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染血的城墙
“那些卑鄙的敌军，居然事先毁坏了城门的升降机关？！”夜幕之下，火光冲天的布莱克城内，城墙下带着部下一路杀到升降闸门式石城门的机关控制室的刀疤脸惊愕地望着机关控制室内残缺散落的绞盘与粗铁链，一时间难以冷静下来。这下突袭速攻，以最小牺牲拿下布莱克城的作战基本已经不可行了。
“副团长大人！我们的作战还没有失败！”一旁的一个苍风骑士团士兵试图鼓励士气地开口，对刀疤脸长官谏言道，“虽然城门已经无法打开了，但是我们已经控制了城墙，只要城外的士兵能源源不断地登上城头，人数比敌军多一倍的我军迟早能获胜！”
“先离开这儿，与其他士兵汇合再说！”刀疤脸心烦意乱地带着部下们冲出了机关室，准备杀回城楼那边，与其他部下汇合从长计议，没想到刚出机关室就碰上了意外状况。
布莱克城内那边，火焰熊熊的街道那头黑压压地冲出一大批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逼近而来。那似乎不是城内驻守的敌军士兵，一个个都没穿铠甲、衣着各异、有老有少、手持棍棒、锄头、铲子、干草叉之类的农具，是一大批临时纠集起来的城中百姓。
“滚出去！莱恩帝国的走狗侵略者！滚出我们的城！”
“竟敢在我们的城里放火！我要你们拿命来偿！”
“干掉莱恩帝国的走狗！保卫我们的家园！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布莱克城内各色衣着的男女老少大吼着，高举各种农具兵器，不成队形地前推后挤而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充斥愤怒与仇恨的疯狂表情，像一群被猛兽堵在窝里无处可逃、只能拼死反扑的野兔。
刀疤脸之前带人杀下城墙的过程中就觉得很奇怪，明明敌军将全部兵力都集中到城墙这边反击，放弃了分兵去城里救火，城内四起的大火却意外地没怎么蔓延开来，现在看到这些奋不顾身地冲上来的民众才明白，原来是城内数万的民众赶来了着火的城区，拼死泼水救火。一般来说，城内因火攻燃起大火，一般民众都会六神无主地四处逃窜，混乱中反而妨碍了救火的进度。而布莱克城这里不一样，这里是想出出不去的笼城，是被战火围困的孤岛，一旦破城大家都得完，别无选择的民众们也只能为了保护亲人妻儿，拼上性命四处救火，协助军队反击入侵者。
“都滚开！你们这些王国联盟的杂种贱民！”见到大批民众气势汹汹地举着农具成群冲过来，跟在刀疤脸身旁的部下们不耐烦地嚷着，举起刀剑长矛迎上去驱赶。
刀疤脸部下中的六七个长矛手上前打头阵，纷纷平端长矛冲向汹涌而来的城内民众人潮。
农具毕竟还是用来干活的工具，兵器才是专门用来杀人的武器。六七把长度上占优势的尖锐长矛猛地刺入密集冲来的人群，不管是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还是十五六岁的青年人，都一视同仁地一并贯穿过去。前排的民众被长矛刺穿身体想要退缩已经晚了，后排的民众不知死活地往前推挤，结果后面的再被从前排的身体里穿刺出来的长矛刺穿。
人群中不少民众被三五成串地贯穿在同一根长矛上，惨嚎着鲜血四溅地不停挣扎，后面的民众却还在往前推挤，强行冲上去对那几个握着长矛的长矛手挥下了锄头铲子。
这些没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只会集合成密集的队列往前推挤，冲上去乱打。这种密集队形是最难以避免伤亡的下等队形，需要组成密集防线克制骑兵的情况暂且不说，面对炮击、炸\弹投掷、弓努射击、长矛突刺的情况，密集队形真是一死一大片。不过，密集队形同时也是最能发挥出人海战术优势的队形，如果人数上占优势，不顾死活地挤成一片来个人潮冲击的话，纵使对方是久经沙场、三头六臂的内行老兵，照样难以招架群众的力量。
打头阵的六七个长矛手没想到布莱克城内的民众如此丧失理智，抽身后撤慢了半拍，一下就被推挤而来的人潮吞没，要么被锤头、铲子、棍棒一顿乱砸，脑浆四溅、血肉模糊，要么直接被民众挤倒踩踏，在成百上千双脚的乱踩下粉身碎骨。
又有几个刀疤脸的部下挥舞着刀剑杀过去试图驱散民众，却都在砍死几个民众之后被人潮淹没，死得不成人形。
