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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伊拉 计划

当我们失去一切的时候

  

埃德比我小一岁,但心里成熟得不像话。我经常在他沉思的侧脸里看到一个沧桑的男人,微皱的眉间藏着无数的思绪。我自小就认识他,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从一个笑嘻嘻的小男孩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一个基础的计划很快就成型了——收集情报,目标是以避人耳目的方式潜到维莱娜身边将她偷出。

“我不擅长隐蔽和潜入,我没法直接参加,但我可以望风。”居恩摇头宣布。过于正直的他确实也不适合这样偷偷摸摸的行动方式。

居恩和达芒白天得帮忙搬运物资,打探情报只能由埃德、伍德兰和我来。

维莱娜一直被关在赏金猎人的酒馆,自然我们主要就是在那周围活动。

不过当我藏在街边的阴影里靠近那个名为“勇气之魂”的酒馆时,我发现周围的气氛明显和这几天所见到的不同——

街道上聚集了很多人,有一身光鲜的富人,也有衣着灰暗破烂的穷人,但全部望着酒馆的方向。蠕动的人群时不时地阻挡我前进的道路,他们驻足对着那个方向指指点点,或窃笑或低语。

远远地我就能看到那森森的黑铁笼子,它被移到了酒馆二层的窗外。我别过目光不敢看笼中的她,余光里那小小的身躯上布满了伤痕留下的深色斑块,一动不动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她已经死了。

看热闹的人群中我看不到丝毫的同情,城邦人如同在看珍奇异兽一般地盯着她,猎奇又猥琐的目光令人作呕。

但也有些人躲在阴影之中,摇着头——世界上总有人知道真相,能够看到她背后的冤屈。

我向他们打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更加确定卑鄙的城邦人在说谎。

布格涅城邦周围本来就不太平,年年都会有大群游荡的齿鼠祸害城墙外的农场,而大约两年前有人发现饿了变种蜥蜴的踪迹,它们袭击了附近的农场牲畜和工人,造成了一度恐慌。城邦农民组织了自卫队防御那些孱弱的生物,却被猎人和蜥蜴变种的组合部落打退。城邦守卫队曾经派出火枪手们深入山林,然而狡猾的变种们躲了起来,让惧怕防御空虚的城邦人只得撤回。

最近一年内,袭击事件几乎绝迹,但农场有人报告一个长着蜥蜴手脚的人想和他们交易稻草……恐惧的农夫赶跑了它,他们把这个人报告给城邦卫队时把它和之前的变种蜥蜴联系到一起。于是,维莱娜成了“罪魁祸首”。

“他们只把愤怒发泄在没有能力反抗的东西上。”躲在阴影里的人这么告诉我,“因为那样他们才能让自己感觉强大一些。”

然而人的强大不在于凌驾于其他生物之上,祖先告诉我们,人只有联合在一起时才有力量。

在那笼子下方就有激动的人群,他们高声叫着什么,仿佛在炫耀着胜利。那就是胆怯的人们。

“早上还有人想要爬上去杀死她。”知情人叹气,“那也未必是坏事,对她来说早结束总比受辱要好得多。”

我不知说什么好。她和我年龄相仿,甚至更小,但仅因种族不同就被推上了不同命运的道路。我能安全地站在这里,而她到这里却成了铁笼内的囚徒。

“听说城邦护卫队要接管她了,他们说她在那里‘更安全’。”另有人说道。

接管?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她将会被送到城邦统治者的手里。我不认为这会有什么区别,但若她在接管中被带离赏金猎人工会的话,也许这正是一个机会。

我一定会救出你的。我心里暗暗向她发誓。

她给了我未来的希望,我必须以同样的方式报答她。

集合,和埃德以及伍德兰交换见闻,他们也打听到了城邦护卫队的接管。

“护卫队的牢房在东门。”埃德点头,“布哥涅议会要主持一场审判,所以要把她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他们把她卖了,但这对我们正是个好机会。”

“我们要截囚?”我急忙追问。

“怎么可能。”埃德笑了,“咱们几个人去截囚就是鸡蛋碰石头。”

“那你也快说你到底有啥计划啊。”感到被对方嘲笑,我也急得不行。

“交接的时候必然是在下半夜,不然那些激动的人群就会冲上去,阻碍交接的进行。”埃德说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无论如何,‘勇气之魂’会在午夜关门,届时整个工会中就只有赏金猎人工会的几个守卫了。”

埃德继续讲了下去。

当交接要发生的时候,守卫们都会集合在工会的后门迎接城邦护卫队的到来,而此时维莱娜的牢笼很可能会没人看守。

“城邦人要付给工会不少钱,所以交换仪式不会很短。”埃德下结论道:“如果想把她偷出去,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天哪,他是从哪些人嘴里套出这么多信息的?同样的时间内,我所听到的只是凤毛麟角。

埃德语气一转:“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只要把握得住,一次就能成功。

准备行动从下午正式开始。

埃德表示他还要去打探赏金猎人工会的布局和周边状况,带着伍德兰走了,我则在营地中寻找着他吩咐准备的工具。

我悄悄来到了飞毛腿他们小队休息的棚车前,营地里没有人注意我,大多数人都开始了收市前的准备——扎木桶、钉箱子、捆篮筐。

那车里已经堆满了货物,除了中间留的一条小小通路,它已经完全被板条箱填满。我在狭小的货车的最里面里找到了飞毛腿的工具箱,挑了一把用不锈金属做的钢锯和一把像手臂一样长的大钳子。不会撬锁这样精密的手艺活的情况下,这样简单暴力的工具比较容易理解一些。

