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拉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虚无的世界,天空和地面都呈现灰白色。她试着用脚尖在地面上踮了踮,却感到很实在并没有空洞无物的感觉。而在地平线附近,一群浑身漆黑,穿着和她部族战士类似的“黑影”,似乎正看着她们的方向,议论着什么。
“来,尼耶。跟着我。”
此时,一边的秋迪雅已经抓起苏拉皮的手,开始朝着那些黑影缓缓靠近。
“你们是谁?”
冥冥之中,一个黑色的人影似乎察觉到了接近它们的两人。而秋迪雅和苏拉皮依然一前一后,逐渐靠近着那些躁动不安的黑影。
“我们是你们的后人,是想来请求你们停下杀戮。”
秋迪雅语态平和,而苏拉皮也紧紧跟在她后面,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不是杀戮,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黑影无情得反驳着秋迪雅的观点。
“那些贪婪的人,从上面乘着各种金属机械来掠夺我们的土地,我们的人。将他们钢锥一样的铁塔**大地之母的躯体上,我们不会允许他们继续这样下去的了。”
“但一直以来,你我都没有互相越界。对于你们的母亲的事,我很抱歉。我承认,那是一次意外。但我保证,我们已经放弃了抵抗,摧毁了那个武器。”
“但他们这次做的太过分了!”
领头的黑影朝着她们怒斥道,而更多的黑影也开始注意到她们,纷纷停止议论。
“秋迪雅,如果单单是你的话,我们可以相信你。但你后面那个,我们不相信她。”
“不,今天我来,全都是靠她,如果你们不能接纳她,那我也没法继续和你们谈下去。总之无论如何,今天你们都得听我把话说完。”
黑影中发出一阵躁动。
“求你了,让我们最后再谈一次,如果你们觉得这一切的罪行都是必须偿还的话,也请在这里让我第一个接受审判。”
秋迪雅坚定的话语,似乎动摇了为首的那个黑影。在略微思考了一番后,那个黑影同意了秋迪雅的请求。
“好吧,你们两个,过来吧。”
随后,在带头的那个黑影的示意下,秋迪雅牵着苏拉皮的手,缓缓进入了黑影之中。
“秋迪雅姐姐,他们是谁?”
苏拉皮在朝着那些黑影走去时,小声问了句。
“放心,只要姐姐今天在这里,一定不会让大家有事的。
随后,她们两人在进入黑影之后,外面黑影又重新将她们包围了起来。
“不好啦!虫子!虫子过来了!”
一些试图出去探查广场外情况的镇民,也很快被虫子赶回了广场。随后,人群中一些男人开始手持农具和别的物品作为武器,将妇女儿童还有老人挡在身后,组成了最后一道血肉的城墙。而为了给秋迪雅和苏拉皮争取最后的时间,贾莱姆和达维也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挡住了她们。
“贾莱姆,到现在你为什么还相信我说的话,要是换做别人,恐怕都只会把它当做故事吧。”
达维朝着背对着自己的贾莱姆调侃着。
“别忘了,我也是经历过很多奇怪事件的人,何况那时秋迪雅她也是毫不怀疑得相信了我们的故事,所以现在我没理由怀疑她的能力。”
“那就好。”
达维随后就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得望着广场上的一举一动。庞大的虫群,此时已经从四面八方的通道,涌向广场。只是,在接近广场时,它们的动作已经明显变慢,似乎是有什么无形的屏障在阻隔它们的继续前行。
“妈妈,我怕!”
一名呆在妈妈坏中的小孩,此时害怕得喊了他妈妈一声。而守在他们身前的男人们,个个额角青筋暴起,紧握武器,做好了最后一搏的觉悟。
“别怕,孩子,别怕,有妈妈在这里。妈妈会保护你的!”
母亲此时将怀里孩子抱得更紧了,同时那些虫子的前进也变得更慢了。
……苏马达……利亚……
不久,在镇民中,有人开始唱起一首摩木教的赞歌,这歌声激起了更多人的传唱。在那首似乎带有魔力的赞歌在人群中响起后,似乎对虫群产生了巨大的力量。虫群此时虽然将人群微了个水泄不通,但并没有一只敢越雷池一步。而这也让达维坚信:他所有为拯救这个小镇生命而努力所做的一切,最后一定能通过秋迪雅的天赋而实现。
……
“正如你所见,当你们的血液流进了那些和我还有她那样的人体内后,你们还忍心继续屠杀他们吗?那就像用自己的左手去割右手的肉,那样的冲突会永无止境,杀戮永无停息。所以,请你们务必要答应我的请求!”
