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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伊拉-焦心似箭

当我们失去一切的时候

  

维莱娜把我摇醒时小船正在接近陆地,而我的脑袋就像是塞了一袋沙子一般重,即使阳光几乎能射穿脑壳,我也丝毫感受不到清醒。这该死的热天气,日出不到一小时我的内衣就湿透了。

“水…”眼睛一点也睁不开,我毫无目的地让手在身边的背包里乱翻。

带着丝丝凉意的物体贴上我粘糊糊的嘴唇,反射性地向前探身,那圆润细滑的触感让我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捧住。

“呀。”维莱娜轻声惊叫了一声,“别急。”

抬起的手打中了她的水壶,随着倾斜而涌出的水不仅灌进嘴里还冲进了我的鼻子里。火辣辣的刺激下我可是不清醒都不行了,还顾不得咽下嘴里的那一口便擤起了鼻子。

“哈哈……”旁边的队员们都哄笑了起来,就连那些还在睡的都也被吵醒看向我的方向。

“嘿,伊尔。”坐在对面船邦上的矮个子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挥了挥手,“你是喝水都需要照顾,娇嫩无比的,卡拉马里小公主吗?”是飞毛腿格洛格,这老油条虽然很幽默,但当他开起我的玩笑时每次我都想用弓弦抽他,在他的玩笑里我从来都是柔弱的小女孩。

我瞪了对面的矮子一眼,起身把撒在皮背心上的水掸了下去。

“或者是因为小公主喝不惯我们的咸水吧?”站在他身旁的队长鲨目•法比耸了耸肩,这个头发只留了头顶一竖条的男人比这里的所有人都高大,大笑咧开的嘴里牙都是刻意磨尖过的。队长都发话了,所有人都开始借着这个机会起哄议论。

“不不,她只是想喝芦荟汁了!”就连达芒都加入了他们。

如果继续放纵只会让他们更加放肆。我摘下背包上的弓拉了半弦一步跨到达芒身边:“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长脸长发的青年的笑容凝固了,似乎意识到了大难当头。“伊拉,别…”

“看来没什么了。”我对着他的屁股松开了手指。

青年的惨叫也许连遥遥相望的岸边的人都听得见。

弓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笑过我的人,即使对方是高喊着“我是队长你无权打我屁股!”的鲨目教头。“猎光”的名号绝不是随便得来的,这里没有人比我更敏捷,所以毫无疑问地,当我们上岸时,他们都付出了代价。

“你敏捷得像一头豹子,伊拉。”维莱娜笑个不停,似乎很享受我追着那些男孩子复仇的样子。豹子是什么样的生物?我只在书上见过它们的插画,埃德告诉我它们是南海大陆草原上的猎手,快得像闪电。

微弱的海风推着蒸汽小船靠近岸边,远远地我们就看到了岸边的接应队员严肃到在这骄阳之下都能结冰的表情,在他的注目下我们再也笑不起来,打闹时间就此结束。这位叫做彦•树语,瘦高如同一颗真的树一般的队员表情木然而沉默,没有说笑,甚至没有抱怨我们让他久等,他简短问好之后就要求我们尽快坐上牛车前往下一个接应地点。

下一个地点?我好奇地问了问坐在牛车前头的树语,他答:“漠行教头已经先行出发了,我们得换更快的方式赶上他们。”

有一支小队的人在等我们救。此等重担对于我们自然是义不容辞,纵使我们并不熟悉那支以乔弗里教头为首的小队,他们也是同样背着伽纳森这个名字的同伴。我们可以在一分钟之前互不相识,而一分钟之后像家人一般分享面包、鱼干和乳酪。他们的安危容不得等待,换更快的方式赶路求之不得。

牛车慢虽慢,爬山路却比我们自己走得快。这个小港在山脚下的谷地里,山谷蜿蜒伸向远方,雨林覆盖了它的道路,而内斯堡城邦本城在山腰的高原之上,大段的盘山路是前进必经的。

从谷底的雨林中走出,就没了遮天蔽日的热带植物,我们再次沐浴在毒辣的阳光下,但盘山路上的空气就轻了很多,带着轻微土腥味的干燥凉风徐徐从山顶吹下,在雨林中闷出的第二层汗渐渐被带走了。

在牛车晃晃悠悠爬着山路的时候,我们又问起了有关救援的细节。树语搓着手,眼神游离在我们之间,他的复述就如同听过的简报一样,没有丝毫有价值的信息。这是一个紧张到无法思考的人,我想,对未知敌人的恐惧掏空了他。

