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第一个星期的某一晚我突然因为一时兴起而半夜出游,进而目击到了惊人的非日常景象,那是自6月中旬就开始不断被大街小巷传闻,每天电视的早间新闻都会不厌其烦播出的恶劣连环杀人事件,而我居然就成为了那起事件唯一的也是唯一活下来的目击者,然而面对警察的各种询问我却没法坦诚的交代全部事实。。。因为如果如实表明我的所见所闻的话毫无疑问的会被当成精神错乱来看待吧,所以就结果来说事件的搜查也就停滞在了犯人是白色衣服的白发少女这一点上,出奇的是在那一晚之后持续了半个月的连续杀人就不再有一丝声息,犯人也好搜查也好完全陷入了僵持的状态,这或多或少的让我松了一口气,然而内心里却一直有什么难以释怀的东西如鲠在喉,一直让我在夜晚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目光直直的盯着窗帘或者天花板上的灯泡,即使闭上眼睛也会反复出现那一晚的景色——神经质一般频闪的路灯,眩目到撕裂夜晚黑色的朱红,还有那个人似极鬼魅,阴郁又摄魂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病态那么脆弱像是会在一阵咳嗽中轰然崩塌似的,却又怎么都挥之不去。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心理阴影了吧,毕竟看到了那么有冲击性的画面啊】
难以忍受的我最后还是和打工地方的老板倾囊而出了,他虽然不比我大上多少却独自经营着这间名为《浮士德》的咖啡店,店名还是用德语写在老旧木质牌匾上的,尽管那个牌匾看起来旧的很,但可能只是店长凭着兴趣故意做旧出来的效果,因为店内还是以整洁为主的现代装修并看不出来符合那牌匾的年代感。
接着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有着古怪店名的咖啡店打工的理由——因为店长和我一样是中国人,自从我去年来到东京读大学以来并没有交到太多朋友,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语言习俗什么的关系,更多的是我并不是一个善于交际会到处乱跑和同学一起联谊,一起唱歌喝酒那样的人,最多也就是和同为中国留学生的几个人来这间离学校比较近的咖啡店喝喝咖啡而已,虽然这里的咖啡出人意料的非常正宗但因为基本上只有店长一个人在忙,点单之后要比较长的时间才能拿到饮品,因此不太是什么受欢迎的店家,可那几个家伙却是这里的常客拉着我来这边的时候还嚷着。
『店里人少,点一杯就能座一整天也不会赶你走,最主要的是这家店啊不知道为什么出现美女的几率特别高,只要运气好的话还能和妹子聊上天呢』
就这么被他们半强迫式的每天放学都拉过来一个多月后,渐渐的来这里坐一坐变成了我的习惯,就连现在我也还不时地注意着店内临街玻璃窗那里坐着的那个少女,她在我成为店员之前就经常会见到,独自一个人坐在那个固定的位置像是这里的忠实粉丝,如今她把草帽放在桌边慢慢的喝一杯拿铁的身姿也依旧让我感觉无比迷人。
啊!当然我并不是因为这种事情才来打工的,绝对不是!要说的话是因为临近第一学期末的时候家里突然出了变故,生活费变得很紧张,这时看到咖啡店门口贴出的招聘告示,本来只打算干一两个月挺过难关,结果却顺势一直做了下来。
【说起来确实很难让人相信,徒手就把成年男人的手臂拧下来什么的也太超乎常理了】
店长意外的很喜欢这类都市传说一样的超自然话题,于是我也就肆无忌惮的把全部所见和他说了个遍,店长听了之后虽然笑着说不太可能果然是我看错了之类的话,但微妙的眉头却蹙了起来像是想着什么,这个人尽管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感觉熟捻了不少,对于我来说却依旧是迷,准确说的话就是很难让人看透他在想什么,这个年龄在30以内的年轻老板尽管每天都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穿着对于一家大学旁边小店来说过于认真的侍者服,做着讲究过头的手制咖啡还有茶饮,却有着这一带都小有名气的万事通的名号,只要是附近的不管是正经的大新闻还是像我刚刚透露出来的小道消息他都算有所了解,总感觉像是什么老成的情报屋,或者说是国内常见的公园里八卦来八卦去的大爷大妈。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正面的意思,但其实我还是很喜欢这个人的,在异国他乡能有个善谈的同乡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这么想着的我一边用抹布把本就很干净的玻璃杯擦的更加锃亮,一边瞥了瞥他略长刘海下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突然发现那里似乎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我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看过去却只见到和平常别无二致的隐藏在老气黑框眼镜后面那双温润的人畜无害的细长眼睛。
