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战斗狂
“连续一个月,每天都得准时起床热咖啡……”
黑暗平行于另一对黑暗,前者透露着冰冷,后者散发着充满整个“房间”的醇香。灰色西装的背影在“天窗”下言语,他的身形被微弱的晨光染成了深灰。
男人在煮好的咖啡里洒了些“葱花”,小心的为泛着灰光的白瓷杯盖上。
晨曦在这一刻灰得恰到好处,让房间暗抑到了极点。理想中清脆的合盖音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破门的声音。
“砰!”
“房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开,发出“咣!”的重响,落在地上的门碎成了一堆灰,消散了。难得的声音如同闪电击碎宁静,但倏而被房间的“灰”所吞噬。
来客是一个14岁的男孩,身穿青色卫衣,靛蓝运动裤。脸庞未脱稚气,衣帽下那双深邃的眼睛泛着炽热的光彩。
他发现先前描述自己的语句毫无意义,因为一入此地,“灰”就开始剥离自身的颜色。如同踏入了黑白电影。
忍住不快和紧张,男孩警惕地看着穿着灰衣的男人,找到茶几后一张沙发坐下,小心地加大呼吸频率,掩藏自己的疲惫。
灰色西装的“主人”尽着地主之谊,颤抖着伸出那双覆盖着一层灰的手,将两杯咖啡端起,一手将一杯咖啡送往自己唇边,一手递给来客。
“小心灰。”
“客人”嘴角微浮露出笑意,倏尔恢复平静。他抬头看了眼在龙卷般浮尘中矗立的身影。
接过瓷杯道了声“谢谢”。便开始小心地揭盖,一手半遮着杯口防止灰尘落在咖啡里,送到唇边品尝。
“主人”微微颔首,转身走向一侧,举头就饮。
主客二人被灰暗包围着,但彼此心里清楚,此刻的灰色已然不“纯”,“危险的色彩”正以极强的节奏渗入。
温暖的咖啡顺着洁白的瓷杯流向男孩的嘴,当咖啡碰上他嘴唇的瞬间。
“啪!”
笑意绽放在男孩脸上,嘴角形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他伸着食指指向灰衣男子,瓷杯摔碎在桌上,放出震耳的脆响。
指尖跳跃着一个数字“001”。灰衣人倒立站在天花板上,双手僵硬地端着瓷杯,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男孩。两人的对视构成了一幕无视物理法则的荒诞场景。
“660”,“860”,“L60”“960”……数字飞快的变化着,什么也没发生。
灰衣男子强压内心的恐慌和恶心,神色趋于正常,耸耸肩道:“我不会侥幸的。”
男孩没有站起来,左手扶正卫衣帽,咧着嘴说:“我们开始吧。”
话音同起同落。
灰影从天花板俯冲下来,瞄准了男孩右手食指,用自己的两指一把捏住,浮动的数字烟消云散。
男孩左手伸入卫衣口袋,“小刀!”灰衣人心念电转,身体往右闪躲,闪过了男孩致命的补招。
未从惯性中恢复平衡,灰衣人被男孩瞧准破绽,他腰间寒光暴起,右腿如机关般弹出,膝上的武装利刃刺向灰衣人腰眼。灰衣人瞬间站定的身形让利刃从自己肋下擦过。
凌厉的杀招有如两帧动画,迅速得看不出衔接。灰衣人惊骇得有些失魂,抬头看着那被微笑扭曲着的稚脸:“动作更快了,佯攻更妙了,只可惜,我没死(miss)了。”
男孩笑意更浓,目中凶光更盛,显然不能忍受对手无心的戏谑。二人达成了共识:“战斗已经不存在侥幸,这个级别的打斗不足以解决眼下的对手。”
灰衣人收回攻势后跃一步,一摊手。“房间”中的家具、天窗、各种摆设尽数消失,一切皆化为灰烬。
以它为中心的“灰色风暴”无由而生,密集的尘流构成了黑白灰的梦魇。以爆发之势扩散。
男孩没有犹豫,佝身向前跳追,放开手脚抓住了这个高大男人的肩膀。右手猛松,其间的匕首被尘流吞没,食指上出现了一道由青色符号构成的算式。
