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陷入沉默，街上的声响显得突兀，我们静静地看着对方。
“那个，地板是？”
我率先打破沉默，目光呆滞地看着她脚下的木制地板，一个显眼的圆型烙印残留着淡淡的烟雾。
我住的是公寓，双亲在海外工作，这意味我必须充分使用限定金额的生活费度日，在经历过一轮游戏打折和周边消费之后，承担修复公寓地板的费用会让我够呛。
“我自认将召唤导致的魔力发散约束得很好，如果你是指地上传送刻印的话。”
她拥有一张端正得像混血儿的脸庞，口音却很耳熟，像当地的大姐姐。
“...那个，虽然现在才说有点迟，你是哪位？”
也许我更该问她怎么进来的，大脑宛如短路，我的声音有些结巴。
女性听见我的提问，终于露出一丝表情，她微微挑眉，左手按住腰间佩挂的剑柄。
“上一次降临，我受到的款待是即将沦陷的王国首都和无边无际的异形士兵，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你这个问题是认真的吗，‘持权者’。”
“就算你跟我这么说也...我不认识你，‘持权者’是什么意思？”
我刚说完，记忆里那个浅金发，蓝宝石般的瞳孔，率领众女武神对抗双角恶魔的身影，和眼前的女性重合。
是我太疲劳了吗，那只是一个梦？
“看你的表情，想起来了吗？仪式中你似乎意外共享到我的部分记忆，虽然我不是太喜欢这种方式。”
“不，我不太懂...”我有些头痛地按住额头，看了眼房间贴着的海报，某位金发的持剑少女，和眼前的女性非常相似。
虽然她不会喊我Master，毕竟我生活在一座十分普通的城市。
“比起这些。”她环顾四周，“敌人在哪里？”
“什么敌人？”
“我降临的目的之一，上一次战役被击溃后逃脱的恶魔族群。”
日光灯照在她认真的脸上形成阴影，我确定她没在开玩笑，犹豫地说：“冷静点，这里的治安很好，没有坏人，也没什么恶魔...安执部不是浪得虚名的。”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眼睛前方忽然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出现一个蓝色的小光圈，让我想起不久前大词典上面也出现过同样的图案，像某种高科技的立体投影。
她站在房间中央，用一种眺望的视线向周围扫了一圈，最后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这里，不是伊力亚斯。”
她像看见某种不可思议的景色，终于表现出一些动摇，显然她也理解不了自身的处境，房间的气氛回归沉默。
一直面面相觑不是办法，总之先尝试达成共识。
“那个，喝茶吗？”
我已经放弃挣扎。
把红茶粉倒入水壶，冲入热水，我看了眼端坐沙发的女性，浑身披甲却似乎没有重量，举手投足间透着修养。
把尤怜专用的粉色茶杯端她面前，我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两人隔着茶几，相对无言。
我看了眼墙上时钟，深夜十点，算不上深夜，有除了家人和青梅竹马，头一次有其他女性在这个时间点待在我的房间。
如果不算上女朋友们的话，我看了眼书架上的各种手办和墙上的海报。
率先打破沉默的人是她，用一种意外普通的方式。
“我的神讳是‘索菲娅’，伊力亚斯的战争女武神，‘持权者’的名字是？”
“林辰，是我的名字，只是个高中生，不是什么‘持权者’...”略感违和地自我介绍后，我提出一直不解的问题。“假设你说的是真的，来自那个叫做伊力亚斯的地方，为什么你能和我正常沟通？”
“女武神的召唤跨度有时长达上百年，为了抹除人类发展导致的认知差异，‘大宪章’会在降临仪式期间赋予我们相应的知识，包括需要更新的语言。”
像主机更新程序似的，我默默地想，索菲娅接着说。
“‘大宪章’的仪式出现问题，导致我的降临位置出现偏差，我目前初步得出这个结论。”
我迟疑了一下：“姑且不问降临的真伪，你一直提及的‘大宪章’又是什么？”
“大宪章是由神灵建立，镌刻星谱的石碑，和人类达成约定并负责管理‘誓约’的存在。”
“完全听不懂...说实话我是无神论者，无法完全相信你，即使我试图理解。”
即使设定看上去相当严谨，在各种现代技术和科学氛围下成长的我，实在无法被别人用三言两语轻易改变自己的观点。
索菲娅点点头，抬起戴着臂甲的右手，闭上眼睛，然后睁开。
