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血的气味吗……”
雷蒙眉头紧皱，微微低头，手紧紧攥着下巴，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那还真是，有点可怕啊……”
现在雷蒙面前坐着的，正是前十三英雄之一的死灵法师，利古里多。她刚刚把从依比鲁艾那里所听闻的消息，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雷蒙。
惊人的情报一条又一条从对方口中吐出，雷蒙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难道他拉拢人才的计划只是引狼入室？难道一副胸无城府样子的洛亚其实只是装傻？
难道我英明一世的雷蒙居然连毛头小子的幼稚伎俩都没识破？这也太扯了吧？！
“所以你觉得……那个洛亚真的会和亚达巴沃是一伙的吗？”
“如果刚刚那些情报都是真的的话，洛亚毫无疑问是危险人物。”
“可是他前几天还和漆黑圣典一起阻挡了精灵大军，还用珍贵的魔法卷轴解除了精灵王的诅咒，如果真的是亚达巴沃的手下，他至于这样帮助我们吗？”
雷蒙还对那张珍贵的魔法卷轴念念不忘，因为席内丁老爷子那次会议上惊讶的样子真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而且正是那时起，雷蒙才终于对飞飞的实力有了清晰的概念：他是能把恶魔皮扒下来做卷轴的男人。
……等等，恶魔皮？
蕾蒙顿住了。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毛骨悚然的隐藏细节。
教国施放六阶以上魔法并制作封魔水晶，需要适宜的场地、适宜的时间、复杂的魔法阵、大量优秀魔法师，花费半个月才能勉强完成，即便如此也只做出了对抗不了八阶魔法的劣化版“超级驱散”。
而他飞飞一介武夫，又是如何做出超越教国最顶尖魔法师们心血的卷轴的呢？
当初风之神官长多米尼克曾断言，能承受此等魔法的皮革，不是恶魔皮就是龙皮，而偌大的斯连教国据雷蒙这个“情报部长”所知，没有能够加工龙皮或恶魔皮的人物存在。
飞飞身后必定站着一名强大的魔法师，否则无法解释这张魔皮卷轴究竟出自何处。当然，也有可能是洛亚说谎，把从亚达巴沃那里得到的皮说成是飞飞那里得到的。
恶魔的道德观与人类迥异，把同类的皮做成卷轴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到底是什么让亚达巴沃和洛亚肯花大价钱打入教国内部呢？
“或许……亚达巴沃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教国。”
脑海中蹦出的声音，和利古里多的声音构成了共鸣。
“情报优势就是，我知道的事，你不知道。”——这是雷蒙自己总结出来的话。
如果亚达巴沃在开战前，就对教国的机密了如指掌，那么即使教国有七色圣典和神代遗物这样的秘密武器，也难以与他实力情报双重压倒性的优势抗衡。
一股恶寒窜上雷蒙脊梁，让他轻微打了个寒颤。
“嗯……这样啊……这可真是……咳咳。”
感到胸口一阵紧揪喘不过气来，雷蒙下意识锤了两下胸口，发出沉闷的咳嗽声。
“抱歉……那么，你说的我明白了，我马上召开会议和大家商讨这件事。”
觉得表达的意思强度还不够，雷蒙又加了一句：
“我会把你说的当做第一要务来处理的。”
“什么？！”
风之神官长多米尼克听了雷蒙和利古里多的报告后，再也无法掩饰他斯文外表下暴躁的心，砰地一声拍案而起。
“居然……居然有和屠杀自己同类的恶魔沆瀣一气的人类？！这真是人类的耻辱……人类的败类！！！”
还好议事厅墙壁有防窃听魔法保护，否则他震耳发贲的声音恐怕整幢宫殿都能听见。
多米尼克是教国内激进派领头人物，主张将人类至上主义贯彻到底，而在种族问题上奋斗了一辈子的他，却是第一次看见有高贵的人类倒向屠杀自己同类的异种族的例子。
“冷静，多米尼克，或许是那个依比鲁艾在说谎也不一定。因自己的功绩被我们淡化而怀恨在心，于是和恶魔一起挑拨我们和洛亚的关系，我觉得有可能哦。”
马克西米安手指放在眉心，侧过脸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多米尼克。他是司掌法律的暗之神官长，所以对抽丝剥茧寻找真相的逻辑游戏特别擅长，自然也想得比较多。