店长用绒布擦拭着吧台边上快有半米高的大冰滴壶对我说着,一边拉开抽屉翻找了一阵子拿出来一个纸片递给我。
【我不算什么心理咨询师不太帮得上你,不过你遇到的问题倒是可以找这个人,有时间的话去一趟吧,地址在上面,记得提前打电话预约,这个人行踪不定的不先预约的话很大几率会扑个空】
越过吧台上的华丽玻璃醒酒器上方我接过那张名片似的东西,不过老实说也只是像是名片,材质是素雅的雁皮和纸上面用淡墨勾勒一个精致的纹章,尽管看不太明白也知道是日本这边类似于家纹一样的东西,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名字都没写只是有简单的一串座机号码,还有一个位于京都的地址。
【今天没什么客人你就先回去吧,早走一个钟头不算碍事,难得的放松一下自己怎么样,你太紧张了,你要是有什么疑问的话随时来找我,这样的故事听多少遍都不会腻啊】
店长继续以一贯的八卦语气念叨着,就在我脱下围裙刚准备离开店门的时候却又突然叫住了我,挠了挠头说道。
【刚才让你找的那个家伙是个十足的怪人,如果不是实在在意的不行还是不要去找了,只是需要心理医生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我会把他的电话号码发到你手机信箱里的】
听闻店长朝三暮四的发言我叹了口气想着再怎么样也没有你怪吧,一边冲他挥了挥手以示告别,一边又想到——说是给我发心理医生的电话,那么最开始给我名片里的那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带着完全没有减轻的精神压力和胃痛我提前下了班,漫无目的的向着我租的公寓那边行进,浑噩的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记得那个方向的话有个公园,今天就先去那边放松一下心情吧,看看夕阳也许就能释怀了也说不定,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稍稍的,只是稍稍的改变应有的行程向着公园进发。
看着青年从店门口离开我才放下手里的活发起呆来,这个店员虽然才来没有太久但店里的业务却已经十分熟练,只不过他那太过学生气以至于总是显得不太靠得住的外表似乎会是个问题,不过说起来现在这个时代还能找到他这样本分的大学生实在是神明保佑了,和之前抱着试一试赚点零花钱或者为了来店里观摩美女找个借口的那些家伙不同,是个会认认真真干活的人,教给他什么技巧也很快就能学会,我还挺中意他的,不来店里的话就一身仿佛在标榜自己是学生一样的简单衣裤,冬天的话也只是普通的牛角扣大衣而已,丝毫没有别出心裁的地方,不晒黑自己搞搞健美身材,也不会打个耳钉彰显个性,唯一算是特点的地方也只是那看起来就十分柔顺的黑发,飘逸的简直像是女孩子一样,不过他本人到并不是会让人混淆性别的美少年就是了,算得上是清秀的脸孔上因为学业和生计总是布满了思虑,我相当喜欢看他为什么事苦恼时的样子,或者其实不管是什么人我都很喜欢看那种纠结的有趣表情,我还真是恶趣味啊。。。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简直是个模范的员工和学生我才丝毫都没有想到他会和连环杀人事件有什么联系。
那一天他出奇的请了假,后来才知道是去警察署做了笔录,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杀人事件的唯一目击者居然是他那样的好好先生,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我几乎要把桌上的摩卡壶打翻,他从那天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有些郁郁不振,不过说是好长其实也就是两三天的事,只是因为我和他两个人要一直在店内相处所以感觉有些漫长了吧。
