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天还没完全亮,房间里的光线还很昏暗。
但他总觉得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虽然四周的一切都和他睡下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不太对。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床边向外看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窗外不再是他熟悉的东林城夜景,而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一层浓雾笼罩在窗外,根本看不到边界。
白雾仿佛能发光一样,昏暗的光线让整个空间勉强可见,但却看不真切。
我这是在做恶梦?
这是陆吾的第一反应。他坐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在自己脸上狠狠掐了两把。把脸都快掐紫了才睁开眼睛。
可是窗外还是白雾,什么也没改变。
陆吾有些紧张,在脸上掐的那两下让他彻底清醒过来,这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很清醒,根本不是在做梦!
晚上冒出来个灵能,现在又是什么?
他宁可单挑几个全副武装的敌人,也不愿意面对这种前所未闻的事。
他从床上再次站了起来,想打开床头柜抽屉,从夹层里找出自己藏的一把防身用的匕首,走到卧室门前,用有些湿润的手掌握住了门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一走进客厅他就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那本早就被他扔出窗外的书,居然还在茶几上。
“该死!”陆吾骂了一声,大概猜到了现在这个情况肯定是这本书搞的鬼,心里暗自后悔没有把它直接烧成灰。
他没有马上靠近那本书,而是摆出防卫姿态,用匕首指着那本书,侧身移动到了小空的卧室门口。
打开门向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小空的房间空空如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空空如也,整个房间就跟刚装修玩一样,一件家具也没有,更不用说睡在床上的小空了。
“放心吧。你妹妹不在这里。”
突然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起来非常空灵:“她没有资格进入虚空梦境,所以我没有召唤她。”
“是谁!”陆吾的身体紧绷起来,腿微微蜷曲积蓄着力量,随之准备着只要有人出现就直接发起攻击。
“你不要紧张。我没有敌意。我是来谈一笔交易的。”那个空灵的声音在屋内回响。
“有没有敌意我自然会判断,想谈话的话就马上滚出来,不要装神弄鬼的!”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我的力量还太弱小了,无法出现在这片虚空,不过我可以在你面前制造一个投影……”
话音未落,茶几上的书突然涌出大量黑雾!
那团黑雾飘落在地上,又很快聚集起来,直到形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形。
黑色的人形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陆吾也认出来了,这个黑色人形就是当时在仓库里看到,漂浮在深蓝西装他们身后的那个,只不过当时好像除了自己谁也没看到她。
黑色人形说话的声音十分缥缈,分不清楚男女。但是从人形凹凸有致的身材上大概可以看出是女性。
刚才人形提到了一个新词——虚空梦境。这让陆吾越发确定了他现在已经不在原本的空间内了。
而黑色人形刚才毫不避讳地说自己现在不够强大的话,是主动向陆吾展示自己的弱点,可以理解为她在示好。
陆吾觉得反正对方把自己拉到这里来,想动手做什么早就动手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他紧紧攥着匕首,坐了下来,眼睛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虽然对方说这只是个投影,不知道把匕首刺进人形腹腔中她会不会疼痛,但如果对方图谋不轨,陆吾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瞥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书,紧绷着腮帮骂了一句:“见鬼,我记得我已经把这本破书扔出去了才对。”
“这不叫‘破书’,它的名字叫熵之书。”黑影摆了摆手:“你当时并没有把它扔出去。我用一点小技巧对你施加了认知干涉。”
认知干涉,又是一个新词。
陆吾觉得他今天晚上的见闻可能比很多人一辈子的都要丰富,但坏处是他的科学观已经碎了一地,这让他现在觉得某些部位都快疼碎了。
“你的意思是,你操纵了我的认知?”
“是的,你理解得很快。”黑影点头道:“准确的说,是操纵了你的感觉——你的触觉、你的视觉、你的听觉和嗅觉。让你误以为你把书扔出去了。但实际上你抛出去的只是一团空气。”
“所以……”陆吾想起了睡前小空的反常举动:“你这混蛋也对小空动手了?”