不过他还是听说了一些城邦人的传言,我难免对其中的细节担心了起来——有赏金猎人在那片谷地看到过巨大的移动黑色人影,各种牲口都不愿靠近那个区域,还有外邦陆行商人曾经看到有变异人进入谷地。

作为广泛分布的变异人,“猎人”也在这边有不小的数量,同时雨林里也有很多变种蜥蜴、蛙人和湿地巨人之类的种群。它们在雨林之中都是很可怕的杀手,没有敏锐的观察力的话很容易被它们偷袭得手。

当牛车终于爬上高原,衣服被山风吹得干爽,内斯堡城邦就已经近在咫尺了。一簇簇周围集群而盖的房子大概属于开垦的农夫,大片绿油油的田地分布在那灰黄色高墙之外。这城因为地处高原加上周围悬崖峭壁易守难攻,据说骁勇的南海人已经将巡逻线推到城邦之外三四十公里之外,难怪田地开垦得如此之好。

“看!”徇着鲨目的声音,我看到一团熙熙攘攘的队伍迎着我们从城外的房子间钻出。那队伍里有棕色白色毛的动物,有穿着草色短衫的、五彩袍子的人。那就是我们的接应?感觉哪里不对。

随着队伍的接近,我才看清楚那队伍的构成。那是两个我们的人牵着二十多只长相介于马和骆驼之间的长毛牲口,还有八个穿着华丽袍子举旗奏乐的南海人。

待到双方距离只剩一箭之程时,那八个南海人齐刷刷地下马扯着嗓子用我们的通用语唱了起来:

“奉,内斯堡城邦城主,天选者、丰收神涅莉丝祝福的、战神阿莱化身之子、无上荣光的总领,文森•穆邦达三世之命,吾等,光荣的夸夸拉瓦家族八人,前来,为炼狱火神之子,伽纳森家族的勇士,迎驾——!”

啊,他们不是在开玩笑吧?这冗长的欢迎陈词闻所未闻。一道唱毕,我们的牛车都几乎走到了他们面前了。

“谢谢你们,光荣的夸夸拉瓦大人们。”跳下车的树语对他们行了伽纳森真心礼,“但是我们还要继续赶路,不知几位大人出城远迎是何用意?”

我也听出了树语话中带刺,那几个皮肤黑得像乌木一般的夸夸拉瓦大人更是脸色一变。

“请不要误会,误会。”为首的夸夸拉瓦鞠了个躬,“无上荣光的总领大人听说有新客人要来,说什么也要为客人们举办宴会,请务必赏光,今晚与我等主人共饮。”

树语望向他的两个无言的队友,骑在牲口上的两人只是摇摇头,看起来也是苦不堪言。我听说过内斯堡城邦的南海人很好客,但从没想过居然会到这个地步,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有紧急的任务吗?

“尊贵的夸夸拉瓦大人。”鲨目领着他的队员们下了车,“我们的任务十万火急人命关天,请恕我们无法奉陪。”见他单膝跪了地,影手和我们剩下的人都跪在了一边。

南海人们沉默了少许才开口道:“客人们,请不要这样。我们可以安排快马,明天一早出发,所以还请…”

“这真的不妥。”在其他人开口之前,鲨目出言打断了对方的发言。“早一刻到达就意味着多一丝希望,失踪的人都是我们的家人,尊贵的大人们也不会放弃家人而去宴会享受吧?”

说的没错,这样的时候怎么可能有心情去宴会呢?

“……客人言之有理,但我等不能如此回城啊……”确实,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拒绝对方的好意,那将会恶化家族和内斯堡城邦的关系。“不然客人们来几个代表?当面说明的话,总领大人一定可以理解客人们的苦衷的。”

这是个不坏的主意,如果只是出两个代表的话,战力并不会被减弱太多,只是这样就要委屈那个被选为代表的人了。

“比如…这位小姐,这……这位小姐,这位、这几位小姐。”为首的夸夸拉瓦对我、影手和鲨目小队所有的四个女孩做出了邀请的手势,他在邀请的时候很明显犹豫并越过了维莱娜,但这并不是重点——

“等等!”一斩•切莱一脚跺在地上差点站起,“只让女人去宴会你们当我们……”

