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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徐

第一章 徐

“独自在人海中徘徊流连

也走过几条叫不出名的街

独自在夜深时倚窗点烟

也看过几部小成本的影片

独自在风雪后拍照留念

也尝过几种 无关痛痒的离别

我与你在不期而遇之前

一直在寻找一张素未谋面的脸”

临近午夜,时不时路过的行人埋头步履急切,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墙壁前,店铺门,灯管上,滴滴答答,却为这座繁华都市平添一份来之不易的寂静。

偏偏有个怪胎,散步似的漫步雨中。 自私地,贪婪地感受缕缕细雨坠落到脸庞上宛若细纱的柔软触感。

“嗒,嗒,嗒,嗒……”

肮脏的鞋底缓缓亲吻过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水坑,几粒溅起的水珠落在厚重靴面,又凝成一块斑驳的痕迹。

抬手剥开颗盗版牌子的黑巧克力,与几滴不守规矩的雨水一同送入嘴中,糖纸随意丢在脚边半寸深的小水面上。

徐骥双眸缓缓合上,不去咀嚼,不去吞咽,任由其于舌尖绽放,品味丝丝苦涩与其不属的咸津。

“独自在春光中租车游园

若心情好时 便付双倍车钱

独自在烈日下撑伞遮天

若晒到灼眼 咒骂几声老天

独自在秋雨后踏碎落叶

若偶遇故人 也不差几句寒暄

独自在冬日里雪落满肩

我知你会来 在寻常的某天

你来之前

任性也不收敛

因知道你会逐句地指点再为你而变 ”

扶扶略微倾斜的耳机,与世隔绝般清晰地聆听着耳机中带有少许沙哑的嗓音伴随空灵琴音一同娓娓道来的故事。

“三千世界鸦杀

是到死的寂静啊

独行的你我他

挣扎在

这扼喉沉默里

三千世界浮华

不与谁并肩看罢

只为

等你到来啊 ”

旋律优美。

半晌,积水坑中的雨水隐隐约约有些颤动,似乎是有庞然大物狂奔一般。

徐骥停下脚步,抬眼环顾四周,不知不觉中已步入一座公园。

左手抬起反转抚脖,右臂探进猎猎作响的墨黑风衣内侧摸索着什么。片刻,右臂慢慢抽出,手掌中赫然握紧一把刀刃挫钝,被破旧泛黄绷带胡乱缠住的三尺长刀。

嘴角一提,露出一排皎洁白齿,竟有一丝狂妄之意。

“独自走的路要再长一些

故事才够多 与你攀谈昼夜 ”

似乎真有头庞然巨兽向这边横冲直撞而来。不过,用“逃窜”似乎更形象一些。

除过兽蹄踩踏水泥路的巨响,还夹杂着困兽犹斗时的咆哮。

“独自发的誓要再久一些

心底才明了 会不会真应验

独自听歌写字消遣疯癫 ”

越来越近,声音大到如同万雷轰鸣。偏脸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数座摩天大厦间一头足足四层楼高的巨大身影火车一般向公园的方向奔来。

“等待才完满

从而被命运成全

独自历的人要再多一些

芸芸众生中

才能认出你的脸 ”

将音量调到最大,完全盖住巨兽发出的噪音。徐骥转转有些僵硬的脖颈,右手紧握长刀与左手环于身前。

再俯下身,左腿弯曲,右足后滑作蹬地状。

“凌晨三点半

真空声色感官

窗边微光一盏 忘了关 ”

“吼——”眼见巨兽一路跌跌撞撞闯入公园,徐骥后足猛烈一蹬,离弦箭一般直插向那狂奔而来的大家伙。

“空城空巷空房中无人伴

会默默蓦然 想起了谁

虽从未相见 却也是那么地想念 ”

“噗嗤——”凶器撕裂肉体的声音,巨兽脚下一软,一时没收住,竟直挺挺地扑倒到在地上,砸起一大片水花,连续撞折数棵无辜大树,但这并不是徐骥所击。

只见一把等身高的战斧飙出,穿透巨兽的身体,落到地面时硬生生犁出一条三指宽的裂缝。

战斧从徐骥左手边掠过,腥臭的兽血混到雨水中甩了他一脸。

徐骥在不足倒地巨兽十米距离时突然刹住,右臂顺势一甩,长刀脱手而去,以媲美子弹的速度飞向倒下的巨兽。

“三千世界鸦杀

是无声的呐喊啊

未曾出口的话

淹没在 周遭灭顶喧哗 ”

巨兽悲鸣,古怪长刀即将射入巨兽庞大躯体时却突然诡异地拐了个弯,诡谲地闪到巨兽的上方一丈高,绷带自行散开,长蛇一样在空中张牙舞爪。

似是解开某种封印,瞬间弥漫出一团浓烟般的紫黑色雾团。

“三千世界飞沙

都悉心从肩头掸下

只为

相逢一刻绚如夏花 ”

雾团中又蔓延出数根粗细不一但锈迹斑斑的青灰铁链。

铁链似乎无限长,瘟疫似的蔓上硕大的躯体。越来越多,将其如同铁链木乃伊一般死死包裹住。铁链上萦绕丝丝血红色微光,仿佛是在汲取着什么。

“三千世界鸦杀

是至极的孤独啊

若莫名地泪下

请抬头

向远方眺望吧

总会看到我那

三千世界里的家 ”

“哐当……哐当……哐当……”盔甲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个健硕的身影缓缓从倒下的巨兽身后走出。

“是她 那天

再问声 ”

“……你,好吗?”