“是的。但我只对她的注意力进行了干涉。当她看到熵之书的时候,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书上,会主动忽视熵之书……另外称呼初次见面的人为混蛋,你父母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么?”
“呵”陆吾嗤笑一声,没有回答。
他突然感到一种无力感,他一直以为自己把小空保护得很好,但却不知道面前这个家伙已经通过他不知道的方式钻了空子,对小空下了手。
他在这一瞬间突然产生了发动攻击,把对方的脑袋切下来的冲动。但无法确认杀了这个家伙,对方会不会就此死去,因此陆吾强忍下了这种冲动。
“好吧好吧。”陆吾有些头疼地单手揉了揉太阳穴:“让我们先从基本的问题开始问起。首先,你刚才提到了虚空梦境,这里是梦境?”
“以我现存的记忆——是的。我将这片空间称为虚空梦境,但实际上这里是一个梦境空间。”
陆吾点头,人形的话说明了他确实已经不在原来的空间内了。
梦境?入梦?这种事情做得到吗?
随后他继续问:“以你现存的记忆?”
“是的,我的记忆存在缺失,大部分有关人格的部分已经遗失。”
黑影说完闭上了嘴。陆吾还在等着她的下文,一般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把对话延伸到她为什么失去了记忆,或者她还能想的起来什么之类的话题上去么?但对面这个黑影却不再说下去了。
这一问一答的模式让陆吾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机器人,而且是一个神秘、强大的机器人。
到现在为止对方虽然已经散发出了善意,但言语之间还有所保留,陆吾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所以决定忽略其他细节,提出关键性的问题:“你是谁?”
这个问题一出口,仿佛打开了对面的什么开关似的。人形的情绪突然饱满了起来,稍微挺起了胸膛,用完全不同于之前的,略带自豪的声音说道:
“我叫涅姆菲娅,在变成这幅样子之前,是个强大的魔法使。曾经的我创造了熵之书,但不知为什么把自己的意识封印进了熵之书当中,而后来熵之书遗失了许多书页,所以你现在看到的我会是这幅尊容。”
人形说着,把熵之书翻开,陆吾看到除了前面一百多页以外,后面的全部都被人撕掉了。
按照书壳的厚度来估算,现在熵之书剩下的书页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
“书页是我记忆的载体,同时也承载着力量。书页的遗失让我现在弱不禁风。”
陆吾听完撇了撇嘴,魔法使之类的词汇他已经不会感到惊奇了,自己都到虚空里来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熵之书让他想起了以前经常在奇幻小说中看到的一种道具——魂器。
魔法使制造魂器,然后把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封进去,这样只要魂器不被毁灭,就算魔法使死亡了,也有机会凭借着魂器复活。
但熵之书显然和小说里看到的有些不同,如果按照小说里的设定,熵之书丢了这么多书页,应该早就已经损毁了才对。
不过这样一来,陆吾就有些眉目了。
这个叫涅姆菲娅的家伙之所以把自己召唤进虚空,总不可能就是为了给自己科普熵之书和认知干涉的小知识吧?
“开门见山地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现在陆吾已经完全确认对方没有敌意了,他把匕首反手握住,收了回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涉及到我接下来即将向你提出的问题。”涅姆菲娅顿了顿,嘴角扬起一道弧度:
“陆吾,你愿不愿意成为灵能者?”
“什么?”
陆吾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可以帮助你觉醒灵能。”涅姆菲娅强调道。
面对涅姆菲娅突然抛出的交易,陆吾迟疑了:“你的意思是,我如果成为了灵能者,就能使用之前那两个人的力量?”
“灵能感知和念动力?当然可以。实际上他们的灵能力在灵能者中层次很低,低到……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一样。”
陆吾听完了突然感觉有些好笑,那两个家伙只是刚会走路的婴儿的水平,就敢自称神明。
但是随后又笑不出来了,那两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一样的家伙,差点杀了自己。
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多少灵能者。万一以后有灵能者想对他动手,他还能像今天这样生还么?
陆吾觉得深蓝西装这人狂妄归狂妄,但他说灵能者与普通人是两个水平上的物种却没说错。
而现在一条进化之路就摆在陆吾的面前,只要他点头,就能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
但,唯一的问题是——
代价是什么?
