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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祭品

第十九章 祭品

享受完欢闹的晚餐后已是深夜,波波和辛三人上了村口旁的瞭望台,与其说是饭后散心,倒不如正式交谈来得贴切。“你会加入的吧?我的佣兵团!”辛直接切入正题,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面对单刀直入的辛,波波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稍微平定了一下过分激烈的心跳,亦是直言不讳:“我承认,我的确有这个冲动。”

“那就来吧!肯定很好玩的!真……”辛的话还未说完,一句短促而坚定的“但是”便彻底中断了他。“但是,我也会有自己的算盘,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没头没脑地加入进去。”稍微喘了喘气,波波接着说,“我听说在现实世界里,佣兵并不像传说故事里的那样光荣伟大,但是我真的很喜欢那中虚无缥缈的狭义心肠。所以,请证明给我看,你的自由骑士团是值得让我去豁出生命奋斗的队伍!”

听到波波抛出的问题,罗尼和库斯娜当即一愣,哪怕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周围的气氛却很明显地凝固了起来。这不是战斗的杀气,所以他们两个人无法应对。如果说有人拥有回答的资格,那就只有辛一个。而就在他们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辛的时候,双臂交叉在胸前的辛大声说道:“证明什么的太复杂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只是想要你作为我的同伴加入而已,可以或者不行,没有第三种回答。不过就算是成为同伴了,我也绝对不准你去死!我才不是为了让你去死才邀请你加入的!我的佣兵团由我来保护!”

波涛般的怒吼声响遍整个山村,就算在住在最远的房屋里都能很清楚地听到他所说最后一句话的每一个字。明明是标准的答非所问,却如同一柄铁锤,直接敲碎波波的防线。倒吸一口凉气的波波不自觉倒退一步,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这不是害怕,是激动。仅仅是一个瞬间,心中最后一丝迷惘便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就跟着这样的团长去胡闹吧”这样小孩子气的思维。坐在家中乘凉的老村长露出微笑,仰望着天空明月,呵呵笑道:“了不起的年轻人呐,波波肯定是没有办法再拒绝他了。明天起,生活就会变得稍微枯燥些了呢。”

可惜抱有这种想法的也只有少数人,更多的人则是拿着扫把冲出门来,对着村口大声叫嚷道:“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自己不睡觉也给我闭嘴!”

瞭望台上的罗尼冷笑着说:“团长哟,怎么办?被骂了。”

前面还信誓旦旦的辛忽然低下头,害臊着说:“我错了嘛,我哪知道他们都睡了。”

“你跟我们道歉也没用啊。”

“那管他呢!”刷得一下扭头翘起鼻子,此时的辛倔强地就像一头牛,完全没有刚才那股摄人心魂的霸气。

看着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辛,波波不禁揉了揉眼,总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次日,辛四人整装待发。说归说,真正需要整理行装的只有波波一人。和初次见到他时的一样,泛黄的白衬衣,棕黄的背带裤,衣着方面没有任何改变,不过也有变的地方,就是他左右扣着两个并不算小的腰包。辛问腰包里是什么,波波却还故作神秘,一边晃动着手指一边叫他别管。辛自然是不舒服自己被当作小孩,立刻和波波闹在一起。就在这样可有可无的吵闹声中,波波扭头向前来送行的村民挥手道别,增加了一名成员的自由骑士团重新踏上前往圣图斯城的旅途。

四人结伴在森林中已经不知走了多少时日,这天一晃眼,太阳又上了正顶。不过由于是林间小道,头顶上的枝叶层层覆盖,挡去了大半的强光,所以四人对时间并不能很好地把握。唯独波波那响个没完的肚皮像个闹钟般一直提醒着他们时间到了。

“呐……辛……”波波又一次哭丧着脸,用力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抖出一副要死不活的口吻。

“嗯?”相比之下,同样是没吃过东西,辛却精神抖擞得很。

“你们就没有马车吗?这样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马车吗?真好啊,要一辆也不错嘛!”

“是吧?”波波忽然来了劲。

罗尼轻叹一声,道:“但是呐团长,你打算去哪里拿车?”

“到最近的城镇里买一辆不就好了嘛!”波波抢道,“而且我们也算是一个远行的佣兵团吧?所以有一辆马车也是很方便的嘛!”

罗尼不慌不忙,向波波摊开了手,在他问出“干嘛”两字之前便先说道:“拿钱来吧,按照一般的市价,一辆最简陋的马车要价是五十银币,相当于十套皮夹,如果是金属制品,那也抵得上重剑士胸铠。当然,如果你想自己动手改造板车的话,车钱倒是真能省,不过马匹的草料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合起来算可不比一辆豪华马车便宜。”

“五十银币!有这么贵?”波波惊叫起来。

“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问。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个醒,马车并不是一个佣兵团的常用装备,真正能使用马车的都是些鼎鼎大名的佣兵及其团队。”

看波波那皱眉的模样,似是信了五六分,可他还是有些不服输地问:“那我们吃什么?没有钱的话,不管到哪里去都会饿肚子的吧?”