他奋力向灰衣人胸口点去,倏尔手间散射出万道青光,光线被“染灰”的空气扯断,如几簇颜料扭曲着,疯狂填入灰尘风暴“染”出的“空洞”。
一道二者交织的漩涡之后,灰尘的爆发被抑制了。
“房间”在这两股力量影响下消解得无影无踪,眩目的星光洒向被余波冲开的两人,他们各自跳到了一处立足的“星球”地表。
氛围不再压抑,四面的景色是“银河”。星辰浮动,闪烁着各色光芒。男孩有些不适,他极力平衡呼吸和视域,让自己看上去无碍,左右手飞速画着两道算式。
二人在浪漫的星河间遥望着彼此,手头蓄备着各自的谋杀手段。
以几何增长的白雾从彼岸飘来,为景色增添了一份朦胧美感。但没过几秒白雾填充了可见视域,颜色由白入灰,化为压抑的灰霾。最后渐变成无缝的灰暗,视角里只剩下可辨的灰尘如浪卷般不息流动。
紧张也在男孩的心里加速弥漫,他双手如螺旋般舞动,左右定形躲避来袭的流尘。“搞定!”他拉开卫衣拉链,从右侧口袋中掏出两只小巧的纸飞机。
身体向后仰去将这对飞机射出。两架纸飞机如离弦之箭般飞向彼岸,尘浪成为托起他们的动力,丝毫不能染上纸翼。
两架纸飞机顽强地钻出包围,飞行的轨迹有如脱手的泥鳅,这不在灰衣人意料之内。而后男孩的疯狂举动扯回了灰衣人对那平淡无奇的“意外”的注意。
男孩纵身跳离支撑自己的“地面”向星河跃去,“聪明的孩子,可惜这次太蠢了。”灰衣人读懂了男孩的用意,觉得那是异想天开,心中布满荒谬,但丝毫不敢松懈。
男孩的鞋上散射着蓝色的光芒,在空中滑翔,就好像他完成了一次惊人的跳跃。强忍撕裂肌肉的剧烈疼痛,踉跄的在一架纸飞机上微微顿足。
又突然张开四肢向另一架纸飞机扑去,奋力踩上了它,纸飞机提供给他的狭小落足点在尘卷中飘曳。
灰衣人心中开始放松,轻声吐出一长串话:“你从没和我拉开距离战斗过,不管是连续29天的战斗终于摧毁了你的理智,还是这只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虽然很可惜,但终于结束了。今天你会死!”
男孩在纸飞机上只站了一瞬,督到灰衣人默念的嘴唇,狂喜压制住了所有的痛苦,他的双足消失在灰霾之中,就像与它们融为一体,猛然向空中又一踏步。
在一片灰色的虚无中踏进,悄然来到刚说完话正微低头的男子面前,再次将手中的青色算式向他胸口推去。
欣慰和恐惧同时膨胀,灰衣人速退一步解开了本应降临的死劫,左手将男孩向外一推。死神交换了舞伴,男孩翻滚了半圈从灰衣人落足的“星球”上坠了下去,落入灰霾的包围。
半空中,他疯狂拉扯自己的卫衣,各种玻璃瓶罐、刀具、子弹散落半空,碰撞着在灰暗拉出烟花般的弧线后,被瞬间吞没。
肺部不慎吸入尘霾,男孩咳出的殷红鲜血,红色如水流进沙子一样消失。最终那个小小的人影,被彻底埋葬在了地狱般的尘霾里。
灰衣人完成了杀戮,同时他明白,真正的绝望已经在二人交错地一刻悄然发生。
“来了……”他伫立在原地,头顶漂浮起一个数字“42%”,随着数字的出现,周身灰尘变为浓密的黑暗。灰衣人朝男孩消失的方向看去,确认他已被埋葬,便开始允许绝望爬上自己的心。
数字开始浮动“43%”,“44%”“45%”...“56%”“57%”,眼前只剩黑暗,唯有指尖感受着灰尘的流动,它们在灰衣人粗糙的手背上沙沙作响,滋生绝望。
突然,一种绝妙的感觉奏醒,灰衣人感觉脑门一痒,十道青色的光芒从他额头的伤口里喷涌而出,随着尘流做了个漩涡,如同墨水般点在了地面。
灰衣人看到了对它而言既感动又惊悚的一幕,男孩从一束光芒中站了起来,另外九道光芒也各站起一个人影,他们身穿男孩的装束,发着青银幽灵般的光芒。
卫衣帽下,除男孩外9个孩子的面容让它吃了一惊——那些通体透明的幽灵,面孔都是以往挑战过自己的对手。
灰衣人摸摸额头,适才摸出原来是自己分神之际被男孩留下了伤口,那是一个精巧的井号。
“居然了解到这个地步……”
男孩的出现虽然剥离了他心中的绝望,却让战局再次紧张。
