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部井,你最好不要参与这件事,否则,职务不保!”
相原骏生与在公司里冷漠刻薄的模样无差,他又一声命令,手下的人急忙押出英菲尼迪内的闲杂人等。
跟着田部井的两个墨镜男同时被黑胶带绑上手脚。三人一声不吭地随着黑色轿车的司机坐上了那辆车,隔膜窗玻璃刷上了阳光,山岐已然看不见田部井幸乃望她的坚定神情。
英菲尼迪里坐了山岐梨绘、相原骏生和一个保镖模样的司机。
从第十二学区回第十学区的新实验场地时,山岐将头抵在前座背椅上,两只被捆束的手藏在背后,疲累地闭眼,道出相原骏生最害怕示人的弱点:“这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十几年前就拥有的上亿身家,都是她帮你挣来的吧。”
如果这还是十年前,也许他会暴怒而起,可如今这只圆滑的老狐狸精通了算计,看尽了人生事理,像嚼不烂的牛皮糖般难对付。
――“你说的一点儿不错,所以我的任何实验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样才能让那帮笨蛋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呵……这种蠢实验的参照,应该是心理操纵系的能力者吧。”
这话似乎起了些作用,相原骏生终于有了动怒的迹象,但只是手臂上不明显的青筋抽搐几下,即刻又恢复正常,他用夹杂着痛恨的颤音开口:“能力者?呵,你们这种冷血动物只是超能力的载体;假设我的实验完成,心理操纵能力者存在的意义还剩多少?”
相原奈里的记忆里,确实他与能力者并无交集,即使偶尔有此被迫之举,也是冷言冷语。
可山岐这才清楚地认识到,他竟然如此厌恶能力者,乃至于认为能力者本身作为活生生的人的存在的意义,终究是为了服务于能力――他们在那个人的眼里,只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这种实验,即使完成也不过只能申请小小一项专利,你还真是无可救药……”
――“说什么都没用了,已经快要到目的地了,你的新寄居地。”
第十学区是学园都市土地价格最便宜的研究设施集中区,是核能、细菌学研究设施以及实验动物焚烧处理场纷置的学区。相原集团在这儿拥有数座武器开发实验场所,同时还联合了医药、化学等领域的独立研究机构。
――“进去看看吧,有你的老朋友呢。”
没有下车的相原骏生扔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吩咐司机原路返回。
不想接受现实的山岐呆望着他所谓的“自己的寄居地”,是和那天执行任务时一样高度的混凝土大楼,却还不算孤零零立在那儿,有几棵挺拔的梧桐树和它相扶相称,绿色调凭添了一丝生气。
等到那自由肆意的绿色印染在心中几遍后,一直无言独立在门口的那个男人才忍心唤她进去。
那声音很有穿透力,竟不像是从嘴里发出的――应该属于某种能力吧。
她循声望去,身穿白褂的那人很高,也很壮实,隐约可以察觉藏在袖中的肌肉,有些小号的施瓦辛格的样子。可用发胶固定过的黑色背头上,夹杂着几缕有规律的白发,又让人无法猜透年龄。
――“山岐小姐,请跟我来。”
他的嗓音很特别,低沉稳重,声息故意压得很轻,却可以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山岐觉得,他不像是个平常人。
他径直走向地下室,输入密码开了门――很常见的科研设施,和那个可以勾起她对死亡回忆的实验装置。
山岐想起相原骏生的话,随口问道:“请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那人摆弄仪器的手凝在半空中,似乎很认真地思索片刻,却答非所问:“在这栋楼里,我们随时都被监视着,我想说的话,大多不能传达给您(kishi)了。”
他对山岐用的“貴姉(kishi)”这种称呼确实有些不大恰当,在日本,这一般是对地位高于自己,或是年长女性的尊称。
除了极其粗心的家伙,不会有人将这种简单的事情弄错。所以,这应该是对相原奈里的称呼吧……这样说,他应该是最后一次实验的参与者。
――“那么,该怎么称呼?”