黑影此时集体陷入了沉默。过了半响,一个黑影走了出来。
“那好吧,如果你真能答应我们的条件,那我们就同意停止进攻。但切记,一旦你接受这个条件,就绝对不能反悔了。”
“我明白,我愿意接受这个条件。”
在给那个黑影深深鞠了一个躬后,秋迪雅回头转向苏拉皮。
“尼耶,今天真是对亏了你的帮助。”
……
伴随着赞歌,秋迪雅和苏拉皮的冥想进入最终阶段。
“虫子,他们后退了!”
最后,奇迹终于出现了!那些虫子终于在离人群不足2米的地方彻底停止了。他们暴怒的红色复眼,也逐渐变得暗淡下来。这让站在它跟前的一名父亲觉得匪夷所思。与此同时,手里捏着射钉枪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的莫尔兹队长,也惊讶得发现:原本在他面前,那只如同猛兽般杀气腾腾的异虫,现在居然如小狗般的怪怪低下了脑袋,并面对着他退出了房间。
……
“现在让我带你回去吧。”
……
随后,所有虫群就如同得到了统一指示般的,居然缓缓退出了广场,和进城时的凶猛不同,在退却时它们都显得十分平静。很快,整个小镇里就再也没有一只虫子留着了。
“秋迪雅姐姐,你没事吧!”
此时,恢复知觉的秋迪雅似乎也因为体力消耗过度,而开始失去平衡。苏拉皮在恢复意识后,达维赶紧抓住她的双肩,以免她瘫倒在地。
“成功了,她成功了!”
此时,从塔楼上的紧急排水管道内滑下的辛根镇长,就像没事似的突然出现在贾莱姆和达维身后。
“太好了!辛根大叔,没想到你还活着。”
“什么?你这没教养的小子,就那么想我死吗?”
辛根镇长用手拍打着还湿漉漉的衣裤,走到达维面前。
“你和秋迪雅这次可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啊,达维。”
他语重心长得对她说道。
“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一个智者说过。一个人无论他的修行有多深,但如果他只是停留在口头上。那么,他所有的修行就都是空洞无物的。唯有身体力行,将自己对真善的理念得以实施,那样的话就算是天地万物,都能感知你的诚意,并帮助你完成你的善行。”
但此刻达维已经完全没在听辛根镇长的感慨,他扶起秋迪雅慢慢朝着人群中走去。
几天后。
“什么!秋迪雅姐姐,你说你真要和虫群一起离开吗?”
苏拉皮紧紧抱着秋迪雅的行囊,不愿意将它交给秋迪雅。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在它们虫群中诞生新的虫母前,代替它们寻找新的定居点。”
“可那样的话,达维哥哥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我想我和他应该还会再见面的。”
秋迪雅走到苏拉皮身边,用手顺着她的发辫抚摸了一下,然后从她手中轻轻取走了行囊。
“姐姐!”
临别前,苏拉皮还有些依依不舍,向她提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秋迪雅临走到小镇城墙门口时,停下脚步,略微低头思索了一番。
“只要你依照自己的选择,好好活着,过好每一天。我相信,我们也能再见的。”
她朝着她还有远方的贾莱姆微笑了下,随后便头也不回得朝着那弥漫着雾气的林地走去。
“唯,你们两个,快跟我来。”
此时,负责给贾莱姆带路的莫尔兹队长,已经在城墙的另一条岔路口招呼着他们。
“等等我。”
苏拉皮匆匆赶到贾莱姆身边,贾莱姆则手握着辛根镇长亲自测绘的小镇附近地形图。
“我很奇怪,镇长和达维都去哪里了。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他们两个居然都没到。”
莫尔兹队长回头招呼了下城墙瞭望塔上的队员,队员则朝他做了一个道路安全的手势。
“总之,待会你们就沿着这条山路走出去,很快就能看到主干管道,到那时你们再想迷路,恐怕也很难呢。”
“这次真是太麻烦你们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
贾莱姆收起地图,朝着莫尔兹使劲鞠躬。
“没什么,其实这次我们还要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恐怕秋迪雅礼官她也无法在身体那么虚弱的情况下拯救我们。”
莫尔兹队长用手拉了拉他的枪栓。
“其实说真的,如果你们能留在这个小镇住下的话,那就好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大叔。我们可还有任务在身啊……”
贾莱姆收拾好行李,打算和他做最后的道别。
“其实我希望,如果有朝一日上下层的人能放弃敌视,自由选择居住在哪里,那就好了。”
“希望吧,像我们这样的小镇也只是一个尝试,但我们从没想到,只是尝试还会如此艰难。”
“那大叔,等联邦边防军和你换防后,你们会选择到哪里去?”