“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暂时撤退！撤到城墙那边重整旗鼓！”见势不妙，刀疤脸当机立断地下令，带着剩下的几十个部下一边举着盾牌抵御民众们漫天扔石块、扔菜刀的攻击，一边朝可以上下城墙的城楼那边撤退。
【不对劲……杀下城墙的先头部队怎么还没打开城门？】茉莉分心地分析着战局，同时看也不看地低头避开了一支飞射而来的箭，紧接着反手一短剑，割断了旁边一个举刀正要偷袭的敌军士兵的喉咙。
城墙上的过道这边两军的混战依然激烈地持续着，在城内冲天火光的映衬下，城墙上无数人影往来晃动，刀光剑影、喊杀震天。除了莱恩帝国军现在控制住的一座城楼之外，城墙远处的其他城楼都在源源不断地往上输送着敌军士兵，持续着堆人命的消耗战，僵持不下。城下的先头部队再不打开城门，搞不好城头就要暂时被敌军夺回来了。演变成拉锯战，双方的伤亡只会更惨重，但莱恩帝国军走到这一步又不甘心撤退。
【真是的……】茉莉再次发起冲刺，避开一个敌军士兵的长矛，顺手一割喉斩将其干掉，冲过去另一手的短剑刺入另一个敌军士兵腹部，脚步不停地顺手一豁，最后以急速的前冲旋身斩，双手的短剑顺着身体旋转的方向挥出，横扫一圈，切开了周围三个敌军士兵的喉咙，冲过敌军队列之后，回身一阵投掷，将两把短剑与五六把匕首都投掷了出去，干掉了剩下三四个漏网的敌军士兵，在这附近清出来一片空场，停下脚步，放眼城墙上整体不乐观的战况，【状况……越来越糟糕了。】
城墙顶部过道上另一处，从难民新兵历练出来的猥琐男汤姆还跟在投缘的战友伯格身旁，拼命挥舞着越发沉重的刀，体力透支地与敌军浴血厮杀。
“城门……”累得够呛的汤姆驱使着挂彩加疲累的手臂挥出一刀斜斩，劈伤一个敌军士兵的肩膀，将其暂时击退，这才有机会缓口气，“还没有打开吗？”
一路连续斩杀比汤姆多两倍的敌军士兵还能游刃有余掩护汤姆的伯格投掷长剑刺杀了一个拉开弓箭的敌军士兵，然后抽身退到了汤姆身旁，“不应该呀！我们苍风骑士团的副团长大人都带人杀下城楼去了！”
面对危险的苦战与身上多处伤口的疼痛，汤姆都有点后悔这次的积极行动了，但是迫于面子，还是要硬撑着放点大话，“伯格兄弟，我在这里顶住！你快去你们副团长那边看看！”
汤姆放完大话更后悔了，一边在心中祈祷着伯格不要当真不客气地真的丢下自己，一边重新横着有点卷刃的刀，对着下一批即将杀过来的敌人摆好架势。然而，他接下来听到的却不是伯格的回答。
“慢着，那边……”伯格有点诧异地抬头眺望城墙一角的城楼那边，似乎看到了什么在意的人物。
伯格视线前方的城楼那边，一个魁梧的身影啪啪有声地挥动着长皮鞭走了上来，吹胡子瞪眼地仰天大吼：“莱恩帝国的丧家犬！好大的胆子！敢在我们的城上为所欲为！今晚别想活着离开！”
那个从城楼登上城墙来大吼的壮汉正是敌军磐石骑士团的比利大队长，也是现在这座布莱克城内的最高指挥官。在这被莱恩帝国军围困、朝不保夕的孤岛之城中，他对于提心吊胆的手下士兵们乃至城内每天担惊受怕的王国联盟民众们而言，都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是他这么些天里一次次带领绝望的士兵们击退莱恩帝国军的，仿佛只要有他在，这座城就永远也不会陷落。
“比利！比利！比利！比利！比利！比利！”得知比利大队长登上城头，城墙过道上本来快要撑不住的大批敌军士兵们突然士气大振，齐声高呼着比利大队长的名字，更加奋不顾身地举着刀兵，杀向附近的莱恩帝国军士兵。
敌军那边因首领的登场而士气高涨，莱恩帝国军这边则是因城门迟迟未能打开而士气下降，此消彼长之下，各处的敌军很快占了上风，逼得城墙上的莱恩帝国军士兵们几乎维持不了防线。
主将亲自出场鼓励士气优势很大，弊端也不小，因为只要对方在这时候趁机将其干掉，情势一下就彻底逆转了。
“宰了那个大胡子！他是敌军指挥官！杀了他，我们就胜利了！”在距离比利大队长登城不远的地方，一个认识比利大队长的勇者骑士团士兵着急地大喊着，带领附近十几个苍风骑士团士兵突破面前的十几个敌军的阻拦，直接沿着城头过道杀了过去。
“有本事就来！”面对附近突然杀过来的十几个莱恩帝国军士兵，比利大队长毫不退却，随手对他们挥出了手中的皮鞭。
带头冲上来的那个勇者骑士团士兵没在意皮鞭这种柔软兵器，打算硬挨皮鞭一抽，趁机近身一剑斩下敌军首领的人头，没想到甩过来的长皮鞭一下就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觉得不妙也来不及了。