罗尼道:“这个你可以安心,这大概也是这个佣兵团唯一的好处了,只要团长肚子饿了,你就绝对能吃到饱。”话音刚落,那边辛就像是排演好了的一样伸手搭上库斯娜的肩膀,问道:“呐,库斯娜,有吃的吗?”

走在最前的库斯娜目不斜视,一脸正经地说:“正前方大约是四百米的地方有一头熊。”

辛一听急忙扭头,也不说话也不挥手示意,呼啦一下蹿入路边灌木丛中,在一片越来越小的沙响声中匿去身形。辛刚走,库斯娜就停下步伐,罗尼也丢下前胸贴后背的波波在一旁,跟着她到边上的树丛间寻找适合做柴火的枯枝。

蹿入林中的辛撒开腿狂奔,四肢并用,上下左右毫无规章可循,就如猿猴般敏捷。可即便如此,他的速度也没有放慢过。四百米对辛来说并不算远,对腹内空空的辛来说就更不算是距离。一想到那香喷喷的熊肉,吞咽不及的口水就从辛的嘴角溢出,和周遭的树影一起被迅速抛在身后。

很快,辛就看到了此行的目标,不过紧跟着迎面扑来的则是一声少女的惊叫。听到人声,辛不由地放慢速度,最后轻巧地落在一根枝干上,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低头一看,果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同时在她前方不远处就是一头尺寸奇大无比的黑熊。

枝干离地二十余米,却依旧能叫人感受到那头巨熊的魄力。看着体长超过三米的庞然大物,辛也不禁缩了缩脖子,背地里暗骂道:库斯娜说的熊难道是它?这么大!?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闯入少女与巨熊之间,拔出锐利匕首,半躬屈膝,摆出临战姿态。这个人年纪不过十一二,身披豹皮披肩,不知是何处山村的小孩。虽然勇敢地跳出来了,但四肢都在不住颤动,就连抓握着的匕首都晃出了虚影。对面巨熊只是一声怒吼,便吓得他丢了匕首,两眼泪汪汪地跌坐在地上,与身后的姐姐抱在一起,满是惊恐地看着对面的畜生。

黑熊低声嘶吼,突然向前狂奔,张开血盆大口,直奔紧闭双眼的两人而去!就在此时,上方枝头颤动空响,辛直冲而下。半空中的他抽出背后短剑,以双手包住抵在前胸,势如破竹直冲而下,正中巨熊脑袋,顷刻间压沉它的庞大身躯,再抓住熊头上弹的一瞬,使尽全身力量,一剑穿其头骨。

辛的剑不长,与人体中指尖到手肘的距离相当,但要杀死一头生物却也足够了。来自于天上的攻击一举刺穿它的大脑,莫说是一头熊,就算是一头魔兽,也该立即毙命。抽出几乎完全刺入巨熊脑袋的剑,辛赶紧从尸身上跳开,以免被那小喷泉一般的红色溅到。走到那不知该如何称呼的两人跟前,辛将银白色的短剑重新归鞘,蹲下身,伸手在他俩眼前晃了晃,嘴里还说道:“喂——还醒着吗?起床啦,天亮啦!”

听到辛的呼唤,男孩最终睁开了眼,可刚一看到黑熊那瞪圆的双眸和搭着半截舌头在外的大口,又吓得浑身一颤,缩进少女的怀中。那位少女终究还是年长稳重些,尽管对已成为死尸的黑熊依旧惧怕,但已能看着辛,道声感谢了。

可就在辛伸手扶起她的时候,发现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手指粗的麻绳捆绑住,根本不可能逃生。对此,少女似有难言之隐,而辛虽好奇,却也没多问,只是抽剑为她松绑。绳索被切断,少女的手腕和脚踝都露出深红色的印记,并且逐渐开始浮肿。血液供应的不足和皮肉的疼痛催使少女不断轻柔自己的伤口,可惜却起不到任何功效。

回头瞧了一眼大到没法托运的黑熊,辛问:“这个熊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你们是附近的居民吗?为什么你们两个会成为它的食物啊?”

少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了好一阵子后才抖着声线道:“这是……神……”

“咦!”辛露出呲牙裂嘴的表情,似乎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瞧了瞧,嘴里咕噜着:“你是神吗?对不起!”说着,辛猛地一拍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请神原谅!”

