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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无名之人

16.无名之人

泰格国的女人没有名字,尽管现如今女性的地位已经没有那么低了,女人可以上学,可以工作,可以被人尊重但是整个泰格国没有一个女人有名字,这造成了明显的不方便,但是却没有人提出要改变。

她觉得这跟泰格国一直闭起国门有关,人们习惯了这种不方便的生活,没有外来的新鲜事物刺激,人们都能安分的接受这些传统的缺点。这是泰格国这么多年没有进步的原因,但也是泰格国保持安定的秘诀。这是人人都看得到的东西,我们都知道真相不会让所有人都知道的。

这个国家里的那么多可怕的习俗,那么多不合理的东西,为什么都被接受了呢?即便是现在她也只是渐渐的有了一点点线索,越是靠近她发现真相越是不可思议。过去的某一段时间内,她几乎花了所有时间在思考,探究这个问题。现在,为什么会觉得这些东西奇怪呢?她现在反而想到

她一开始也未想过这个问题,就像所有人一样,平凡的生活,在这个怪异的世界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怪异。而最初思考这件事是在她十三岁那年。

她曾是比一般的少女更加晚熟的普通女孩,她的父亲是个博物学家,她生命最初的记忆就始于父亲的胡渣的触感,以及父亲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这一直伴随她到了她十三岁那年,她喜欢自己的父亲,甚至嫉妒自己的母亲,因为父亲会亲吻母亲的嘴唇,但是只会亲吻她的额头。她在还是个小姑娘时就喜欢跟在父亲屁股后面,看着父亲思考,她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思考,不过她是在猜测父亲聪明的大脑里到底想着些什么。长大了一点后,她听人们说她的父亲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她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因为这与她一直以来的看法没有任何区别,每当别人充满敬佩的跟她说你的父亲真是天才,她只会以‘你才刚知道么’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她不喜欢女孩子们的玩具,不喜欢像女孩子一样打扮,不喜欢女孩子们都喜欢的东西,不在意女孩子们都在意的东西。她活在父亲背后,读父亲读过的书,研究父亲研究过的东西,每当父亲抚摸着她的头,不知是该夸奖她还是批评她时,她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幸福的感觉。

她的父亲也曾亲自劝说过她,让她像普通的女孩一样,做其他人都做的事。去爱上谁,去嫁给谁。但是她却一直都像一个孩子一样缠在父亲身边,打算一直走父亲走过的路。

“可我老了,你总得找到能与你继续活下去的人。”她的父亲曾这么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过。

“我要像你一样当一个博物学家,你走过哪条路我就也去走。”

“你不能走我的路。”

“你觉得我没有天赋么?”她很轻易就能让自己的眼里充满泪光,就像那些小孩子一样,让人不忍责罚

“恰恰相反,我的孩子,你太过聪明了,你很快就会走到我前面。”他的声音充满恐惧“灾难会降临。”

她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个世界会喜欢的人,安静听话,不去想着与众不同,但是也像她丈夫所说的那样,依旧充满个性。

泰格国并非一夫一妻制,但也非一夫多妻制,除了皇族以外人们对于婚姻很是随便,也许是以前的人们的观念仍留在人心的某处。

她只有一个丈夫,他的丈夫也只有自己这一个妻子,虽然结合的方式她至今没有完全接受,她觉得自己在渐渐适应这个世界。

她的丈夫是皇室的人,泰格国皇族的结构仍沿袭着数千年前样子,国王是总酋长,底下的小国的国王是族长,她丈夫是冰霜氏族的族长,当年在他还是族长的儿子的时候,当上了一个很清闲的官负责管理人口,初次见面的事她已经忘了,而第二次见面的事她一生也不会忘记。

她的父亲的头被砍掉了,颜色怪异的血冒了出来,地上的灰尘被周围观望的人踩了起来像是起了一层雾,她是听说有人找她她才匆匆赶过来的,她还正在纳闷为什么会有人找自己,而且也在奇怪那人是如何从那么多没有名字的女人中描述出自己让人来找自己的,不知为何在她有不明白的事情的时候总会有可怕的事发生。

她的父亲似乎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血还没有流干,但是身上已经落满了灰尘,砍落的头被人提在手里所以还保持着干净,砍下父亲头的人正是他现在的丈夫。父亲的表情有些古怪,与脸上溅上了血的那个表情严肃的男人相比父亲显得有些可笑。周围的人们还在起哄,刚刚落下的掌声又一次响起,刚刚是因为男人杀死她父亲的壮举,现在是祝贺男人能与她结婚了。

她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接受这一切。

正是那时她开始思考为何这个世界如此怪异,完全不符合社会发展的趋势。

一切的习俗,政策都在鼓励人们变得愚蠢,鼓励人们放弃思考,鼓励人们变得残忍,变得麻木。

因为是她的丈夫皇族,想要娶普通女人必须先杀死她的所属人。他当时是背后偷袭,没有人知道他要娶她,没有人知道他要杀了她的父亲。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可能反对他的求婚,而他也绝非不知道,但是杀死她的父亲是必行之事。

不为需要死的灵魂感到哀伤,这也是美德之一。

她恨了自己的丈夫大概有十年,也许七,八年,至少在前三年她是很恨他的。她明白恨他也没有用,因为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觉得他做了错事,毕竟遵从自己的欲望也是美德之一。一切是那么正常,只有她有些疯癫,不但还整天想着死去父亲,甚至还企图伤害自己的丈夫。

