这种时候哭泣才应该是正确的表情呢……
那就哭吧，不必再伪装，不必再忍耐，不必再压抑，在一个理解我的人面前，久违的放开束缚才该是正确的选择。
“呜哇！呜呜……”
我把头埋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一双手温柔的抚着我的头。
“没关系的哟。”她在我耳边轻声安慰“至少现在，我是在这里的，所以……尽情的哭吧。”
在一个理解我的人面前，哭是一种很好的放松。
哭过一阵，我把之前买的发环缓缓戴在她的头上。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吗？”她掏出小镜子照了照“我很喜欢，我会一直把它戴在头上的。”
“嗯。”我把发夹也递给她“这是给阿桂的。”
她把发夹收好，突然邀请我“愿意与我一同游泳吗？”
“乐意至极。”我露出微笑。
……
然后我因为发烧在家里躺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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