最后他可能是实在忍不住了终于选了个没什么客人的日子,也就是今天。。。其实一直也没什么客人就是了。。。和我大倒了一番苦水。
【店长你听我说啊,那件事,就是我经历的那件事你知道吧】
啊啊当然知道啦,新闻反复的都在播而且你这两天那像是吃了苦瓜的表情也让我很煎熬啊,不过我并没有把这些牢骚抱怨出来,毕竟身为店主总是要保持些形象嘛,太过烂白会让人看不起的。
【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东西其实不只有我和警察说的那些】
直到这里我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过我还挺喜欢这种猎奇的东西也就没太在意权当恐怖故事听了下去,也许是见我没什么回应吧他加重了语气。
【现在回想起来那根本是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事,但是当时可能是吓傻了还是其他的什么状态吧,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我见到的那个凶手,就是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啊】
他刻意在这个时候大吸了一口气故作神秘的说道。
【她就在我面前把一个人的胳膊整个扭断了!整个从身体上拆下来了!】
一时间我还没反应过来,下一个瞬间我就条件反射似的询问了他一些细节,可能是因为我终于展现出了对这件事的好奇心,他更加卖力的回忆着,尽管他那副表情就像要吐出来一样,我也完全理解那种回忆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辛苦的不是一星半点,我也依旧催促着他再告诉我一些。
【当然了,是一个成年男人,不如说是40多岁的大叔,那个胳膊完全的被拆下来了,一点都没有费力的样子,就是随手的一下,那个胳膊就像是喷出红色水的花洒似的血源源不断的喷出来啊,我之前都没有想象过,原来人的身体里会有那么多的血】
花洒一样?还真是让人脊背发寒的修辞,如果不是知道他有点故意夸张的心情在里面我几乎都要怀疑他就是那个愉快的杀人犯了。
【就是啊,简直不要再心里阴影了!奇怪的是当时我似乎不是在害怕,即使到现在我一回忆起那天的场景第一反应居然也不是拒绝或者恶心,只是觉得好美啊】
是看到了我有些奇怪的眼神了吧,他慌忙解释起来。
【当然我并不是觉得那种血腥的场面有多美,我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太一样的东西,就是那个白裙的凶手美的简直不像是人!对了!那个人就连头发都是白色的!绝对不正常啊!】
听到他说的这些我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寒气,没错我似乎知道有和他描述一模一样的人,然而那个人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因为。。。。
本来想和他说些什么结果话到了嘴边却没能够说出来,猛然想起我似乎还有那个人的名片,我急忙拉开抽屉翻动着,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东西我也一直没有用到所以好不容易才从一堆过期的发票和账单里摸了出来,把它递了过去。
【你说这个人能帮上我?】
估计见了面会吓到吧,不过如果事情真的和他说的一样那恐怕只有去找名片上的那个人才能给他答案了,这种事就连我也似乎不太插的上手,这样想着又开始觉得眼前的这家伙有点可怜了起来,我抬起头看看店里仅剩的一位客人就和他说让他早一点下班去放松一下,反正原本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开店他不在也不会影响什么。
本来想着麻烦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去解决,可是他脱下围裙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又有那么一丝后悔了,如果真的是像我想的一样的话,把他卷进来是不是不太好,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不过已经做过的事没办法反悔只能敷衍了一句让他离开了。
