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这三个字我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菲莉雅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眼眶中的泪水停止了喷涌。
“就连神位都激起不了你的兴趣吗？”
“算了吧，我可不是当神的料，搞不好还会玷污了沃亚纳特女神的名声。”
我耸耸肩，看着菲莉雅脸上未干的泪痕，有些于心不忍。
“而且……我到现在还没有想清楚是否要和阿莱亚女神对立啊！从始至终，我所有的事情都是被动地去做的，被动地接受了那个女神的祝福，被动地作为诱饵引来你们口中的伪神，又被动地帮欧罗伽那个家伙将她打倒。可是……可是我根本没有和她对立的理由啊，实际上，我本就不该参与到你们的斗争中来！”
我激动地说完，面前菲莉雅的瞳眸渐渐变得暗淡，其中流淌的晶莹液体也慢慢被风吹干。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没有说，我不想再被利用了，那种好像被人明码标价推出去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好受。
“所以说，你其实是想帮那个伪神吗？”
我被她的眼神逼退了两三步，连连摆手。
“不不不，其实我谁都不想帮，我只是想躲得远远的，安安稳稳度过属于我的主角生涯啊！”
菲莉雅皱了皱眉头，轻蔑地看了我一眼。
“没志气！”
她说，语气有点毒舌。
“唉，这小子本来就不该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他有拒绝的权利。如果作为神还非需要一个人类的帮助不可，那这个时代的神，也真是太没落了！”
火龙轻声说道，嘴里吐出几缕火焰。
菲莉雅轻哼一声，白了我和火龙一眼，没有再说话。
我挠挠头，边思索着边说道。
“说实话，作为人类来说，我觉得，除开报仇这件事情，你们与阿莱亚女神真的没有争斗的必要。我见过很多靠着对阿莱亚的信仰活着的人，他们大多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这些都是阿莱利亚教义感化所致。说不定，人人信仰阿莱亚的社会会更好呢！”
菲莉雅又白了我一眼，脸上似乎带着些怒气。
“你以为信仰那个连真正的神都不是的家伙有好处？只有沃亚纳特大人这样处处为信徒考虑的神明才是值得信仰的！”
面对菲莉雅骤起的怒火，我发觉我又说错话了，不过我说的也是事实，在我印象中，真心信仰阿莱亚女神的，还真没几个是坏人。啊，虽然阿莱利亚大教堂那个诶莉诺祭司的确腹黑得很，不过人却不坏。
“你这话，真像是沃亚纳特会说出来的话。如果她在这里的话，也一定会劝我们放下仇恨，然后告诉我们信仰那个伪神的社会也不错。说不定，你真的很适合森之女神这个神位！”
火龙插嘴道，浑厚的声音直接响起在我的头顶。
“喂，我可是男的！”
火龙瞪了我一眼，灯笼般金黄的眼瞳之中，是拷问灵魂一般的注视。
“不过你却没有考虑到另一件事，除了人之外，这个世间还有许许多多的神，他们也和人一样有着生存的权利。不光是为了替沃亚纳特报仇，如果任由那个伪神作为，用不了几百年，所有的神明将会消失，只留下她一个，你认为，那样的世界，真的会更好吗？”
我张了张嘴，思维的高速运转已经让我回答不了火龙的话了。如果说真的变成那样，那么整个世界的人类就将只会听从阿莱亚一个人的话，某种意义上说，那就是真真正正的独裁！
可是，提出善良与正义的教义的神明，真的会是一个想要独裁的神吗？
我回想着唯一一次与阿莱亚接触的画面，我浑身冒着欧罗伽的绿色魔力，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她，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进行了攻击。不过，那个包裹在金色光芒之中的躯体却安静得可怕，没有惊呼，没有惊讶，只是平平静静地，用她透过金光的眼睛注视着我。如果说她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证明那不是一尊发着金光的雕像，那么，大概就只有那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微弱呼吸声了吧。
看起来不像是个野心家，倒像是个天然呆的无口少女。我这么下着结论，但是又觉得不妥，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外表去判断的，更何况我连她的外表都没有见到。
“我不知道。”
我回答着，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不知道吗？你是人类，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也情有可原。可是我们不行，那样的情况就意味着我们将要消失，而且将要把自己的信徒送到一个滥杀神明的伪神手里，不可能会有神答应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们必须与她作斗争！”
火龙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没有暴怒也没有急切，仿佛在认真地和我解释一样。
“可是，你是个邪神，没有信徒的吧！”
“咳咳，我说的是其他的神，其他的神。”