一个戴着眼镜的“幽灵”女孩拍着男孩的脊背,让他咳出适才吸入的灰尘:“现在开始交给我们,你保持住那张傻笑的脸就行了。”
灰衣人头顶的数字从57%起停止了上升,在56和57间不停浮动。它有些欣慰,自己无法控制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自己能活下来。但它也知道,对这些孩子而言最难熬的时刻才刚开始。
十个第一次见面的孩子开始默契地抵着灰尘的压力向灰衣人进攻,无情的黑暗没有被那些幻像和冲击所动摇。
滋滋的摩擦声证明着彼此的存在,灰色吞噬着孩子们的身躯。
与“幽灵”孩子们比,血肉之躯的男孩是最煎熬的,压力碾裂了他的皮肤,流尘撕咬着他的五官,炎症折磨着他的内脏,每一步前进对他而言都是一重地狱,但他仍然挥舞着自己最后一把小刀。
和看不见的对手战斗了整10分钟后,有五个幽灵孩子被黑暗吞没,消失。数字停止浮动,长时间凝结在57%,这已经不能算战斗了,而是场折磨。
一个幽灵孩子大喊“我受不了了!YYC,这是个疯子而已!既然所有人都活不下去,为什么我们还得陪个魂飞魄散?”尘霾在他青幽身体穿梭过的噪音,让他的呐喊连自己都听不见。
“我得离开这里!”幽灵孩子心里盘算着,青色渐渐失去色彩变为白色,尘霾之下谁也看不到这一幕。
在他说话间,一个身影以三步纵跃到了“白色幽灵”的身边。
男孩紧闭双眼在黑暗中挥动刀子向“白幽灵”的背部刺去,幽灵孩子反应不慢,向左躲闪。但男孩早已料之,变招在其肋间一划,幽灵被拉扯成了烟状。
他迅速用手指沾着这些白色写了一道算式,光芒自“白幽灵”的身体爆射而出,向四周推开了一处半球形的空间。
明亮温暖的星光让剩下的五人眼睛不得适应。替男孩拍背的幽灵女孩不顾刺眼光芒毅然睁眼,双手临在半空,无名指上是一个由蓝色符号组成的算式。
女孩双手往外用力张开,脊背微弯,整个世界都开始不规律地晃动起来,除她以外的人都被疯狂移动的“地面”晃倒。半球外,灰尘的流向跟着她目光的方向改变,渐渐变得稀薄。
男孩精准地预读了合适的睁眼时间。但他睁眼所见的是:灰衣人已经用双手扼杀了幽灵女孩和另一个用手枪朝它射击的孩子。
“二对一,能赢!”男孩无视身体的创伤,内心快乐之至,灰衣人头上的数字骤降到了43%,剩下的一个“幽灵”直愣愣的看着男孩。但随即不敢直视男孩充满期待的目光。
男孩用最后的力气朝他爬去,伸出闪烁光芒的食指。
“不要浪费。”
“为什么……?”
“你看清楚啊,我是Jhon啊!”幽灵孩子说着哭丧着把自己手里只悠悠球往地上一扔。
男孩举头看着幽灵孩子,怒火丛生:“你……你……”
“别说话了。”名为Jhon的幽灵孩子迅速抓起男孩的手在他胸口画了一道算式,治愈了他的伤痛。
刚一恢复,男孩半蹲着大口喘气:“刚开始,就该死的,没死!有用的,一个没剩!”
“说什么呢!”Jhon对他的抱怨颇有微词,下一刻,飘来的灰影扯断了它,“糟糕!”男孩后悔自己的分神,赶紧将被扯断的幽灵抱入怀里。
灰衣人慢慢转过头看着他,“干得不错。”随后,兴奋的声线变成了故作镇定的声线,“能不能别打了?29次平局,多一次也毫无意义……”灰衣人颤抖着,声线又渐变为讨饶,
“这次算我求你。”
男孩怀中抱着那团绿色云雾,举头看了看他头上的数字——“42%”内心开始坦然。他知道灰衣人已经杀不死自己了。但自己也失去了致胜条件,剩下的战斗的确是“垃圾时间”。
男孩闭了一会儿眼,疲惫的身体和眼前决定了的结局让他有些无奈。抬头时那张脸却仍保持着微笑,手中的利刃早在表情之前便已挥出了答案。
“不行。”
二人不息地打斗,犹如星河幕布下一场主题残酷的舞蹈,没人知道何时才会曲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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