一边对他在门外挥手表示回应我一边翻开电话簿像刚刚说的一样给他找心理咨询师,说到底我认识的心理咨询师也就只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半人吧。。。那半个不算即使是那一个也是个怪人,我熟识的家伙里其实并没有几个常理上来说正常的,所以我才别样的珍惜我这位身为“正常人”的店员,而现在就连他也开始卷进这些非日常里了,就像磁铁一样,些许的异常总是会吸引来更大的异常,我的身边也许就是有吸引这些怪人怪事的磁场在吧。
总归再怪也没有我给他名片上的那个人怪,现在我只能期望他的好奇心心没那么重或者在看过心理咨询之后阴影完全消失就好了,真要是去找了名片上的人恐怕就会变成连我也牵扯进去的大麻烦。。。毕竟好歹我也算是名片上那个人的。。。哥哥啊。
那个人今天也会来的吧,就像以往一样。。。。目视着夕阳渐沉我浑浑噩噩的思考着,不知何时开始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并且沉溺于其中,我分明是没有那样的资格啊,一边这样不断自我否定扼杀着自己的内心,一面又万分期待的把目光投向黄昏里暧昧不定的地平线彼端,
直到看到那里出现的小小黑影我的心才放下来,安然的沉醉在这腐烂水果一般的芳香中,啊果然唯独你永远不会抛弃我啊,果然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今天会不会在呢,毕竟我只有在周末回来这边散步啊】
我在快走到公园的时候突然萌发了一丝期待,加快了脚步甚至就连胃部沉重的绞痛都变得没那么让我在意了,直到我看到那细竹般挺立在公园正中被人群围绕的身影时,才发自内心的笑了。
『哇好漂亮哦』
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到这样的声音的话毫无疑问就是在形容她了——在这条街上颇有名气的美人,也是我心灵的港湾,我几乎是小跑着奔走到她面前,她也转过身来用熟悉的目光看着我,即便被夕阳镀了一层金色,她的那份纯白的美感也一点一毫都没有削减,就像我每次见到的时候那样用一种独立于尘世的姿态站在那里。
【原来你平时也会在这里啊】
我伸出手抚摸她白色的毛发,清爽的触感从我的手指间流过,想来一直都是在用最高级的沐浴品梳洗吧,我这轻柔的抚摸看起来十分被受用她也张开翅膀显得十分高兴,动作里甚至有几分舞蹈的意味。
没错,眼前的这只白色的仙鹤正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虽然不知为何在这大城市的小小一隅里会出现她这般珍禽,然而从毛发如此亮丽洁白看来一定是有人在饲养,我平时要去大学假期的话也要去店里打工所以除了周末根本不会有时间来这边看她,顺便一提那家咖啡店似乎除了我还有另外的一位店员,只不过是和我正好相反只在周末上班所以从未见过面,同样也因为这样,我才会觉得能在星期五的夕阳里见到她是这样幸运的一件事。
宠爱的抚摸着她的身体我从口袋里掏出装着谷粒的塑封袋,尽管明知道自己在工作日不会来这边还是会一直随身带着这个小袋子,看着低下头啄食谷物的她我开始嘲笑起自己的傻气,爱好是去公园喂仙鹤简直像是什么老头子,如果让大学的同学看到一定会毫不吝惜的把嘲笑加诸在我身上,这样一边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显得太老气,一边却又安心于夕阳下喂食鸟儿的景色,我一定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家伙,于是自我满足的笑容也理所当然的挂在了脸上。
等到回过神来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公园也显得冷清异常,其实我心爱的仙鹤早在吃掉我带来的谷粒后不久就依依不舍的飞走了,应该是养着她的那户人家规定好的回家时间到了,真像是什么深宅大小姐一样,既憧憬着深邃的夜晚却又不得不在阳光完全沉浸入地下之前返回。
那之后我就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慢慢看着滚滚的巨大太阳被城市边缘吞噬掉,直到手指的末端都开始感到一丝微凉才一口气站起来决定回家。
【偶尔这样治愈一下自己也不错啊,也是时候从那种事里走出来了】
伸着懒腰用稍大的嗓音鼓励自己的同时裤兜里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想着该是店长把之前说好的心理咨询师的电话发过来了伸手掏出我那个版本颇有些老旧的智能手机,电容屏的荧光在夜色中照亮了我的脸庞,果然是店长的号码发过来的,可当我点开它的时候却只看到两个字,充满了不知名魄力的两个字——快跑!
