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口站到了,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
匆匆跳下公交车,她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奔跑起来,甩开一片惊奇、惊异的打量眼神。
坂口商业街,东方市二线商圈,虽然在都市发展的大潮中逐渐没落,依稀还留存着往日的繁华。路上行人不少,她在行人的间隙中穿行,对偶尔撞到的路人不管不顾,留下身后一连串的叫骂。
近了……很近了。
在两家中档酒楼的背后小巷中,她停住了脚步。
后门附近垃圾遍地、污水横流,两栋小楼的夹缝中,胡乱放着几个大垃圾桶,她要找的女孩就靠坐在这堆垃圾桶的角落:头微微垂着,双目似闭非闭。右手握着小半根肉香肠,一端有几个浅浅的咬痕,面前的大腿上有两摊呕吐物的痕渍。一只蟑螂爬在女孩的手背上,活泼地晃动着触须,而女孩没有半点反应。
她的内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双腿和双唇因为莫名的心悸微微颤抖,不自觉地抬起手,缓缓接近女孩,触了触她的面颊。
……湿冷,没有半点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生命力,似乎随时都可能夭折。
“……来,我们回家。”
吟唱完应急治疗术,她轻轻抱起女孩,臂弯中的小小身体像随风飘飞的羽毛一般轻盈无助。
暗蓝色的魔力覆盖全身,她抱着女孩纵身跃起,在楼宇顶部跳跃前行,朝着那个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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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拥有不同程度的坚强,或许自己不够了解,但脑内潜意识很明白与此相关的红线位置:能够承受的让你铭记,无法承受的强迫忘却。
对女孩来说,那一晚的经历,一部分属于前者,一部分属于后者。
倒在血泊中的父母的惨状,凶手高大的身影,硕大的凶器,全部历历在目。
但无论如何,女孩想不起那个男人的脸。
只记得,那是一副极其可怕的表情——虽然脱离现场看来,只不过是一副有些诡异的笑脸罢了——以至于越过了潜意识中的心理承受红线,强迫她忘记了相关内容。
女孩只记得他在笑。用什么声音在笑?什么眼神?什么样子?
……女孩想不起来。拼尽全力去回忆,能抓到的记忆鳞角,也只有凶手的那一副咧开的嘴和白牙。
对,笑到咧开的嘴和一口清晰可见的大白牙。
“喔喔喔喔——还有个这么可爱的玩具啊。你觉得他们会被消迹,而你什么也不记得地继续活?不不不不,我来告诉你——他们是魔法使,而你,他们的女儿,是个100%的资质者。什么意思呢?就是你可以学会魔法,你能用魔法,可以当魔法少女喔,很厉害吧?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你没有机会,因为你遇上的是老子我。”
那咧开的嘴和大白牙凑得更近了。
“看看这是什么?很好玩的玩具,驱逐术式的植入版哦,三十天!没有人能看得到你,你说的话谁也听不到——还有这个虚无化组件,触发条件保·密~~你会知道它在什么时候生效的!”
凶手扛着血淋淋的凶器,迈着大步走了,通通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对女孩来说,这只是噩梦的起点。夏季,尸体很快腐化发臭,女孩无法继续躲在家中。试探着走出屋子,却让走廊的穿堂风带上了门扇,没有钥匙的女孩被关在了自家屋外。
和凶手描述的一样,谁都看不到女孩,也听不到她说的话。而那个虚无化魔法的作用是:当女孩想碰触干净的食物时,身体会失去实体——也就是什么都碰不到。
干净的食物和水无法拿取,以女孩短短10岁的有限知识,能活下去的方法只剩一个了。
竭尽全力熬过了前22天,第23天开始,噩梦进入第二阶段:她生病了。
平心而论,一个10岁的、只能以垃圾和脏水裹腹解渴的孩子,能撑到这时才生病,已是难能可贵的奇迹。
可惜,命运之神就是这么欠打的存在:十分擅长欲抑先扬的对比法,先让你走上通往希望的彩虹桥,走到桥中间再突然抽走桥面的板子,心满意足地看着你掉下去。
短短2天,腹泻、呕吐、高热,将女孩推到了濒死的边缘。
前三天还活跃的各种思绪,在第十天后就彻底绝迹。潜意识很清楚,放任主动意识胡思乱想只会对身体不利,要存活下去,唯一需要的情绪是冷静与麻木。
由此,即使已经游走在生与死的界线上,强大的心理惯性依旧主宰女孩的内心,使她面对死亡毫无波澜。
死……会是怎么样的?有天使来接我吗?
“……来,我们回家。”
……这是天使姐姐的声音吗……好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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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的触感……我是睡在云上吗……我已经死了吗……原来死后的世界是这么舒服的地方……知道会是这样,快一点死就好了……
脸上痒痒的……有什么……在舔我……
“……别吵她,下来,阿提穆。”
“喵。”
听过的声音……对了,是天使姐姐的声音……
“……烧退了,状况大致安定,太好了。”
好饿…………
女孩微微睁开眼,面前是很久没有见到过的天花板。
没有苍蝇蚊子的围绕、没有垃圾无处不在的恶臭,身上破旧不堪的衣服早已换去,淡粉色的皮肤显然经过了细心的擦洗。身下是干净柔软的垫被,壁挂空调轻轻向室内吹着舒适的柔风,一切是那么美好,
洁净、温柔得恰到好处。
银坐在床边,带着关切的微笑看着女孩。
“你醒了,能坐起来吗?”