看着能够杀死神的强者突然一副请罪人的模样对着黑熊忏悔,少女已然被吓得不轻,可是辛接下来一句“好,道歉完毕!然后,嗯,这头熊能吃吗?”更让她半晌无言。

弑神者,这对于村子来说是绝对禁忌的存在。按照村子的规定,一旦发现外来的弑神者,所有人就要合力将其杀死,剖开他的身体,用脑袋和内脏作为祭品请求神的宽恕。然而,现在的她却无论如何兴不起要杀死辛的念头。或许是临近死亡的恐惧胜过了村规教义的一切,死而复生的经历则让她对辛充满了感激,宛如对待再生父母一般。

满脑子想着食物的辛对着巨大的死熊左看看,右瞅瞅,就是拿不定半点注意。虽然熊他没少吃,但这么大分量的还真是第一次见,不知道是否能吃,也不知道要怎么搬运。便在这时候,林子中传来声响,迎着少女惊恐的目光,一女两男从树木后转出来,正是库斯娜三人。

“你在干什么啊?浪费这么多时间。”刚一碰头,罗尼就免不了抱怨。

“哦!你们来了啊!”对此,辛倒没有丝毫的歉意,只是自顾自地说,“听我说啊,我把神给杀了,正在想怎么吃。”

“把神给杀了?”重复着这句话的波波从罗尼背后转出,才看了熊尸一眼就吓得跌坐在地,颤抖着大声叫道:“这……这……这……这是什么啊!!”

“啊,这是个神,要尊重点哦,不然你会被诅咒。”辛如是说。

“要诅咒也是诅咒你吧!你这个弑神者!”波波当即又叫道。

“是这样吗?嗯……好像真是这样啊,哈哈哈哈!”说着,辛大笑起来。

“笑你个头啊!现在怎么办啊!这种活生生的神肯定是什么地方的信仰吧!要是被他们知道你把他们的神给杀了,我们可是会被他们追杀一辈子的啊!”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先把这熊吃了吧,肚子都饿了。”

“先是杀神,现在又吃神,你还真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啊……”对于这神经大条的辛,波波也没法再跟他较真,越认真反而越愚蠢。

“罪恶感还是有的!”辛说,“面前有好吃的却要浪费,这种行为是绝对错误的!”

“算了,没力气说你了。”长叹一声的波波走到旁边,看到了那一对姐弟。“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被辛救下来的旅行者吗?啊,那还真是倒霉啊,居然碰到这么大的一头熊,不过已经没关系了!对了,你们的团队在哪里?为什么会让两个小孩子在森林乱跑?”看着姐弟俩,波波一股脑抛出了好些个问题,只是他二人心神疲惫,根本无法回答波波的问题。

在库斯娜的帮助下,辛终于成功地将巨熊翻了个身,剔除不需要的毛皮,清空所有内脏后,辛切下了一大块熊肉,架在由罗尼燃起的篝火上,让波波负责烧烤。很快,肉香便充满了整片空地,就算是信仰熊神的两姐弟也不免满嘴流涎。

大大小小的肉块很快烹调完成,虽然是用没有清洗的树枝串着,却依然叫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库斯娜取了一块挺大的熟肉递到姐弟面前,由姐姐接过,犹豫着张开小口咬了下去。这一咬就像是触动了某个疯狂的开关,只见他二人当即一阵猛啃,风卷残云般吃光了整串烤肉,那个弟弟甚至还一口咬断了树枝,想必是这些天来受了太多的苦,都饿疯了。

几个人大快朵颐后,偌大的黑熊也只留一副空骨架,绝大多数的肉都进了辛和库斯娜的口。尽管不是第一次,波波还是对这两个人仿佛连接着异世界的胃感到惊奇不已。

饱餐以后,就该上路了,可就在辛笑着向姐弟俩打招呼道别之际,年幼的弟弟突然跑到辛跟前,抬起头严肃地看着辛,问道:“你……你是弑神者吗?”

辛想都没想便说:“弑神者是什么东西我可不知道,如果你觉得我不该杀那头熊,也太迟了,我已经吃了。”

他又问道:“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辛道:“我叫辛·兰德维克,是个佣兵。”

“佣兵?”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但是,你真的是佣兵吗?”

“骗你是小狗!”

“真的好吗……说这么小孩子气的话……”波波伸手擦了擦汗。

谁知在听完辛说的话后,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仅吓了辛一跳,就连那位姐姐都急忙扑过去想将他拉起来。但是弟弟却倔强得很,无论姐姐如何用力,他都死撑着不起来,同时还大声道:“如果你们是佣兵的话,就请救救我的姐姐吧!钱我没有,但是我可以把我所有的宝贝都给你们!请救救我的姐姐吧!”

辛忙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先起来吧,有什么事吗?”

少年这才起身,瞪大了怒眼,大声喊道:“我的姐姐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但是他们却说姐姐是邪恶,被他们当成活祭品来供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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