身体不知为何颤抖起来,一时间我完全理解不了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快跑?为什么?往哪里跑?可身体却像是先于意识一步接收到了这个信息,然而却只能战栗在原地像是被巨大的存在压迫似的凝固住了。
终于我明白了这迷一样的压力到底从何而来了,因为我在突然熄灭掉的手机屏幕并不清晰的镜面反射里看到了身后一团黑色的身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已经来不及再做些什么,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刻黑影的手掌就已经搭在了我的肩头,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我甚至感觉那手掌烙铁似的炙热,想都没有想我就用最大的音量叫喊起来。
『请不要这样,请你冷静一些』
等我注意到身后这名男子身上穿着的制服时已经挣扎着跑出了数米的距离,他似乎也有些被我吓到了扶着有些歪掉的警帽努力让自己笑得柔和一些。
『已经冷静下来了吗』
对于自己过激的反应感到羞愧是我现在第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情感,连忙站起身来对着穿着巡警制服的男人鞠躬道歉,可他只是摆摆手。
『啊不要道歉啦,我吓到你也是有不对的,只是看你这么晚还一个人呆在公园里想要问一问而已』
他带着笑容的自白让我愈发无地自容,说到底我根本就是被店长的信息影响才会做出那种举措的,而且那条信息怎么看都意义不明,也许不是发给我的,也许打错了字,也有可能只是有其他意思我会错了意而已。
『毕竟这一阵子虽然太平了不少,但怎么说呢之前的事一直让我们精神很紧张啊』
【之前的事?】
『就是那个恶劣的连环杀人魔啊,每星期五然至少犯一次案,现场一个比一个要惨,简直让人怀疑脑子要坏掉了,尽管最近销声匿迹安分起来,我们这些巡逻的人还是一个比一个紧张』
【是在说那个“撕裂者”是吗?】
我默默的念出了这个听起来就残忍不堪的异名,虽然网络上大多数人都这么称呼那位凶手,恐怕是因为现场那被撕扯的零零碎碎的尸体中透露出某种凶暴性才得到的称呼吧,但是对于实际看过的我来说这个名字却有着别样的意义,而且如果不是理智强迫着我去接受我甚至完全无法把这个名字和那个纯白的杀人鬼联系到一起。
『啊是的是的,这个名字都在网上传开了啊,最开始的确是我们这些警察内部这么叫的,结果现在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关于那家伙的传闻反倒让我们恶心了起来』
男子掀了掀警帽一副无可忍受的表情表达着对那个杀人狂魔的厌恶,接着目光便停留在了我的身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我也是和那个杀人鬼一起传闻遍布了大街小巷的人。。。只不过打了马赛克以少年A的身份而已,不过如果是警察内部的人多多少少有知道我的样貌也不奇怪。
『你该不会是那个目击者的少年吧!』
看吧,果然来了,对于这样的问题我早就烦不胜烦,虽然并未在电视里直接露脸但身边那些嗅觉比苍蝇还敏感的家伙们早就凭着衣着或者单纯的直觉找上了我,这样的问答我早就经历多到想吐的次数了。
【是的,我就是那位幸运的少年A】
我熟练的回答着问题,新闻上报道还有对警察的问话我都是这样说的——那个杀人鬼当时十分沉浸于自己的“作品”之中根本没有发现我而我就趁那个机会藏了起来一直没有被注意到,因此我就开始被称为幸运的少年A了,然而那并非实话也非真相,我明确记得那凶手摄人的视线,她确确实实看到我了甚至还和我对视,只是最后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没有加害于我,可如果我这么和大家说结果就会变得无法解释我的幸存,事态也会变得麻烦,于是我就再次说了谎言,你看,为了掩饰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麻烦事.异常事态我甚至不惜对公权力说谎,或者我其实连自己都欺骗了,我还真是如同字面意义上一样平凡又愚蠢的普通人啊。