比利大队长狞笑着猛地一拽长鞭，缠在那个勇者骑士团士兵脖子上的长鞭被拽回来的过程中产生横向扭转的力道，随着咔擦咔擦的脆响，将其脖子扭断，脑袋扭转了三百六十度。
其他跟来的苍风骑士团士兵都是一惊。而比利大队长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冲上前一脚将被皮鞭拧断脖子的勇者骑士团士兵的身体踹飞，砸进跟来的苍风骑士团士兵们的队伍中。最后，比利大队长趁乱单手拔出了背后一米五长的宽刃大刀，趁着对方混乱，全力一记大幅度的横斩，将两三个苍风骑士团士兵一并腰斩，鲜血与内脏四处飞溅。
“这里是我们的城！是我们的城！谁都别想夺走！”比利大队长大吼着，挥舞沉重的大刀连连劈斩，平推斩杀一个接一个苍风骑士团士兵，根本不留反击的余地。
见状，一段距离外的莱恩帝国军士兵也不气馁，准备突破面前拦着的敌人，冲过去助战。毕竟，现在就算打不开城门，人数占优势的莱恩帝国军这边还是有胜算的，大不了在城墙上打消耗战。这些莱恩帝国军士兵刚要冲过去就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因为他们面前的敌人纷纷坏笑着让开了路，而更前方，比利大队长登场的城楼那边，突然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比利大队长连续斩杀几个苍风骑士团士兵之后，胸有成竹地抽身退到一旁，而城楼那边沿着城墙上方过道冲过来的，是一大批人与马都身披铁甲、手持长突刺枪的重甲骑兵。原来比利大队长之前偷偷分出一小部分兵力去秘密准备的就是这个，他之所以现在才登场，是去准备将这些重甲骑兵从城楼带上城头。
城墙上方的过道相对狭窄，基本没有闪避的空间，在这里碰上重甲骑兵自然是……
“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敌军重甲骑兵齐声呐喊着纵马沿城墙过道猛冲而来，就像一道灌入沟渠的铁水激流，碾压吞没碰到的一切。
城墙上呆住的那些莱恩帝国军士兵都来不及转身逃跑，就一个个被骑兵的突刺枪刺穿、挑起，被战马的铁蹄踢倒踩碎。敌军的重甲骑兵队沿着城墙过道一路冲杀，鲜血四溅地吞没一批接一批城墙过道上的莱恩帝国军士兵，轻松击溃其防线。这下不是莱恩帝国军能不能在城墙上打拉锯战的问题了，而是来不来得及顺着云梯逃下城墙的问题了。
还好那边的刀疤脸长官提前就带人赶了回来，看出问题当即就下了撤退命令，在敌军的重甲骑兵队登上城头之前，就组织起了不少莱恩帝国军士兵沿着云梯撤退了。
也不是说撤退就能撤退那么简单，这么多莱恩帝国军士兵已经登上了城头，就算要沿着几架云梯下去也需要花些时间，要想尽可能地减少伤亡，必须分出一部分士兵殿后，而这些殿后的士兵估计能回来的不到一半。
混乱的撤退之中，气喘吁吁的汤姆碰巧在云梯边遇上了茉莉。
“茉莉大姐头，虽然现在不是时候，但有件事我还是要说！”汤姆突然觉得心中很平静，忙中抽闲地对茉莉说道：“我和约翰兄弟其实曾有对你图谋不轨的想法，我替他向你道歉！（不过，当时比尔小子是想要阻止的。）我替你殿后，你先下去吧！”
茉莉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殿后，这明显是要命的状况，自己若是留在这里送死，萨拉那边怎么办？这下被汤姆一说，她也算有个台阶下了，直接翻身爬上云梯，准备不客气地先撤了，临走还不忘故作漠不关心地对汤姆回一句：“紧急关头说这些干什么？没本事瞎逞强会送命的。”
对于总是刻意与周围保持距离的茉莉而言，除了萨拉这个特别的个例以外，其他勇者骑士团的同伴都是关系不大的路人。但是，也许是因为萨拉的影响，她在不知不觉间有所改变，同伴的死活在她心中也有了一定的份量。
汤姆似乎看出了茉莉临走时表现出的些许关心，忍不住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暗自低语道：“茉莉大姐头实在是有够傲娇的啊……虽说凶到让人萌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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