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挂在天边，已经有了要落下去的趋势，彤红的晚霞开始从西边蔓延过来，小半边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
管事老头就这样看着天边的红云，双目失神，左手不自觉地搓动着袖口。看他一脸凝重的样子，我心里有些发怵，这老头该不会对收我为徒这么反感吧。我又不是毁天灭地的魔王，只是一个小小的平民，收个平民当徒弟需要这么艰苦的思想斗争吗？
“老头……啊不，莱纳德老师，你可看见了啊，太阳还没下山，你的考验我可完成了。”
这老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悔，早早敲定师徒关系为好。
“别叫我老师，我可没答应收你为徒。”
管事老头收回了目光，把手拢在袖子里，又重新坐回了躺椅上。
“你这个人，果然是要反悔。我可是通过了你的考验，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呢。”
我急道，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错过了这次拜师的机会，相当于要多奋斗好多年。话说主角的道路不应该就是一帆风顺的吗？我才不要当一个努力奋斗的主角呢。
“伤口愈合完全是你自身体质的问题，根本就不是治愈术的效果。你连调用魔力都不会，还想让我教你魔法？”
管事老头的眼睛一瞪，灰白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你不是只教了我咒语么？你可从来没有告诉我怎么调用魔力啊。”
管事老头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干枯的老脸有些发红。
“那……那是因为……因为这是最基本的功课，你连这个都不懂，怎么好意思求我来教你。”
我气得头都大了，这个老头摆明了就是来耍我的，居然还摆出那么一副无耻无赖的嘴脸，以为谁不会耍无赖啊。
“喂，老头，你刚刚可是只规定了时限，没有说必须得用治愈术啊。我完成了你的要求，你就必须收我为徒。”
“你别耍无赖啊，我告诉你，虽然老头我老了，但是撂倒你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可是你先耍无赖的，你这老头是不是一开始就准备耍我？”
“哎呀，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老头我一生清白，哪有那个闲心戏耍你这无名之辈。”
“说这话之前麻烦你先看着我的眼睛好吗？”
“看就看，咋了，老头我问心无愧！”
“问你一句话，你收不收我为徒？”
“这徒，我绝对不收！”
“嗨呀，这师，我还必须要拜了！”
我不甘示弱地和老头对视着，从他那浑浊的眼睛里，我似乎看到了坚定的不收徒的目光。到底是什么让老头如此坚定地不想收我为徒呢？我看了看天边的云彩，想不明白。
然而看到我的动作，老头却显得十分紧张，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发现什么都没有之后，才舒了一口气。
“老头，好歹你也是个祭司，这么言而无信，不太好吧。”
我看了看紧张兮兮的老头，决定换一种温和一点的方式逼迫……啊不是，是劝说他收我为徒。
“老头我早就不是祭司了，如今只是这个牧场的管事。”
我想着诶莉诺和我说过的话， 阿莱利亚教虽然教义善良温和，但对于神职人员的管理却十分严格。
“喂，擅自转换职业，形同叛教吧？”
“老头我是满龄辞职退休，辞职信都还在教堂里保管着。”
看来这招唬不住他，我看了看老头满是皱纹的脸，很难想象一个曾经信奉阿莱亚女神的人怎么会在晚年辞掉祭司的工作。
“毕竟曾经是阿莱利亚教的信徒，你这样言而无信，简直是在诋毁自己曾经信奉的教义……”
“臭小子，别乱说话啊，恐怕你连教会的教义都不能完整背出来，还来这里指责我？”
老头嘴硬着反驳我，虽然说出来的话很硬气，可是在说话的同时，他却在不断的四下张望，似乎是怕被人听到。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还往天上看了看，难不成会有人飞到天上偷听我们说话吗？
不过，原来管事老头是这么一个爱面子的人啊，尽管辞掉了祭司的工作，也不想让人来指责自己违背教义。
“哼哼哼，老头，我告诉你，我偏要说，我还要大声地说！”
我说着，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大声喊。
“曾经的‘不死祭司’莱纳德，他违背教义，言而无信，欺骗无知少男啦！”
“住……住嘴！”
老头显得非常紧张，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冲上来捂住我的嘴，眼睛还不住地往天上瞟。
所以说，这老头老看天上干嘛，天上除了云不是什么也没有吗？
“老头，你到底收不收我为徒？”