我顺便搜刮了一把木锯和几件深灰色的斗篷——还穿着单衫的我们在这冬末的夜晚中肯定会被冻得发抖,再说斗篷也能很好地遮住我携带的工具。

当夜幕渐渐降临,热火朝天的劳动气氛就随着空气一起渐渐凉了下来。埃德回来了,这回他身后不仅跟着伍德兰,还有居恩和达芒。

“今晚我和伍德兰潜入。”埃德布置着任务,“你和达芒在正门侧对着的那条小巷里等着接应我们,居恩会爬上屋顶帮我们望风,必要的时候他会制造点混乱。”

“我要亲自去救她!”我不服他的安排。

“你的手能操作这把钳子吗?”他反问。

我偷出来的大钳柄长就有两尺,只有一只手能用的我只能举起它。我摇头。

“而且你太高了,金色的头发在光下也很明显。”埃德努努嘴,“所以最好还是在外围接应比较好。”

他说的有道理,我比他们俩都高很多,而稻草色的长发更是不利于隐藏。虽然很不甘心,但我没有在此时任性的资本。

从潜入路线到如何藏匿偷回来的维莱娜,埃德就像复述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一样详细介绍了他的计划。

他还亲自勘察了撤退路线——在没有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我们可以一直走在小巷的阴影之中,而如果被人发现行迹,路线中间有好几处转角可供甩掉追兵或爬上房顶,负责观察的居恩此时便可以前来支援。

一向颇有主见的居恩在埃德布置的过程中一言不发,只是抱手听着。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磕磕巴巴地说道:“既…既然我无法直接参加,我只能在远处确保你们不会犯傻了。”

这实在不太像他,作为执行计划的人,我尚不紧张,他又那么紧张作甚?

“那我们带什么武器?”布置结束之后,我提出了心中一直藏着的问题。毕竟是要对上赏金猎人和城邦卫兵,带着武器总能增加一点安全感。

“我们不带武器。”埃德回答。

什么?!

“因为那样一旦被发现就没法解释了。”他摊手继续,“潜入可以说是小偷小摸,撬笼子偷人可以是公仇私报,可是如果我们全副武装呢?那就变成对立行为了。即使打得过,一旦见血城邦人是不会罢休的。”

虽然他说的词词句句都是欧罗巴通用语,我却不完全听得懂。公仇私报,对利行为,这些平时根本用不上的短语让我头疼。

“总之,一旦被发现就会很麻烦,布哥涅城邦里是禁止佩戴武器的,记得吗?”埃德大概看到了我的苦瓜脸,简短地解释。

“好吧。”考虑得面面俱到的埃德面前我毫无说理的可能,我也只能听他的。这一次,就连居恩都点起头来。

装作无事的样子,我们吃过了晚饭。影手教头说自己要去喝酒解愁就丢下我们走了,谁知道她会去哪里用廉价酒精麻痹自己呢?

一夜之间她就好像老了不少,毕竟十五个金币不是个小数目,计划之外的委托失败了,后果只能由自己埋单。

夜幕下的城邦就没白天那么热闹,但不缺少光。广场上有彻夜通明的电灯,而四处悬挂的煤油灯照亮了比较大的街道。布哥涅城邦是欧罗巴大陆的“光之城”,这一点早我就有所听闻,然而现在我却恨透了光明——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走在小巷里也必须小心地寻找阴影。

小巷的街角有时也会有酒馆,但其中的气氛不太一样——喝醉的人们或哭或笑,喧嚣之中的人声仿佛由一根根快要绷断的弦所发出。在他们中我有看到有农夫,有商贩,还有卫兵,极致夸张的表情背后空如虚无。

布哥涅人明明过着自认优越的生活,却无法像我们一样尽情饮酒,真心欢笑。我看着那一张张脸,默默地为他们感到悲哀。

绕过了明亮的街区,我们来到了位于繁华边缘的赏金猎人公会。

位于楼下的酒馆已经开始打烊。酒精的味道还在空气中弥漫不去,酒客们已经开始踏着不稳的步伐纷纷离开,酒馆摆在门外的桌椅被摞起,用铁链牢牢拴住。招侍将堆在店侧的沙土铺在门口溅洒的酒液上,扬起了一团团黄色的烟雾。

维莱娜的还在二楼门楣上方挂着,一动不动。

我胸中一阵心悸。我们会不会已经来晚了?这样冷的天她这样会冻死啊!

笼子背后的大窗中亮起了光,仿佛巨兽张开大口——两个壮汉拉着链子将笼子收回室内。

他们在做和城邦人交换的准备了!

我们在远处的阴影里等着,直到关门的酒馆中完全安静下来,两个提着油灯的出来站岗为止。

“我们去了。”埃德拍了拍我和达芒,拉起伍德兰向着酒馆后方摸去。

“成功!”作为一个伤员的我只会拖后腿,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向不知在哪里的神明祈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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