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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圣人挥袖,君子有泪

十三.圣人挥袖,君子有泪

愁不愁往山上走去,不久后,青山白头,蜀山有座亭子,便安在近于山顶的位置,亭名无忧,亭中坐了位老先生,老先生一字白眉迎风飘然,与这周围的雪景,也是相称的。

愁不愁走上几步弯腰躬身恭敬道:“晚辈青城山愁不愁,拜见风老前辈。”

老掌门似乎有些意外,盯着愁不愁看了许久,嘴角含笑道:“我以为你要称我蜀山掌门,没想到一个前辈就略过了,把我身份降了好几个档次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老人家的语气里并无一丝责怪的意思,相反,还有些欣赏?

愁不愁苦笑道:“是晚辈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卖弄小聪明了,该罚。”

两个称呼,代表的意思也就截然不同,若是叫他蜀山掌门,那代表两人便是平辈论交,毕竟无论如何,青城山的身份地位还是摆在那的,但是这小子一上来就叫前辈,这就是修行界的摆资历排座次。

愁不愁自然是远远不如老人家了。

老人家轻抚白眉没有说话。

愁不愁便自顾不客气的在亭中坐下,坐在老人的对面。

老人白眉一挑,饶有兴趣的看着愁不愁。

愁不愁坐下后便正襟危坐,很是严谨。

等了半晌,愁不愁还没有动静,老人开口说话了:“不用在我这儿装的这么严肃,你跟小白一路的过程我都看过,多有趣的人,怎么到老夫这儿,就这么无趣了。”

虽然惊诧于自己与陆白一路行来的过程老人都能看在眼里,不过蜀山掌门,又不像他这个青城山掌门人够水,有何等法术神通,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于是愁不愁明智的自顾讪笑,没有接话。

老人看愁不愁这个反应,没好气的挥了挥手,下去吧下去吧,跟小白玩去吧,老夫老了,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聊不到一起了。

愁不愁嘿嘿一笑,便果断溜了。

......

......

晚上的蜀山临月,洗剑溪边一干弟子们都已睡了,溪面反射着头顶那硕大的月亮,溪水流动间,月光也跟着弯弯折折,有些好看。

愁不愁没奈何今晚怎么都睡不着,看身旁的张修林已经熟睡,只好披上外衣踱步出门。

洗剑溪便不仅有茅屋,还有树,于是愁不愁随便觅了棵树,在树下坐下。

手旁有跟木棍,于是愁不愁便随手捡起,在地上画圈。

一圈,一圈,又一圈。

小圈最小,大圈最大,圈套圈。

世间道理最大,人情道理再小,自己的道理再小于前两者。

愁不愁想了想,又猛然摇头。

若是人活的这般无私,还有个什么意思?

那便是自己的道理最大,人情道理次之,世间道理再次之?

也不对,如此做人跟不讲理有什么区别?

那到底如何去判断是非,道理,对错?

我要做一件事那我觉得是对的就够了吗?还是也要天下人觉得?

愁不愁有些迷茫。

小老头儿跟他讲过做人,陆白跟他讲过做人。

他们都说,做人要讲理。

那什么是理,这个理,该如何判断呢?

昵图上不断被画出一个又一个的圈,愁不愁来来回回在树下绕圈。

人世间情理法,我现在所能明白的便只有情,但若是依情而动,那又跟陆白说的山下败类有什么区别?

愁不愁在自己画出的三个圈子中最小的圈子里时而走来走去,时而停步不前,时而想要迈出去,迈了一半,却又有些惧怕的收回脚。

世间道理,自己一个道教的人,如何搞得明白?

愁不愁头痛欲裂。

上条当麻与永井圭也有些担心。

若是这种因为自身原因变得痴傻,饶是以永井圭的不死之身,也救不了他。

永井圭在愁不愁脑中喊了几声,没有反应。

上条当麻惫懒的声音缓缓飘来:“别费劲儿了,他现在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中,若是一朝顿悟,便能鸡犬升天,若是不悟,可能连现在的修为也保不住。”

愁不愁双眼通红焦头烂额,在圈子里仿若热锅上的蚂蚁。

冷汗从愁不愁额头滴下,愁不愁浑然未觉。

被自己所画的圈子困住,这便是作茧自缚。

若是分大小呢?

有灵光乍现,如晴天霹雳般在愁不愁脑中炸响。

愁不愁猛然抬头目视前方。

愁不愁身前无人。

但是有只猫。

小白猫看着愁不愁清醒,开心的舔了舔小爪子,冲他喵喵叫了一声。

对错分大小,大错不掩小错,这便是理。

余下的一切,便如顺水推舟般被愁不愁理所当然的推了出来。

对错分大小,这是第一条。

对错分先后,这是第二条。

对错最后还要分立场,这是第三条。

顷刻间,愁不愁感觉头脑从未有过的清醒,天下至理,自己虽不能一言蔽之,但却可以三言蔽之。

愁不愁朗声大笑。

于是天边有浩然正气落。

随浩然正气而来的,还有一本儒家经义,书名《道论》。

浩然正气当空而落,这本线订的书也落在愁不愁的手上。

浩然正气加身,愁不愁口含天宪,每说一字,便有金字浮于黑色夜空中。

对错当分。

分大小,分先后,分立场。

这十三个字,顿时如刮起的龙卷,金光大放间飘飘摇摇升入天穹。

这便是言出法随。

顿时凡在地上的,此刻,皆能看到那儒家以示天下的十三个大字。

为何以示天下?

时隔十五年,儒家终于出新君子。

不过是个道家的人。

然而儒门有教无类。

深夜悟道,却没想悟出个儒家君子。

金字升空,儒家新君子,昭告天下。

愁不愁嘴角含笑。

神色悠然自得,闲庭信步,只一步,就从那困扰着他无论如何也迈不出的小圈,迈了出去。

这一步,以后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蜀山顶,老掌门风清扬走出房门,仰头看那十三个金字淡笑道:“好一个儒家君子,小白交了个了不得的朋友啊。”

那本在愁不愁手中的《道论》,正是出自某位由道转儒的文庙圣贤的手中。

那圣贤,泥塑之身中突然走出一人来。

遥望蜀国蜀山方向,抚掌笑曰。

“我王夫之,后继有人。”

说罢,圣人挥袖,便反身回了自身的泥塑上。

千百里外蜀山,骤有风起,却有雨落。

只有一滴,静静的悬浮在愁不愁的面前,晶莹剔透。

圣人挥袖,君子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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