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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伊拉 无能为力

当我们失去一切的时候

  

“在布哥涅,我们用诚实说话,用信任契约,所以诚信不容侵犯。”

穿着绣金边立领长风衣的官员宣告。他就站在赏金猎人工会的办公桌旁边,身后,还有好几个表情严肃而眼底却闪着金光的男人。

我们的小队——影手教头、居恩、达芒、埃德还有我——和他们怒目对立着,却仿佛是被当做猎物一般盯着。

我觉得赏金猎人工会理应是为了保护冒险者而存在的,但他们却背叛了我们——指出“恶战一场”是谎言,而我的伤只是个人过失;根据当地法律,雇佣合同范围内的欺诈要付出合同金一半的罚款。

我们没有和“变种蜥蜴”恶战一场,但我确实也为城邦人除掉了三个很危险的变种“猎人”,而且我们报告任务失败,一分钱没要,现在反倒是要赔钱?

“你们无法提供任何佐证。”坐在办公桌后的人摊手,“而另一队进山去的勇士们却证明你们的说辞是完完全全的欺骗。”

“何以见得?!”影手教头毫不让步,然而从她微皱的眉间我已看到了一丝不安。

另一队勇士,难道是被我们骗到另一个方向的冒险者?

可是这怎么可能?只有能拿出反证才能指责我们欺骗……

“他们遇到了十多个变种蜥蜴,并把它们全部杀死了。物证确凿。”

教头的脸顿时黑了。

“你们出去。”教头命令道,我们只好默默退到了工会大厅——也就是前几天喝过酒的酒馆——之内。

一开始我什么都听不到,很快,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些人就突破了教头的极限,厚重金属门之内传出的怒吼声有些冷清的酒馆里回荡。

“你们这群水蛭!八眼鳗!!不就是钱吗!?我给你们!”

教头摔门而出,骂骂咧咧地冲进外面的大街,留下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任务总有失败的时候,但很少有这种失败了还要倒贴钱的情况——委托大多是玩命的买卖,人死的死、伤的伤,还要赔钱实在天理不容。

接下来一整天我都没见到教头,她让飞毛腿给我们传达留守或自由活动的命令,自己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听其他小队的人说她在以个人名义向商队的人借钱,如果这是真的,等她回到船上大概就要勒紧肚皮了。要知道,十五个金币在船上可以换几个月的配额外肉食和烈酒。

晚上,当我和居恩、埃德他们一起闲逛路过赏金猎人的酒馆时,里面充满了欢快的空气,祝酒的吆喝此起彼伏。

我装作毫不知情地向门外端着酒杯闲聊的人们打听。

“那些赚了大钱的幸运儿在请全酒吧的人喝酒。”一个男人答道,他打量了一眼我们:“你们是伽纳森吧?”

“是又怎样?”把对方的打量当做挑衅的居恩挺身顶在那男人身前,身高六尺多的汉子在对方面前就像堵墙。

“喔,喔,悠着点。”对方手里的酒没端稳洒在地上,“只是他们说不请伽纳森的人喝酒,仅此而已。我没有恶意。”

没想到还真是那群城外碰到的冒险者。影手教头当时只是随便指了一个方向,没想到就被他们碰上了。

我在门前踮脚向里张望,在吧台一旁,六个又唱又跳的人闹得正欢。

他们毫发无伤地杀死了十多个蜥蜴变种?他们活蹦乱跳的,一点伤都没有,丝毫看起来不像是刚进山回来的样子。

“就是他们?”我忍不住嘲讽了一句,“我倒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嘿,反正他们就是今晚的东家。”端着酒的男人凑过来,“至于怎么做到的——我不知道!他们六个人讲了五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因为每个人的谎言都不一样。我的直觉这样说。

“那他们带回来了什么证物吗?”埃德质疑。

“嘛……”酒客砸了砸嘴,“没看到那挂在吊灯上的东西吗?”

顺着他的所指,我看到了酒馆内吊灯上挂着的——一串血肉模糊的肉……

“他们也真是不嫌恶心,一个个挖蜥蜴的眼球。”有人评论。

暗中一股寒气从头顶冲下,让我背脊发凉,寒毛竖起,却不是因为那串血腥的肉团。

全酒馆注意中心的那几人手中正传玩着一把刀,佩先精钢,在黄光下仍映冷光,血红色的护手和握把呈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这…这就是他们带回来的全部证物?”我唇齿颤得吐不清词,有些错乱地看着那把刀——那是瓦蕾的刀,红珊瑚雕花佩先钢弯刀,伍德兰留给维莱娜的那把。

“是啊……不对,他们还带回来个别的东西。” 酒客回答着,脸上露出了神秘兮兮的表情。

“一个活的。”他舔了舔嘴唇,“带着那群怪物作祟的元凶,一个全副武装、半人半蜥蜴的小怪物。”

我胸中仿佛突然被掏空了一半,眩晕感让我不得不扶住身边的门框。

“那可真是怪胎,明明是蜥蜴的手脚和鳞片,却长了个女孩的脸和身子,就连**……”

我听不下去,脑子渐渐被一片空白所填充。那是一个类蜥人……是维莱娜,她被抓住了。

即使还未眼见为实,心中的不安也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扩大。她受伤了吗?有多重?城邦人对她做了什么?!