“不可能，依比鲁艾不是那样心胸狭隘的人，而且报复我们的方式很多，如果她想，肯定早就动手了。”
利古里多对此针锋相对地表示否定，其他神官长则呆坐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
“所以异种族没一个好东西！！！”
“多米尼克！在这神圣的议事厅大喊大叫是对神的不敬！”
最高神官长狠狠瞪了一眼再次爆发的多米尼克，对他厉声斥责，顺便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早已满是汗珠的额头。
多米尼克自然不可能和最高神官长抬杠，乖乖坐了下来，议事厅里突然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寂静。
其实在场的各位，谁不是压力山大？这种情况下的爆发，又岂能不被理解？
最高神官长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场的人要么抱头捂脸若有所思，要么正襟危坐满头大汗。而内心波动程度最大的，莫过于他最高神官长本人。
万一六大神辛辛苦苦建立的教国传到他这代覆灭了，即使神明在天有灵原谅自己，他也没脸接受。想到这，一股冠心病发作的冲动就猛地袭上来。
可是他必须坚持住。
“咳咳……就像马克西米安所说，或许隐身魔法是我们才疏学浅血的气味更是依比鲁艾的一面之词，说不定洛亚是被冤枉的那个，依比鲁艾才是和亚达巴沃勾结的人。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应该妄下定论。”
“可是即便如此，曾经对抗魔神的英雄和亚达巴沃勾结也够糟糕了……精灵这边还危局未定，亚达巴沃又来对付我们……”
“说什么丧气话！【超级驱散】只差一点点就能成功！要相信魔法研究部的学者们！”
“要是洛亚那小子一开始就给我们假的卷轴怎么办！我们再怎么研究也是南辕北辙！”
“那就拉下脸皮和评议国联盟！亚达巴沃那种疯子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
“要我和肮脏的异种族结盟？我做不到！”
“那就和帝国交换情报！他们已经派来使者说明情况了，明天我亲自去找鲜血帝和夫路达谈！”
“哈！说不定鲜血帝才是最大的叛徒，敢和安兹乌尔恭那个大魔头结盟，那家伙的恐怖程度绝对不下于亚达巴沃！”
……
纵使下面争论的浪潮高涨，最高神官长一动不动地闭着眼，双手合十，旁若无人地祈祷着。
看到这幅场景，下面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不知是谁先带头，大家一齐祈祷起来。
“为了今天身为人类的我们还得以幸存，感谢神。”
“感谢神。”
刚刚恐惧、紧张、愤怒还充满着大厅，现在这些负面情感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一片令人安心的宁静。
“我相信，无论前方多么困难，神都一直保佑着我们。龙王、八欲王、魔神，哪次危急我们没有挺过来？我想这次也不例外。只要保持对神的尊敬，积极忏悔与祈祷，神就一定能帮助我们度过难关。”
如此老掉牙的宗教式鸡汤，危难当头之时却是最暖心的。
神客观上存不存在并不重要，它必须存在。神不存在是不可能，因为我们都坚信着他必定存在。
那个万能的，能够拯救我们的神，一定会在最危难的时刻帮助我们，所以无论日子多么困难，前方多么艰险，我们都必须坚持着前进。
万一……哪怕万一，神真的存在的话，不坚持下去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会议的后半段很平稳，没有人再吵架或大声喧哗，因为他们知道保佑他们的六大神，在冥冥之中看着自己。
最终，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
“洛亚到底是不是间谍，我们亲自去问问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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