“不收，不收，老头我怎样也不会收徒的。”
“啊曾经的‘不死祭司’莱纳德，他……”
“行行行行行，闭嘴吧你，收徒我不会收，但是可以指导你魔法。”
老头说着，还在不住地向四周瞟。
“那不就和收徒一样么。嘿嘿，莱纳德老师，徒儿拜见老师！”
我立马换了一幅笑脸，朝着老头拱拱手，只要能收我为徒，刚刚的刁难都是浮云。
然而老头却敏捷地侧过身，躲开了我的拱手礼，面上露着凝重的色彩。
“小子，我告诉你啊，我只是指导你魔法而已，从来没说要收你为徒，不管到哪儿都不能自称是我徒弟。”
看着老头凝重的脸色，我知道他应该不是在开玩笑，这神情倒像是在惧怕着什么。
“老师，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不许叫我老师。”
“哦，师父。”
“师父也不行，叫我老头就行。”
“哪有学生直接叫老师老头的？我可是一个尊敬长辈的人。”
“你这个尊敬长辈的人刚刚还在对着老头我大呼小叫呢！你记清楚，我不是你的老师，你也不是我徒弟，我只是愿意指导你几个魔法技巧的人而已。”
没想到这个老头对身份这么执着，就让我当个挂名的弟子也不行么？不过我想要成为他的徒弟也就只有一个目的而已。
“我可以不对别人说你是我老师，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
“我只对公主说你是我老师。你看，本来就是公主带我来找你的，在她面前称你为老师也是理所当然的是吧？”
老头思考了一下，轻轻瞥了我一眼。
“随你吧。”
他说，没有再拒绝。
但是这就足够了，只要能在辈分上压过公主一头，我就不用再饱受她拳头的欺凌了，一定！对，一定……的吧？
……
牧场上的风小了一些，短尾鸟们开始有秩序的归栏，排着队走进了那间大木屋。它们晚上还有一顿，当然是在大木屋内进食。
管事老头进了他的小房子里，鼓捣了半天，端出一碗黑糊糊粘稠的液体。
“把上衣脱了。”
他说道，语气毋庸置疑。
“干嘛？我……我可是性取向正常的人！”
老头拿浑浊的眼球白了我一眼，嘴边的胡子抖了抖。
“别整那些有的没的，让你脱就脱。”
“那又是什么？”
我指着老头手里那碗黑色的液体问道。黑糊糊粘稠状的物质盛放在碗内，量不多，但是看起来很恶心。
“这是用来训练你调用魔力的东西。”
“调用魔力？现在就要开始训练吗？”
“有些事情，我也听说了，你不是要被派去讨伐巨灰熊么？如果你觉得被巨灰熊一爪子拍死也没问题的话，现在就可以去睡觉了。”
“诶，不不不，现在开始训练正合我意。”
我说着，爽快地脱掉了法袍和上衣。
老头拿着毛刷，沾了点那粘稠的液体，开始在我的身上画线。黑色的线条从肚脐开始，在腹部转了几个诡异的弯，然后又延伸出两头，直通向两条手臂。
“老头，这东西是什么做的，闻起来怪怪的。”
老头专心致志地画着线，头也不抬。
“煤灰。”
他说着，在我的手臂上勾完了最后一笔。
“什么？煤灰？这玩意对调用魔力很有帮助吗？”
我想起了当初为了混出帝都将煤灰抹在脸上的情景，现在想想惹出那么多事，不都应该怨那个自以为是，狂妄自大，还不是金发的公主么。等我完成巨灰熊的讨伐任务，再加上现在这个‘不死祭司’徒弟的身份，一定要让她仰视我。虽然这个身份没有得到公认，但是应该还是有效的吧，应该……吧。
“没有。”
老头淡淡地回答。
“没有？”
“对啊，没有。”
“没有你涂我身上干嘛？”
“只是为了给你标示出魔力运行的路径，让你调用魔力的时候方便一点。”
“这特么就是在腹部转了一圈，然后运行到手臂上吧？”
“不是，魔力是存储在人身上的每一块地方的，在那之前你还得把所有的魔力集中到腹部来。”
“那才是最难的吧！为啥不把这个过程的路径给我标示出来啊？”
“因为这个过程要麻烦的多，所以就算了。”
“喂，别舍本逐末啊！”
最终，老头还是把几个主要存储魔力的地点给我画上了箭头，主要包括头部，双腿，和胸腔。虽然这么简单的几个地方，说一遍就能记住，标了也是白标。
“好了，你就这样去把短尾鸟的晚饭放到食槽里，这个工作你以前也做过，应该很熟悉。”
“喂，你是想把我当免费劳工吗？”
“当然不是，老头我是那样的人吗？让你去喂短尾鸟目的是让你运动起来，当人运动之后，魔力会稍微活跃一些，这样便于你感受和调用魔力。所以喂完短尾鸟之后，你再沿着牧场跑个两圈吧。”
“你这还是在把我当免费劳工！”
“不是都告诉你理由了吗？喂短尾鸟只是顺便，顺便你懂不懂？”
老头说着，打着哈欠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小房子，边走边用含糊不清的语调说着。
“做完这些之后，你就按照我给你画出来的路线运行魔力，直到双手都出现光芒为止。记住啊，要用心去感受魔力，用心……啊哈……”
老头打着哈欠走进了房子里，留下光着上身的我，虽然布尼托亚斯一年四季都很温暖，但是傍晚的风还是让我感受到了一点凉意。
这个老头果然只是想把我当免费劳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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