曲终,

雨停。

那把穿透巨兽躯体的战斧微微震动,像是是受到了召唤。

“收工。”

徐骥悠悠吐出两字,抬起右臂空中虚握,雾团与锁链猛地炸裂,束缚其中的巨兽悲鸣一声便化为飞灰,消失不见,如同未曾出现。

而他的手掌中,赫然紧握一把绷带长刀。

“四分多,将军,这回慢了。”

徐骥摘下耳机放置脖颈间,对着那健硕身影开口。

“大,难杀。”

如同闷在罐头里一般的沉闷声音惜字如金地回复道。

徐骥耸耸肩,有些不置可否。

没有自不量力地帮徐晃拿起那把超大号战斧。

将长刀揣回风衣内,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以短信的方式告诉那些正在看战况直播的高层魔兽已经收拾掉,派人清理战场便好。

原地静候徐晃不紧不慢地扛起战斧,徐骥身形一闪,没入与浓墨无二样的黑夜中。

没有什么过多的话语,徐晃默契地跟上他,鬼魅般一同消失于这刚消失头庞然大物的不详之地。

徐骥在前,徐晃紧随其后,两人默默无言。大概一刻钟,徐骥轻车熟路地掀开厚厚的塑料帘子,进入还未打烊的小卖部内,瞅瞅趴在收银台后呼呼大睡的老板房东。

眼馋房东身后琳琅满目的香烟,砸砸嘴。随即立刻回头,食指放于唇前,示意身后的徐晃动作要小,然后踮起脚尖悄悄从货架上摸走几瓶茶饮。

徐晃也很配合,一眨眼便将厚重盔甲变成一身宽松的运动装。穿过货架后的厕所,登上阴暗潮湿的楼道,来到小卖部二楼的出租屋门前。

破旧的门半掩着,徐骥伸手轻轻拉开,但久年失修使得它十分暴躁,一直用吱吱呀呀的声音斥责打扰美梦的徐骥。

“呼——回来了……”

徐骥按下脏兮兮的开关,灯泡散发出微弱的白光堪堪填满整件屋子。

将风衣随手挂在被房东淘汰的二手衣架上,衣架摇摇欲坠,僵硬地晃晃腐朽的木钩欢迎他们回来。

房间内 弥漫着一股子霉味。

很小的房间,仅仅二十来平,家具很少,仅仅一书架、一面桌、一张床、一地铺、一纸箱而已。

破旧的被褥乱糟糟地堆积在一张台阶似的超低小床,目测床长不过一米五,宽勉强达到一米。

低床旁打了一个地铺,整整齐齐的毛巾毯豆腐样摆放在一段。

徐骥随手将耳机与茶饮撂门口的小圆桌上,俯身从桌脚下拾起一个巴掌大的小纸盒,翻出半盒外包装字迹模糊烟盒,抽出来根皱巴巴的烟卷,然后宝贝似的将烟盒塞回纸盒。

“哐当!”徐骥一惊,抬头看去。

原来是徐晃将战斧靠了在坚硬冰冷的墙角。

心中默默祈祷不会惊扰到房东的好梦——这屋子隔音效果差得很,尽管中间隔层水泥也并不妨碍楼下听清楼上的一举一动。

轻叩圆桌,埋怨徐晃动作过大。随即握着烟卷,转身从衣架上的风衣兜里摸索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打火机。

“嗒”徐骥熟练地点上火,将升起淡淡烟雾的烟卷递到嘴边。

慢悠悠地从房内走出,缓步至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前,将火机揣回衣兜,嘴角夹着燃烧的香烟。

双手交叉,弯曲胳膊,躯体前倾,把支撑上半身的重力集中在压于锈迹斑斑的栏杆之上的肘部。

徐晃不知为何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出来,杵在徐骥身后把丈左右,宛若幽灵,一动不动地垂眼注视脚下破旧走廊的积水坑,不知在思索什么。

徐骥收回一只手,将嘴角的香烟取下,修长的食指轻敲烟头,落下簌簌烟灰。

“喏,出来了。”徐骥用同老友交谈一般的轻松语气开口,似是在跟徐晃说,又似是自言自语。

徐晃眸子一提,瞥了他一眼,随即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望去:楼下商铺的正对面,隔条马路,是家画室。夜已至深,画室左右的店铺早已熄灯关门,画室成为这条街上除过夜店,为数不多的还在镇守都市零点阵地的。

看起来漂亮的女孩,身材并不出众,但身段高挑,皮肤白皙。乌黑长发丸子样盘起,奶白色镜框后是一双溪水般清澈的双眸。

俏皮的小鼻子细巧且挺秀,鼻翼微鼓。唯一美中不足,不,使得整张脸看起来稍失雅观,甚至是丑陋的一张畸形的兔唇突兀地裂在鼻尖之下。

数十米的距离,并不远,徐晃看得很清楚。被蛾子们团团包围的高大路灯尽职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女孩从画室里出来,昏黄的路灯照得她那张不幸的脸更加失分。

她从容地从画室中走出,微微抽动鼻尖,捕捉着雨后空气中新鲜的泥土腥味。

雨水顺着头顶的檐边滑到拉下防盗门的小手上。徐骥痴痴地注视着女孩的一举一动,就好像看到倾国倾城的尤物一般入迷。

以至于烟卷都烧到了他手上也浑然不觉。看着女孩远去的身影, 徐骥满足地笑了。

指尖一弹, 短短的烟头掉到楼下的人行道上。

苟延残喘的烟头倔强地闪烁着火光。

“啪!”一滴从树叶上砸下来的雨水将可怜的烟头彻底湮灭在自己渺小的躯体里。

回屋,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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