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公主虽然一开始看的不大清楚,但这几天一路走来,她坐着的木笼子正好低头就能够看见隗特林那蓬乱的脑袋。
这男人天生反骨,矮人公主为此还专门伸手摸过隗特林的后脑勺。尽管隗特林被人莫名其妙的摸了一下后脑勺的下头,但那是矮人公主,谁知道这些达官贵人都有什么神经质的古怪爱好。
可所谓的天生反骨,说的是枕骨,也就是后山谷在后脑勺的下方高高凸起,便是万中无一,虽然为人不忠不义,但却可以成为一代王侯将相。这倒是在矮人文化中才有的说辞,人类那边确实不兴,只是隗特林并非常人,矮人公主绝对不是刚巧碰到隗特林才有这般的想法。
众所周知,越古大陆上南北种族林立,各有各自的特点,精灵族的儒雅守旧,人类的聪慧狡诈,兽人的勇猛和愚鲁,以及矮人的忠诚守道义,那都是作为种族特性而闻名于天下。然而世事无绝对,矮人公主趁着阿泰尔一袭人马前去挑战守门人白甲亡灵骑士的时候,便也不管不顾隗特林是否在听,一股脑的就是给他重复灌输关于那渴望王座来历。
那是发生在矮人故事历史上最为惊悚的充满了背叛与献血的故事,可作为仅次于魔族之外最团结的种族,矮人存在几万年以来就鲜有过内战和自相残杀的不和。但这些只是外人所流传的关于矮人族美好的愿景,真实的矮人族历史上最出名的叛王,便也是着暗影城堡的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主人,卡东,几乎掀起了让矮人族接近灭绝的内战。
矮人热爱忠义,享受着相互忠诚和恪守友谊的那一份执着,但矮人贪财也是举世闻名,他们喜欢金币和钻石,喜欢珍珠和玛瑙。当时的矮人王铎托的国库里几乎保存了整个世界接近一半的黄金和钻石,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王。
但是矮人族的癖好奇怪,守着珠宝,平日也就是自己数数看看,完全没有花出去的打算,然后父传子,子传孙,一代又一代的瓜分下去。暗影之王卡东便是铎托三十六个儿女中的一员,他也如同隗特林一般,天生反骨,他主张着将这些金银珠宝给花销出去用来建设帝国的基础工程和提高人民生活素质。
不仅如此,他还致力主张与消除矮人文化中的均分遗产制度,提倡兄弟姐妹,能力为先,情谊再后,并且以继承权区区顺为十六的王子身份争夺铎托的王位,大打出手,明里暗里便是疯狂的杀戮自己的血亲。
在矮人族中,长子继承王位爵位的法则几乎是铁律,叛王卡东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世俗所难以容忍,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之下,铎托质疑自己的几名子女身亡与卡东有关,便是一怒把原本自己最爱最有能力的十六儿子发配到了极北森林的某个角落里头,废除王位继承权并且终生不得回归。
可惜卡东却是人杰,越是在绝境之下逆流至上,他卡东和历史上所有成大事者都有着一股十分共同的特点,便是享受苦难。他的残忍,他的坚忍不拔,他的才华横溢,让他在踏入这片偏远森林的第一天起,就是用巨斧削平了一处小丘,然后画地为牢,向着天空许下定要在这里建国立业的疯狂誓言。
他设下连番苦肉计策,花了数年时间得到了森林族族长的支持,同时又跑去串联煽动兽人,然后还游说树人造反,十年下来,当他领着大军兵临故乡城下,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吓得铎托几近胆寒。
在树人和兽人共同协助之下,卡东攻破了当时依靠矮人百年顶尖工艺建成的世界第一要塞的城门,按照承诺,卡东毫不犹豫的便是将整个国家金库千金散尽,瓜分给了兽人与森林族人,同时还在登基上位之后发动数万名矮人士兵,挖了一条运河清水西引,狠狠的滋润了原本被矮人们砍伐殆尽的极北森林西部。
但叛王卡东所做的最惊世骇俗的事情,却远不是把千金散去的大魄力和耗时数年数月的运河作业,他在城破之后,将自己的父亲和所有亲兄弟姐妹甚至任何有血缘关系的表情统统砍头,并且将他们每人的右手亲自用斧头削落,然后用药水浸泡膏化,最后经由顶级的矮人工匠们通力合作,烹制出了后人无限传送的渴望王座来。
叛王卡东便是个疯子,他将成百上千的王亲国戚排成队扣押在永恒要塞的城墙边缘,自己是甩着斧头一个一个的如伐木一般利索剁走,丁零当啷的脑袋如同鼓点一般的从百米高的城墙上坠落下来,便是如同被敲碎了的西瓜一般砸在地上暴起无数个鲜红的血浆团子。