或者换个说法,涅姆菲娅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
陆吾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能满足涅姆菲娅的索求。他不知道坐在他对面的是不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会骗他签下出卖灵魂的契约。
获得的越多,就会付出越大的代价。
诚然,成为灵能者这件事对陆吾来说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但是世界上有哪个骗局不是先抛出一个香甜的饵的?
陆吾内心摇摆不定,涅姆菲娅却仿佛看出了他的疑虑:“你在犹豫,这很好。能做大事业的人都不会被蝇头小利蒙蔽,但是你不用想太多,现在不是有一种网购服务叫做先试用后付款么?你看……”
涅姆菲娅笑着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你的灵能已经觉醒了。”
陆吾还在心里震惊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古董居然知道网购,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猛的攥紧匕首站了起来大喊:“你对我做了什么!”
可是随后陆吾又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变化。没有长出触手,也没有变得像深蓝西装一样丑。
“帮你觉醒了灵能。”涅姆菲娅没有因为陆吾突然爆发的敌意而慌乱,她漆黑一片的脸上露出笑意:“现在你不会有任何感觉,但是等你醒来以后,就会觉得世界不一样了。就算刚迈入灵能者大门的新人,和普通的人类也是不一样的。”
“见鬼,见鬼!”陆吾愤怒地瞪着涅姆菲娅。
他现在终于看清了状况,对方过于强大,他根本没有拒绝交易的力量,只能老老实实接受。这种无力感让他很不舒服。
“你想我干什么?”
“很简单。”涅姆菲娅两手一摊:“我需要恢复力量,因此需要你帮我收集熵之书的书页。”
见陆吾似乎没有接话的打算,涅姆菲娅翘起了二郎腿,把双手交叉叠在膝盖上:“我猜得到你在想什么——‘世界这么大,我上哪去找呢’对不对?这点你不用担心。熵之书的本体与书页都是我灵魂的载体,存在一种灵能链接。等你成为了灵能者,冥冥之中一定会有感应。”
涅姆菲娅伸出一根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圈:“书页之间存在相互吸引的必然。”
但是这次她真的猜错了,陆吾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尽快从虚空中脱身,然后一把火把熵之书烧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先答应涅姆菲娅,等离开了这个她控制的空间再做其他打算了。
“好吧,我答应你。”陆吾咬着牙说道:“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绝对不会对我和我的妹妹下手。”
“别这么幼稚。做这种承诺有意思么?”涅姆菲娅摊着手:“难道我让你发誓不要破坏熵之书,你出去以后就不会对熵之书动手?以后我们的合作还多着呢,希望那时候你能明白我的诚意,我也能毫无保留地信任你了。现在……”
涅姆菲娅伸出手,在陆吾面前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你该醒来了。”
陆吾猛的地睁开眼,面前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
他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赶紧把视线转向窗外,看到了熟悉的东林城夜景,而不是一片白雾了。
他松了一口气,总算能确定自己真的醒了。
看了一眼时钟,早上7:30。是时候去喊小空起床了。
陆吾揉了揉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扫了一眼放在两米开外的书桌上的空调遥控器,伸手一把把它拿了过来,关掉了开着暖气的空调。
等他正要把遥控器扔到一边的时候却愣住了。
空调遥控器放在两米外的桌面上,他的手伸到极限也才接近一米,是怎么一把拿过来的?
陆吾咽了一口唾沫,看向手中的遥控器,他还记得刚才做的那个“梦”。
他试着集中注意力,突然有一种奇妙的力量自他的手部延伸而出,就像是凭空突然多出了一只手一样。
他控制那种突然出现的力量拿住遥控器,它被无形的力量牢牢控制住之后,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遥控器在陆吾震惊的目光中,静静地浮在了空中!
……
“长生的幽魂、界外的勇士、复仇代言人……陆吾。”
虚空之中,涅姆菲娅负手站在客厅的窗前,嘴唇微动:
“你能做到哪一步?让我好好期待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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