“我哪里也不去。”
苏拉皮显得有些担心,但莫尔兹已经却将上了膛的枪重新背回肩上。
“知道吗,其实我并不喜欢杀戮。但作为这个小镇一直以来的警卫队长,我永远都做着阻止任何敌人入侵的准备。”
“嗯,只要这个小镇有你这样可靠的人在,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呢。嗯,那么咱们快出发吧尼耶,别又磨蹭到天黑后找不到路了。”
贾莱姆将地图收起,放进背包内,同时看了看身旁的苏拉皮。
“只有笨蛋才会找不到路,哥哥你可千万别做那个笨蛋啊!”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尼耶。那么,各位!我会记住这里的,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在两人欢快的调侃中,莫尔兹队长目送着他们离开了自己视线。
“你们也要加油啊!”
他嘴里默默叨念着。
而此时,在灸阳塔顶层那满目疮痍的工作室内。几名带着兜帽的修士,正收拾着破败不堪的摩木礼堂。
由于之前灸阳塔顶部的能源系统完全熔毁,导致镇长的工作室内设备被灼烧殆尽,完全无法使用。但好在由于下方礼堂内生长出的植物藤蔓保护,整个塔顶的礼堂部分,依然保持相对完好。只是那块摩木教的浮雕上,被沾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你这样躲着他们,好吗?”
不想,在其中一名修士收拾到一半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了来。
“我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况且,接下来,我还有很重要事要去做,不能心存任何牵挂。话说那天的长篇大论,从你这个整天研究机械的老头嘴里说出来,我还真觉得有些意外呢。”
“喂,你这没礼貌的小东西!什么叫很意外?别忘了,我可是在教会学校长大的,想当年那些东西就算不去背,每天都能听得我耳朵里生茧。”
“各位兄弟,今天也幸苦大家了。接下来的工作,我一个人就能做好,没事的话大家就先各回各家吧。”
达维在招呼完几名教友回去休息后,自己继续拿扫帚扫着地面。扫着扫着,从地上的植物灰烬中露出的一本图书封面。他顺手将图书捡起,然后简要翻阅了下里面的纸张。
“其实,你并不用将自己的后半生都至于那种危险之中,毕竟你还年轻,秋迪雅她还等着你和他再见。”
在他身后的辛根镇长,此时也来到那尊摩木教浮雕前,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我已经不配和她再见了,包括镇长你在内。今晚我就要离开这里,去面对我真正的敌人。”
“哦?那么说,你是做好了觉悟咯?”
“当然,否则我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但委员会远比你想想的要复杂,单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恐怕难以和他们抗争。”
“那我也要尝试,我不会不做任何抵抗,继续沦为他们的木偶。我要向他们证明,我们还有其他解决问题的办法。”
“是吗……”
辛根镇长听完后,一声不响得走到礼堂大门处。他的目光穿过那被灼烧穿透的灸阳塔塔尖,望了下头顶那宽广的天空。
“那小子,和当年的我很像呢……”
之后,他走出了礼堂大门,留下还在里面打扫的达维。此时,达维已经将手里的那本书的书名写着《大地的恩惠-文明的基石》的图书上的灰尘清理完毕,重新塞回的书架。而当他再次看向礼堂内的那块刻有摩木女神的浮雕时,只见从周围盆景里生长出的藤蔓,早已将女神雕像额头上的那个弹孔给覆盖住,从而使得那尊浮雕显得更为安逸、祥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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