“她在哪?!”,我扑到那酒客的面前,但跨步动作太大,裹在夹板里的左手都被甩得生疼。

男人一脸惊讶地退后,“你急什么,报仇吗?它现在就在那个角落的笼子里啊。”

不等其他人反应,我就推门走了进去。

酒馆里的灯比我们到的那天还亮。电灯,油灯,每一盏尚能点亮的灯。灯火之下,是无数影影绰绰饮酒狂欢的人们。

喧嚣和光填满了整个空间,但并非如此——在靠近赏金猎人办公室的那边有一个的角落,那里没有灯,没有光,一片黑暗仿佛困兽一般蜷着,蠕动着,发出恐吓的低吼。

定睛细看,那哪是一片黑暗?只是一群衣着暗淡的人而已。他们围着一个高大的铁笼子,对着其中困着的活物起哄、示威。

我在人群中穿行,向着那片黑压压的人靠近。

心脏仿佛被挤瘪一般难过,我非常不情愿地盯着笼子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我看到里面立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她被剥光了衣服吊站在里面——裸露的后背上覆盖着深色的鳞片,布满凝固血迹很难在远处看到光泽;右小腿血肉模糊,有被锯齿状的物体拉扯过的痕迹;浅亚麻色的头发沾湿了乱蓬蓬的,大片地被染成深色……

我已难以控制自己的呼吸。机械般的脚步让我绕过笼子侧面的人群,向正面走去。

天哪,就是维莱娜。


双手被缚吊在笼顶,两米多高的笼子中,她的脚根本无法着地,双脚徒劳地在笼底上方摇摆着。她一身污秽,血混着泥在玉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污痕,顺着颈子一直延伸普通皮肤覆盖的腹部。黄绿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地面,发青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念着什么。

“去死吧怪物!”有人对她泼出杯中的酒;有人对她吐口水;更有甚者站在笼边褪下了裤子……

我别过头去。

不知她是否尝试过为自己辩解,但在指鹿为马的城邦人面前,辩解又有何用?

她是无辜的,却要被安上不存在的罪行!被伤得体无完肤,还要赤身**吊在笼子里任人羞辱!因为是异族,就没有正义和捍卫尊严的权利!

寒到极点的心崩裂了,里面涌出的是愤怒的熔岩,我感到这股热流冲上脑袋,将理性溶解。

我来了维莱娜!这就救你出来!

右手搭上了别在腰后的反曲刀我放声尖叫:“给我听着!!!”

刚刚歌舞升腾的气氛被撕裂,酒馆中突如其来的寂静几乎有些刺耳。

然后要做什么?我有刀!不想受伤的人就不会挡在我的路上!那救出她还需要做什么吗!

一双干燥有力的手擒住右手,顺带牢牢捂住了我的嘴。

“别激动!”少年的声音凑到了我耳边,是埃德。

众目睽睽之下,他对着酒馆里的人们说道:“她想感谢各位勇士替她报仇!并祝他们身体健康!”

“那我们也不请骗子喝酒!”吧台那边的东家嘲讽,引得哄堂大笑。随即,酒后的喧哗,猥亵的笑声再次回到了这座大厅。

埃德很有力,我根本挣脱不了。就这样,我被他押出了酒馆。

“放开!”我尝试抽出手。

“你要做什么?!”他低吼。

“我必须救她下来!”我转身用打着夹板的手肘抵住埃德的喉咙。我不在乎他怎么想,我只要救她!他没有被维莱娜救过命,不知她的身世,怎么会明白她的冤屈!

埃德放开了我的手,抓住了我的衣领低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听着!你现在这样能做什么?你要给家族找麻烦吗?”

“只要一分钟,我就……”

“安静。”他再次按住我的嘴,眼睛转了转,“在这里不能说!注意,你是伽纳森的一员,你在这里做的任何事情都会影响这个名字的声望。小不忍则乱大谋,至少你要知道这一点。你现在动手,不出两分钟你的尸首就会被扔出门来!”他用力地扳过我的左臂。

“我……但我不能放她不管。”

他强硬地揽住我的腰,将我拖回街灯照不到的阴影里。在那里居恩抱手看着我:“无论如何,我们和教头报告。她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们也会支持你。”

“放开我…维莱娜等不了那么多久……”我的挣扎绵软无力。

“只要她现在还活着,明天也不会死。”埃德说,“否则现在挂在笼子里的就是尸体了。”

他不无道理,但我难以接受自己无力解救她的事实。

我和她之间隔着那么多人,还有一道铁栅。无论是明夺还是暗抢,只凭我一个人是做不到的——现在的我连埃德这一关都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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