火龙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尴尬，脸庞附近的红色鳞片似乎更加红了一些。
“既然你不愿意帮忙，那就算了。霍斯莱德，你呢？要和我一起复仇吗？”
菲莉雅再次发话，这次似乎将矛头指向了火龙。
火龙看了她一眼，巨大的脑袋摇晃了两下，金色的眼瞳中放射出一股威严。
“你的话已经快要说服我了，但是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森之女神的神位只为她的信徒而存在，我不会同意你将其沾染仇恨！况且，对抗那个伪神的事情，已经有人在做了，多了你一个，胜算也不会增加太多。”
菲莉雅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因为眼眶的湿润而粘在一起，水润的眼角周围有些泛红。
“可是，你没办法阻止我！”
火龙沉默了一下，接着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它已经受了重伤，尽管在沃亚纳特最后的魔力滋润下醒来，但是明显没有恢复多少魔力，面对一个新晋的神明，自然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对方去做任何事。那一声叹息中，多多少少包含了一些无奈的情绪。
“看来，将你们两个叫过来，我是白费力气了！一个没有志气，一个冥顽不灵！”
菲莉雅看起来很生气，不停地拿眼睛瞪着我和火龙。在幻境之外，她那温柔的模样还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实在无法相信这是同一个人。看来，仇恨真的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作为新的森之女神守护好信徒，给他们一个光明的未来，这一点我会做到的。但是，向那个伪神复仇我也会做到的！”
菲莉雅赌气一般说着，右手轻轻一挥，整个人消失不见。
幻境开始扭曲，远处天地相接处已经开始慢慢崩解，亮如白昼的天空和红花遍野的大地都开始消解成为无边的黑色。
在崩解快要到达我脚下时，头顶上的火龙轻轻叹息了一声。
“唉，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啊……”
任性的小姑娘？是在说菲莉雅女神吗？拥有着不知道多少年老资历的火龙的确可以用这种语气来评价菲莉雅，但将堂堂森之女神评价为小姑娘还是有点……我还来不及细想，无边的黑暗便将我吞没了，我又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
“洛斯大人！你醒啦！”
我睁开眼的一瞬间，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叫声。其实都不用睁眼，我就已经知道，这是莹的声音。
我将模糊的视野慢慢对焦，最后停留在了面前的一张脸上，蓝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瞳，的确是莹。而莹在看到我的视线以后，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脸腾地一下红了，接着便转过身，快步走开。
之后，另一张脸又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棕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还有眼中担忧的眼神，是丽兹。
“你怎么样？看看我，这是几？”
丽兹说着，在我的面前张开五根手指。
“啊，是一！”
我答道。
丽兹皱了皱眉，强行将我按住，似乎是想要阻止我起身。
“行了，是五，我骗你的。”
我轻轻推开丽兹的手，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身下不知什么时候垫上了一张毯子，铺在长满凤铃花的地上。而我们周围则亮着不少火把，大部分精灵族人也都拿了一张地毯垫在身下，有的已经睡着了。
丽兹皱着眉，嘴角垮了下来，看起来有些生气，伸手打了我一下。
“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嘛。”
“你突然就晕倒了，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火光下，丽兹黑亮的眼睛瞪着我，就像擦得光亮的黑曜石。
“我……只不过是伤没好利索，长途奔波有些劳累而已，没什么大碍的。而且我已经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我连连认错，总算是逃过了一顿体罚。
看了看天，我吐出一口气。天空上没有星星，只能看见枯萎的、零星的枝桠，遮蔽了整个山谷的上空。
“时间不早了，丽兹你去睡吧，我已经没事了。”
我转头对着丽兹说道，顺便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陷入梦乡的公主和缇米。两人抱在一起，睡得香甜，仿佛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抛在了睡眠之外。
如果我也能和公主一样，今晚能有这么好的睡眠的话，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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