“…………”
女孩没有回答,看上去依旧虚弱。
“再休息一会吧,我去熬粥。”
我蹲坐在床斜对面的杂物柜上,看着银细心地给女孩掖好被子,转身走进厨房。
和银相处的这段时间内,我从未见银做过饭。说得更贴切一些,我就没有见她在家里进过食。
而一个身体素质良好、营养均衡的职业杀手,不可能依靠那一冰箱的软饮料维生——虽然猫的脑容量不大,这一点我还是有数的。
最大的可能是在外就餐,那么,银会煮粥么?
看看厨房,再看看女孩,我没来由地多了一丝担忧。虽然烹煮失败的粥,最极端不过两种情况:烧焦了锅或者米粒夹生。
……然而事实上我多虑了,没过多久,厨房中飘出阵阵米肉香,闻也知道,与这股香味绑定的作品不会太失败。
但失败点还是有的……银,你忘记开油烟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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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吃吧。”
一碗精致的细肉梗米粥,粥面上撒着几点葱花,摆在女孩的面前。
银将勺子轻轻递给女孩,另一边手的冰系魔法由内而外调整了粥的温度,能够直接入口。
女孩静静地坐着,握住小勺的右手迟迟没有动作。许久,才缓缓提起小勺,舀起一小勺粥放入口中。
空洞的瞳孔在粥入口后的一瞬间重新具有了生气,女孩的动作逐渐加快,端起碗狼吞虎咽,不一会因为吞咽太急呛到了,强烈地咳嗽起来。
“不要急,慢慢吃,锅里还有哦。”银轻抚着女孩的后背,微笑着说。
……………………
粥一点点地变咸了,直到碗底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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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名字是?”
收拾完餐盘,银坐回床沿,握着女孩的手,轻轻问着。
“…………想……不起……来……”
大约是太久没有说话、加上大病初愈,女孩嗓子沙哑,发音断断续续。
“是吗……你的家还在吗?”
“我……的…………家……………………”一个能回溯检索到记忆中那段最狰狞可怖片段的关键词,女孩的瞳孔开始收缩,呼吸渐渐急促,数秒后,不由自主地抱头大叫起来。
银迅速探身将女孩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没事的……不用怕,没事了……”
一两秒内,女孩重新镇静下来。
……看来,精神系魔法你并不熟练啊,银,甚至需要直接接触头部来完成术式链接。
“睡觉吧……明天见。”
银扶着女孩慢慢躺下,准备转身离去时,忽然停住了。
小小的手轻轻拽住了她的袖口。
微微的惊异后,银微笑坐回床沿,摸了摸女孩苹果般的小脸。
“快睡吧,等你睡着了姐姐再走。这不是梦哦……睡醒了也还是在这张床上。”
女孩听话地合上了眼,眼角挂着泪珠,不一会儿,沉沉睡去。
银盯着熟睡的女孩又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房间,关上门。
走廊上,极小的消音结界内,银掏出手机,熟练地按下五个数字。
“CQCQ,月亮上的兔子捣年糕。”
“月亮上的年糕粘糊糊的。”
“一烤就膨胀。”
“目标对象救助成功了啊,过程中有什么意外情况吗。”
手机发声口的音量在狭小的结界中额外明显,即使我蹲在银的脚下也清晰可闻。
“没有,资料我看过了,巨大的钝器,夸张的现场,同行里只有一个人。”
“‘铁锤’,那个变态肌肉男总喜欢做这种胡闹的事情,他大概从没明白过自己是个暗杀者吧。”
“如果CBD的前佣兵能明白这个道理,在伦敦也能用魔法了。”
我看到银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邪笑,像极了许多怪人魔术师面具上的小丑表情。
“你也是北方区出身,这笔去库存的操作有什么顾虑吗?要是不合适,我可以让白狼或锰酸钾去执行……”
“没问题,9号部队对1号的那些炮灰没有一只看得起。”
“这样啊……交给你了。”
通话结束,银的表情又恢复了平时的沉静与闲适。
而我的情报又增添了新的一笔内容——善良和温柔之外,被触怒时银的另一面:冷静的狂野,相当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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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东方市,魔法特区,87.53%的居民都是魔法使。
魔法分类是传统魔法学的经典课题:在浩如烟海的魔法种类中,如何像生物分类、元素周期表那样,对数量庞杂的魔法进行系统性归纳。可惜,至今为止,虽然有无数的魔法学者致力于攻克这一难关,然而,自魔法史记载的公元十世纪左右魔法诞生以来,一直没人能够成功。
即使时光推进到现代,关于魔法的本质、种类共性,依然没有突破性的进展。
最常见的分类法是根据作用的对象,粗略地化为精神系、身体增强系、物质系、元素系四大类别。但这只是无奈之下为了便利使用的强行划分,具体到单种魔法上问题十分巨大。
……坐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弄这个事儿有什么意义么?不分类又不会死。
更深入的内容需要很长的讲解时间,下次再说明吧,我要先去睡觉了……好困。
……等等,我的饭呢?
……………………
看了一眼卧室:银啊,你睡前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家务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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