千手王座,渴望王座,那是无数怨念所凝聚的人肉座椅,也不知道卡东一屁股做下去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也许手掌温热柔软的触感还能够在臀边所察觉。卡东功成名就,但也臭名远扬,他舍弃掉了永恒要塞,便是让矮人奴隶们在他十年前削去的小山丘上建造了暗影城堡,但若只是这般行径,至多也就是一代疯子,可真正的叛王,却是莫名其妙的在他大权之后反攻起了一切他的昔日盟友。
他向巫医借来天火,烧了整整三年将树人族从历史上彻底抹平,然后又是驱使矮人大军西进东突,将他那森林族长的岳父大人连同他的妻子一起吊死在极北森林的某颗大树上的同时,又是长驱直入带着他的狼骑兵杀入兽人腹地来一次屠尸百万的旅行。短短四五年之内,整个极北森林居然是减少了百分之七十的人口,整个森林被豁然清空,一时之间倒是显得有些寂寥无人。
然后……然后暗影之王的故事却在此时戛然而止,再也无迹可寻,只留下无数遐想。
然而从那年之后,矮人帝国一片混乱,十分讲究血统关系的矮人族因为大贵族被屠杀殆尽的缘故,各方势力混战互相不服,便是一举迈入到了百年内斗之中。
“那是个神经病啊,做事情完全不符合逻辑,他干嘛要这么做?”隗特林听了几遍,总算忍不住的回道。
“你为什么想要理解他做事情的逻辑?”
“那你和我说故事,还不给我评头论足,你想怎样?”隗特林面不改色。
“我说,关于渴望王座的故事,那并不完全是真的……”
隗特林听了之后,笑了出来:“矮人公主殿下,这真假与否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阿泰尔殿下才是那个会坐上王座的人,当然了我们首先还需要通过你来带我们进入暗影城堡。”
“可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他能够坐,而你却只能够跟着他在身边看?进入到了永恒森林之后,谁是王子谁是下人都没有任何的意义,难道说王座本身还要去挑选屁股不成?他都已经身为王子了,还有什么一定要去实现的愿望。”
可隗特林却说了,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就算他这般档次的人也难以想象阿泰尔还渴求什么,但总是会有自己所做不到的事情。
那你便是没有想要去做,或者说后悔的想要挽回的事情?矮人公主继而问道。
隗特林话要出口,却是犹如有鲠在喉忽然卡住。
“你便是想象,一国王子都这种地位了还能有什么愿望的,就算有,他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手段去活得。再者阿泰尔那种生活的一帆风顺父母安康享受天伦之乐的人,定然也没有什么遗憾之处,可你不同了,与其让他浪费一个愿望,不如让你实现如何?”
咚得一声沉闷,方方正正的木笼子被隗特林一脚是踹走了几圈翻腾,里头的女矮人来回磕碰又是一阵头破血流,她愤恨而阴毒的扫了隗特林一眼,却是不明所以。
“阿泰尔对我很好,我还想着跟着他回去之后当大内侍卫,享受荣华富贵。”隗特林恶狠狠的瞪着女矮人说道。
“你天生反骨,就是背叛与被人背叛的命运,想想之前被你背叛过的亲人们,如果渴望王座能够帮你把他们复活,你愿不愿意去和阿泰尔抢一次?”
“你又是哪里知道……”隗特林大吃一惊。
“我只是在这结界里失去了魔法,又不是聋子,晚上和你一个帐篷,你说梦话我都听着。”女矮人嗤笑道。
“闭嘴。”隗特林又是踹了她一脚,然后一个人跑到另一边去继续睡觉。
这渴望王座定然是由千百个被砍头了的怨念所凝聚而成的宝物,恐怕就算到达了暗影城堡也没有那么轻易的可以获得一个愿望的承诺,世间本来就没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只是隗特林闭上双眼,还是不可抑制的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一个人背对着家乡村子漫山遍野的烈火,独自一人架着扁舟出逃的画面。
说到底,阿泰尔又有着怎样的愿望,会让他不惜千里过来寻找这渴望王座?
迷糊之间,隗特林睡去醒来,总算是看到了切尔瑞斯等人提着亡灵骑士那空空如也的头盔功成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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