站在一旁的坦戈莉捂住了她的嘴,解释道:“不瞒大人您说,这个小队没有切莱和耶嘉就没办法进丛林,所以她们两个一定要随队行动才好。”

站在前边的几个夸夸拉瓦皱起了眉头,思索半天才磨蹭地答道:“……可以,但请客人们尊重我等的决定。”

谁都知道这些城邦人只挑女孩子的目的,在他们看来我们一定最后会沦为腿上的陪酒,却没有人怕谁一个不小心弄断他们的命根子。但无论我不会不会这么做,退一万步说我还是不想去。

这个小队没有我进不了山林。作为队中的猎手,若是影手和我都不在,雨林中的小队就如同瞎了一只眼睛,他们需要我,失踪的小队也需要我。我才不管尊不尊重,既然他们不给予我们尊重,我自然也没有必要考虑他们。

我走到了为首的夸夸拉瓦面前随便行了一礼,看到他用嫌弃的眼神扫了我一眼。就是这个感觉,看到他们这样的表情让我感到开心。“稍等一下,夸夸拉瓦大人,我也不能离开队伍!”

“客人哟,如此一出,您想羞辱我等吗?”南海人俯视着我,一双圆瞪的蓝色眼睛在黑色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可怖,他从嘴唇和牙缝里挤出的话语里带着威逼。

我不打算妥协,回瞪着他,无论如何我想怎么样是我的自由,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

那双凸起发红的双眼中燃着怒火,就站在对方面前我都能感受到对方努力克制着的鼻息。

“请不要生气,尊贵的夸夸拉瓦大人们。”埃德突然站起身**了对话之中,“确实如她所说,这个小队需要她,作为我们唯一的猎手。”将我拉到身后的埃德非常巧妙地拿捏着语气,让这话从礼节上听丝毫没有不妥,“所以,我可以代替她去宴会吗?”

听到埃德主动要求,我吃了一惊。他也是小队的主战力,没有他的话我们就如同缺了大拇指的人一般无力。

“哦?年轻的客人,为什么?”似乎南海人对他的请求提起了兴趣。

埃德再次单膝跪地:“因为想要听战神阿莱化身之子,无上荣光的文森•穆邦达亲自讲述他在小时候和他的父亲,战神阿莱的化身,无人匹敌的威廉•穆邦达的事迹啊!”

我都不能相信那充满了感情的声音出自埃德的嘴,而当他抬起头时,眼角居然还闪着泪花。

大概是被埃德的演技所感染,夸夸拉瓦们互相点了点头,“好,那您来代替这位小姐来参加宴会吧!”

埃德谢了对方之后就起身向我走来,我想道谢,却被制止了。

“谢谢!”他大声地说,伸出双臂将我揽向他。

这是怎么了?我愣住了,还来不及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顺从地让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他抱得好紧,我不得不屈下一点膝盖才能适应他的拥抱;他的手撩下我别在耳后的头发,就好像爱抚一样捻上耳垂……

“照顾好小队——”他开口了,压低的声音稳定而严肃,我明白了,他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出他在说的内容。

“小心,我听说可能有‘迦兹朗’的势力卷入。”他缓缓吐出后半句话。

在我吃惊的注视下,他放开了我,后退几步,加入了夸夸拉瓦的队伍。

埃德那么说是有道理的,他一向消息很灵通。乔佛里•塔盾教头的小队是绝不会如此彻底地消失的,迦兹朗是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我隐隐约约地也想到了。

迦兹朗,四年前的叛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那些被力量蛊惑的叛徒们听从了间谍的谗言,在光荣号驶过这片海域的时候发起了叛乱。暴雪中,一百战士牺牲在甲板间,两百多女性和小孩被掳为人质并被带离母舰。

抚不平的创伤藏在每个人的心中,复仇是我们心照不宣的共同目标。时隔四年我们终于再次经过这片海域,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接下来的行程,我们将会连续停靠离这里不远的开普城和卢安城,这种反常也得到了解释:当时叛徒们所乘坐的蒸汽船走不了更远的距离,我们要开始调查了。

这件事他也许还没告诉别人,我觉得他是对的。居恩一心想报仇,一句关于叛乱的话就能把他点燃;达芒不瘟不火,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伍德兰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埃德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他;维莱娜对我们的历史只是一知半解,无法托付这样的事情。

埃德,我不想让你失望,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也只剩下一个想法:揪出那些夺走我们亲人的杂种,让他们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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