――“新海拓。”
山岐大胆猜测他说的话,那句“我想说的话,大多不能传达给您了”。在这个密不透风的实验里,除非他想搞破坏,才会有不能明说的话吧……
好!目标一致的人就是盟友,自身难保的自己何不碰运气相信他一回?反正不会有比实验圆满成功更差的结果了。
――“请躺进实验装置,我需要对您的大脑进行简单的检查。”
――“是。”
山岐干脆的答应,多少让新海觉得有些奇怪。
新海可以断定,山岐大脑里的的海马体正常无损,这让他的愧疚稍减轻了一些。海马体一旦受损,这孩子不仅找不回自己以前的记忆(现状就是这样),以后的记忆也会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溜走。
【海马体位于大脑丘脑和内侧颞叶之间,属于边缘系统(负责记忆的结构)的一部分,主要负责长时记忆的存储转换和定向等。如果海马部位受损伤,记忆中不再能储存新的信息。 】
那次事故以后,青濑本诚未等早田时雨醒来就慌忙逃走(此时相原奈里已经被确认死亡,而早田时雨的瞬间治愈能力等级不够高,不能让人起死回生),还未等早田时雨的“保险丝”作用发挥。如今重新实验的第一步,就是重置山岐的记忆。
【实验保险丝:早田拥有的瞬间治愈能力,可将实验失败后人的大脑恢复成实验失败前的形态,即记忆重置为原本状态。顺带一提,被当做小白鼠的唯一实验品就是早田时雨。】
可新海并没有叫起山岐,而是装作还在工作的样子,利用“远距离对象念话”能力与山岐对话。
她猜得很对,新海就是心理操纵系的能力者,不过只是Lv1的程度。
――“请不要惊讶,山岐小姐,我确实有事情和你商量。”
――“……你真的是能力者?那么,有什么事吗?”
――“我之前说的那句话,也被你猜到目的了吧,我敢保证。”
――“凭什么保证?”
――“就凭你那句干脆的回答,没有人会乖乖躺在实验装置里‘任人宰割’,你如果不相信我会救你出去,也就一定不会相信我这个‘陌生人’。”
山岐闭眼躺在装置里,心里暗自惊喜,这个人和自己很有默契,以后的“合作”应该会很顺利的。
――“你还真是敢猜啊……不过确实没错。”
――“这个实验解析的是我们心理操纵系的能力,可董事长要求的精确标准几乎达到了Lv5的程度。经历过两百次实验后,就‘记忆消除’还未能彻底删除记忆的现象来看,完全不可能达到标准,所以,我打算放弃,不想让类似上次的失败再发生。”
――“这个实验有那么困难?”
――“说实话,心理操纵系能力的本身就有缺陷。可董事长的意思,是要我们完全克服这些缺陷,那是不可能的。”
山岐听土御门讲过学园都市Lv5的第五名:心理操纵系能力者食蜂操祈,就随身带着一大堆遥控器,据说是为了提高能力的精准度。
――“那,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申请专利吗?”
――“不清楚,但他为了这个实验,付诸的心血不亚于对集团的关心了。”
――“一定有原因的……但愿不要再伤及其他人。”
――“要想让实验停止,除非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但请放心,我新海一定会将你安全救出来。”
――“多谢,但在关键时刻,我也不会拖累你。”
这句话戳进了新海的心里,他当初眼睁睁看着早田时雨濒临危机,却无力反抗。而今,不管怎样拖累自己也必须把她救出来!
新海出声,对实验装置里的山岐这么要求道:“那么,实验的第一步,就是利用瞬间治愈把你的记忆恢复到那次实验失败之前。”
他熟练地打开装置,扶山岐坐起,说“为了避免对仪器产生影响,请到室外进行。”
Lv3的瞬间治愈确实有着缺陷,即无法精确判断使用能力的对象――那次在落叶松林,明明没有对泥土使用能力,却有部分泥土因迅速过渡到未来时刻,又没有汲取雨水而枯窘。
出了实验室,山岐将食指轻轻放在太阳穴上,原本不用接触便可以使用能力,但接触了之后会让她感觉到能力运行的全过程。
新生的脑细胞不断地为已经死亡的同类“续命”,大脑这个中枢神经的组成部分开始渐渐回到以前的状态……
可不妙!边缘系统似乎被加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电门,还没来得及停止能力的山岐像被数千伏电压冲击了大脑一般,顷刻间,极端的疼痛让她瘫倒在地。
――“怎么了!”
新海扶山岐坐起,急切地询问道。
迷糊一会儿后,山岐低声凑到他耳边,极没有把握地猜测:“大脑好像在排斥我的能力……”
新海将视线移开,仔细想想,这孩子脑部器官并没有受损,所以不可能影响能力的使用啊。
他决定这么做了:“那么,实验的事只好搁置几天,当务之急是恢复你的能力。”
――“没必要的,不能重置记忆的我也可以继续接受消除记忆的实验。”
――“绝对不可以,迟早你的记忆会被消除完的,那时我们就不得不再寻找实验品,这会让更多人被当成小白鼠。”
新海再次使用“远距离对象念话”能力,将意思传达给山岐:“如果实验再失败了,你的脑部神经可能会受损,而不能使用瞬间治愈能力又不能恢复,这会毁了你的一辈子!”
山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可她不知道的是,这和田部井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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