“我的力量受到很大的削弱，不过还能派上用场，这样也许你会相信。”
“相信？”
我愣了一下，然后感觉身体一轻，呼啸的风不断刮过耳边。
毫无征兆地，我出现在上千米的高空。
脚下不是房间的木制地板，眼前不是贴满海报的墙壁，而是城市的灯火通明，天上耀眼壮观的银河星群，我以惊人的速度下坠。
“等等——！”
失重感十分真实，恐惧感让人叫不出声，我手足无措地看着下方，紧接着，手腕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握住。
下坠感顿时消失，我惊魂未定地看着周围，发现我正浮在空中。
顺着握住的手掌抬头一看，只见索菲娅的盔甲被月光染上一层白边，她脚踩虚空，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轻轻一带，索菲娅把我拉到身旁，我感觉脚下变得踏实，像踩在一块无形的地板上。
“这是...？”
“用你们流行的说法形容，你可以称之为瞬间移动。”天上的月亮前所未有的明亮，作为索菲娅的背景，她淡金色的长发散发着荧光。
“现在，相信我说的话吗？”
“这也太强了吧...”
感觉是否相信已经不重要了，我愣愣地盯着她看，她像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我们在高空中停留，意外不感觉冷。
看了一会风景，索菲娅开口了，她蓝色的眼眸流露出一丝犹豫。
“也许...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因为我们所到之处都是战乱，这里是一个和平的世界。”
如同赞叹美景一般，她真挚地说，表情毫无阴霾。
“有办法回去吗？”
“...没有，我首次遇见这种情况，‘大宪章’没有回应我。”索菲娅摇摇头，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她看向我。“而且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后面可能会产生一些问题。”
“是很严重的问题吗？”
“‘誓约’的目的是让‘持权者’为女武神现世提供‘延续力’，一种维持女武神存在的力量，它会给女武神和掌握她主权的‘持权者’带来很大增益。然而目前的问题特殊，有可能会危害到你的生命。”
“危害生命？”我愣愣地重复一遍，虽然我没有实感，但能感受到这句话的分量。
“一旦女武神和‘持权者’脱离，女武神会因为‘延续力’枯竭而死，‘持权者’会因为违背‘誓约’遭到强制力的制裁，‘誓约’是公正，无法扭曲的。”
在一切尚不明朗的现在，我就像怀揣一颗不稳定的炸弹，耿直的她会对此感到歉意是理所当然的。
顶着战争女武神这种可怕的名号，本人却意外地为别人着想。
对话就此中断，我的大脑在短暂的时间内飞速运转。
然后，得出了目前唯一的办法。
“看来没办法了。”
我叹了口气。
“那就先留下吧，直到找到回去的办法，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曾憧憬动漫里的喜剧桥段，可当确实降临在我身上时，这份沉重的实感让我无暇他顾。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我，为什么会轻易做出这个决定，我还不清楚。归纳为一时冲动也好，没有主见也罢，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后悔。
“这样真的好吗？”她的脸和梦里的模样重合，少了些坚毅神圣，多了些不安。
“要说有的话...‘延续力’的提供需要做什么吗？”
我肯定不会拥有魔法，不像动漫作品那样有什么隐藏家世，双亲都是普通上班族，而索菲娅的回答算是让我安心了一些。
“不用，只要‘持权者’本人的健康状况良好即可，不需要做任何事。”
“嗯，那么没问题。”
尽管仍有些不明所以，总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向索菲娅伸出没被握着的右手。
“虽然现在说有点晚，欢迎来到这个世界，索菲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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