还好,很快她就恢复了理智,父亲给她灌输的错误世界观渐渐被改变,她在十年前生下了一个儿子,起名叫泰迪,前年又生下了一个女儿。渐渐的一切进入正轨,她甚至想不起自己当年为何发了疯似的厌恶自己的丈夫。

在现在的她看来丈夫是个再合格不过的男人,比她大了五岁,严肃认真,完美的接替他的父亲担任了冰霜氏族的族长。

他当然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殴打妻子,但是与刚开始不同她现在能够理解他的暴力是正确的,她也爱着自己的丈夫,当然还有很快就长的跟她丈夫一模一样的她的儿子。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她渐渐开始忘记了自己童年的时光。

“你需要交一些朋友。”一天早上她的丈夫在离开家之前对她说道。“别整天呆在家里,让人们看见你。”

他不需要回答,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原地踏了一下步,挺起胸膛便离开了。

“爸爸说的对,你不该整天没精打采的。”她的儿子,泰迪也已经学会有模有样的教育她了。

“是,我会改正的。”她对儿子说。

“嗯,你去照顾妹妹吧。”泰迪说到。

“是。”她低着头走到了女儿的房间。

她的女儿还不到两岁,但是很让人头疼,因为她太过胆小。她的哥哥在她这个年纪已经被他爸爸带去看处刑了,像他爸爸当年一样他没有哭也没有喊,而她却闹个不停,只是听说要带她去看死人就一直躲在她妈妈身后,搞得她很为难。

“她很像你。”她的丈夫曾用鄙夷的语气这么说过。其实她还没有告诉丈夫其实女儿还未断奶,而且依旧奶瘾很重。早在她六个月的时候她的丈夫就让她给女儿断奶,结果一直没有断掉,她甚至听儿子的建议在喂奶时抹了辣椒水,可是女儿就是一直断不掉奶,丈夫打算就让女儿这么饿着,因为担心她只好在晚上偷偷给女儿喂,让丈夫以为她已经断掉了。结果后来才知道这是断奶期的孩子最大的忌讳,现在女儿奶瘾越来越重,而她的奶水已经不足了,她每天尽力吃的最多想保持奶水的量,但是看上去已经不行了。

她的丈夫似乎从此以后就放弃了自己的这个女儿,她的女儿就交给她来处理了。

她对自己的女儿也很是无奈,她也很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像历史上的那些女名人,勇敢果断,不过就目前的趋势来看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她的女儿除了一对像她一样的蓝色眼睛外,五官都很小,想象的出来她长大后肯定跟自己很像。

“为什么要像我呢?”她很是无奈,但是看到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却又有点不一样的幸福感。

她走到女儿房间的时候发现女儿不在吓了一跳,然后就想起来昨晚把女儿抱到自己房间里了,她又转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女儿已经醒了正在床上爬着。

“妈妈。”她的女儿声音甜到让她感觉有些苦涩。

“在干什么?”她以无比耐心而充满母性的声音说道。

“画画。”她的女儿说话比同龄人要更清晰也更有逻辑,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用妈妈的床?”

她的女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但是你没有笔啊。”

她的女儿开始笑,然后在床上打滚。

她把给女儿买的拼图拿出来,显然她的女儿已经玩了太多遍,相信任何一个大人过来也没办法比她拼的更快。于是她把昨天刚买的拼图拿出来,打算给女儿一个惊喜,但是翻了半天却又发现新买的拼图找不到了。

“在干什么?”她的女儿学着她的声音说道。

“我给你买了新玩具,但是已经找不到了。”

“笨妈妈。”

“你才是笨宝宝。”

“苯妈妈。”

“笨宝宝。”

“笨妈妈。”

她抓住女儿滚在床上玩了一会儿,当她抬起头突然看到窗外有个熟悉的身影。

“隔壁的阿姨。”她的女儿提醒了她。

“她在干什么?”她自言自语到。

“找笨宝宝。”女儿突然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她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走到窗边,看着邻居的女人神情紧张四处打听着什么,她想起了丈夫跟儿子所说的话,于是打算下楼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儿子正在看书,她跟儿子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儿子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

“别显得太过亲切,你是族长夫人。”

“嗯。”

她转身离开,心里想着如何不显得太过亲密却又表达想交朋友的意思。这不是个简单的任务。

她出了门穿过草坪,发现隔壁的女人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她朝外走了走,看着远处的河岸还有旁边的巨大的已经没有叶子的树,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找人了,她所认识的世界不过周围小小的一圈,根本用不着走的太远。

她摇摇头,打算转身离开。

“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吗?”女人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

“你的孩子?”她慌忙回头。“小杰米?”

“不,是他姐姐。”

“额,对不起,我也没见过你女儿。”

“她今年七岁,头发跟她爸爸一个颜色,个子大概这么高。”女人用手比划了一下。

“对不起。”

“不,没关系,她应该只是跑去玩了,我们昨天没带她出去。她也许在赌气。”女人似乎是在寻求她的肯定。

“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今天早上我才发现,也许昨晚就跑了。”女人的嘴唇有些发抖“真是调皮,对吧。”

“嗯,我可以帮你去河道找一找,孩子们总是去那儿玩。”

“谢谢了,不过不用了,河道那里我已经找过了。”

“我的儿子小时候也丢过一次。”

“真的吗?”女人的反应出人意料的很强烈。

“当时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没什么事。”

“希望我能跟你一样幸运。”

“我来帮你吧,尽量在男人回来之前找回来她。”她说。

“真的不用。”女人说“太麻烦你了。”

“不,这是我愿意做的。”

女人一脸诧异,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她回去换了衣服和鞋,然后很快的回来“走吧,跟我一起。”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就像少女一样,充满活力,令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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