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弦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七只银色的指环。
那身黑衣上的花纹如同云雾一样开始化开,向着七只指环游去,形成七道朦胧的细线。
他将指环从手上取下,它们违反物理常识的浮在空中,其中外侧的两只指环向外侧游动,形成两个角。
那是简易的七弦琴。
传说汉密斯创造七弦琴,并将它送给阿波罗。当阿波罗弹奏它时,奥林匹斯山诸神也为之沉醉。于是古希腊人以此为国器,每当祭祀阿波罗时都会演奏。因其声音悦耳动听,也有“诗琴”的美誉。
此时悬浮在空中的七弦琴形态优美,它的琴弦若隐若现,于是整把琴有了一种异样的神秘。
我还未来的及欣赏这份美感,一声清脆的琴乐就已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郁。
像是破晓的朝阳方从地平线爬升,它打破人间的黑夜。
当幽魂一般的雾气在我眼前被轻轻划开,并且带起凌厉的风时,我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是一声巨响已经进入了我的耳畔,于是琴声给人的感官变了!
那是金铁交击的共鸣,飞溅的火星随之在我眼前划出优美的圆弧。
随后我听到凄厉的嚎叫姗姗来迟随之响起……
随后我看到黑色的琴弦在空气中荡起波纹、徐锦弦缓缓将手放下……
随后黑色的人形从我面前的空间显出形体……
那是如同木乃伊一般的生物,只是它身上缠着的不是白色的绷带,而是黑色的雾,一圈一圈的雾气将人形包起,像是一个蛹。
但此时一道斜着的裂口整齐的将它从中间撕开,如同血液一般的东西从裂口流出,只不过它是黑色的,给人不详的感觉。
“当心。”我还想要去看的更仔细些时,安涣歆叫住了我。
冰冷的触觉从前额传来,我这才发现黑色的尖爪停留在我的头上,而它的末端和眼前的人形隐隐相连。
它甚至还在轻微的颤动,像是在为没能落在眼前人的身上蚕食血肉而感到不甘。
我防备着它,下意识的后退,想要离这不详的东西远一些。
但它就那样停滞在空中,一直未能落下。
尖利的指爪深深的嵌入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墙壁堪堪将其挡住。
我这才发现无形的墙壁不知何时已经在房间里的三人周围升起。
透过将要落下的夕阳,我看到眼前两人的身旁也有相同的人形倒下。
“这么轻易?”我终于回过神来,一句话脱口而出。
“只是开胃菜而已。”徐锦弦平淡的说。
他的手上多了一柄长剑,长剑的剑尖停留在七弦琴的琴弦上,而琴弦仿佛还在颤动一般。
“当心!”我指着他的身后。
黑色的影子在那里盘旋,逐渐凝聚。
“他是安菲翁。”徐锦弦头也不回,“安菲翁以竖琴的魔力铸成了忒拜的宫殿,当他奏起七弦琴时,顽石为此感灵,于是酒神之城因此树立。”
“你活下来真是幸运。”安涣歆仰头望向我,“要是换个人来也许你现在已经和它们一样了。”
她指指被挂在无形墙壁上的人形。
“他们是?”我有些艰难的问,眼前的一切似乎已经超过了我的常识。
“死去的人们依旧未被那些所谓的神们放过,他们的时间被停留在死前的那个瞬间。于是他们就以这样的形态留在人间,被神们所驱使。”徐锦弦说。
他似乎有些不忍,我看到他闭上眼睛。
“我不知道他们悲怨的在世间留存了多久……”
“但是他们马上就会得到解脱!”
他将手中的剑挥出一个半圆。
嵌在无形墙壁上的人形像是遭受了气浪,他们哀嚎着消散。
一道道影子从黑色的蛹中脱胎而生,它们不再是那样的黑色了。
这些影子通体雪白,有了人类该有的姿态,他们白色的瞳孔充满迷茫,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们终于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我看到其中有些生前或许多愁善感的人们流下浑浊的泪水……
他们的身形变得越来越淡,最终归隐于空气中。
……
“真是一场感人肺腑的离别啊!”不合时宜的嗤笑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感人的我都快想要放过你们了!”
凌厉的声音响起,周围无形的墙壁因此发出悲鸣,像是随时要溃散一般。
我惊恐的看着周围的墙壁上火花四溅,并以求助的目光望向身旁的两人。
“怎么办?”
但是回头时我却愣住了,因为入目的画面让我想起一个有些久远的场景。
那是银色之翼的白色穹顶,也是我唯一一次有幸目睹登上银色之翼的音乐家演奏。
然而那仅有一次的经历却让我真正感受到了艺术的感染力。
那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演绎!
当我看到演奏者,听到他的演奏时,就已不想再去想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小提琴的演奏像是炎炎夏日的一阵微风,琴声像是溪水般从琴弦下缓缓流淌出来。
随着演奏的开始,喧嚣的顶层露天大厅被掐住了咽喉般安静无声,像是也在欣赏演奏。
年幼的我并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那一次的经历我至今难忘。
……
而如今我也许又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锦瑟无端五十弦,这也许就是我身旁黑衣少年名字的真正含义。
在我十八岁的人生中,我亦未见过所谓的异能是什么样,但是我眼前的一切却让我回想起那一次的演奏。
现在的我明白过来,那样的演奏已经不只是感染力了。
它是心灵的共鸣!
那个人的演奏,是带有灵魂的!
过于枯燥乏味的生活在一成不变的循环,它缺少了生命的声音,而艺术则是它最大的共鸣!它或哭、或笑,有时愤怒,又有时咆哮!
徐锦弦身后的身影将五只浮在空中的指环套在右手,他则将另外两只拉向相反的方向。
“准备好了么?”
那个或许是古希腊某位神明的黑影轻轻的点头。
“那么就开始!”
徐锦弦优雅的将左手的剑轻轻的搭在黑色雾气形成的弦上。
他将空出的双手紧握,于是空气中一柄刀随之现出身形。
他挥刀拔剑,狭窄的病房随之荡起气浪。
他抬头,那一对沉静的双眸看不出任何色彩。
左手的剑在七弦琴上拨动,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而少年已经在原地消失,甚至看不到移动产生的残影。
空气中只留下琴声的一声轻鸣和少年这样的开场:
“那么,请倾听这神的剑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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