『真是对不起,我擅自的提起这个话题,恐怕对你造成了不太好的精神压力吧,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到哨亭坐一坐?就在公园的另一边还有热水喝哦』
【啊不用了,不用麻烦了,真是谢谢您我就住在附近我先回去了】
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浪费警察先生的好意慌忙拒绝提案之后鞠躬和他道别。
『就住在附近吗?这样啊,还真是可惜,啊!没什么,回家的路上要注意安全啊』
看到他一脸可惜的样子我想,也许他和店长是一类人,并不是想要保护我这个精神受伤者反而是想拉我去给他仔细讲那天的事吧,还真是怕了这群猎奇狂热者,如果我真的跟他去了哨亭恐怕就走不掉了。。。会被他一直拉着问个没完,,这种人的癖性我已经完全在店长的身上了解透彻了。
快步走出公园已经十分接近公寓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要问一下店长那个快跑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意思而掏出手机,然而当看到上面显示出来的时间的时候,我叹了口气选择还是不要打扰他睡觉明天早上再问吧,即使是周末我也是可以以顾客的身份去到店里的,这种事还是当面问比较好,况且我还很想见见那位一直空有耳闻却素未谋面的周末打工者。
就在心里暗自定下明天的行程的时候我才突然发觉一个事情——我刚刚在掏手机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那张店长塞给我的名片!是在路上掉下来吗?或者是更早的时候,比如在公园看手机或者喂仙鹤的时候都动过口袋是那些时候掉下来的也说不定,之前没能发现是因为和警察先生的遭遇完全夺取了我的注意力,对着马上就要走到的公寓我只得再叹口气回转身重新向着原路走回公园,如果很容易就找到就好了,我这般祈祷着,丝毫没有注意今天的日期。。。
再一次见到的公园简直阴森的有些让我毛骨悚然,之前身处其中并没有感受到的气氛如今全然展现在眼前,一眼望去整个公园的轮廓简直是个趴伏着的怪兽又或者是一个暗沉的巨口,夜风里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带上了些微腥甜的锈味。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为了麻痹自己可笑的恐惧心我低下头专心的寻找名片,无头苍蝇似的摸索了一阵子后终于在眼角看到一抹白色慌忙伸手去抓,可下一瞬手就像触电一样猛的缩了回来,那是一只白色的手形,干瘪苍白的好像是一截枯骨,然而真正让我的血液都凝固起来的是包裹着那物品的一滩液体,苍白的手形只是一只手套可当它歪歪斜斜躺在那液体里时就让人感到了不可名状的恐惧,像是指甲刮擦老砖或者逆向刮着神经一样那股令人不快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腔和大脑,掌管着意识的那个器官在不大的空腔内瑟瑟发抖,那是我最近才熟悉起来的味道是。。。。死的味道。
【警察先生!】
我尽管想要捂住嘴可不争气的舌头却与失去血色嘴唇合谋叫出了手套主人的身份,没错这个白色的手套刚刚就被警察先生带在手上还拍了我的肩膀,转眼却像遗物似的躺在这里,此时驱使着我肢体的一定是魔鬼,因为我竟然忍不住颤抖着战栗着向血迹的延伸方向出迈出了脚步,踩过有几分粘稠的红色液体让身后留下一连串,红的像是发出荧光的耀眼脚印,走进了黑不见底的树林,像是自己走进巨口献祭的羔羊,我一定是着魔了,这种感觉就像是那天一样,被体内的原始的混沌冲动带着义无反顾走进非日常的异界,没错此时此刻这座公园已经化作了异界,名为杀戮场的异界,而我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对着这般魔窟直奔而去,丝毫没有发现血泊倒影里我嘴角的诡异弧度,还有心中不明的焦躁感。
【警察先生?】
我小心翼翼的穿行在灌木丛里中,对着前方的黑暗试探着询问,毫无回应的沉寂之后我又向前迈出了一步,丝毫没有想到这一步就把我带到一片空地,从不曾这么深入公园树林的我毫无准备就把自己暴露在了可能的危险里,我被突然扩大的视野搞得昏了头好不容易适应,慌忙把目光聚焦在眼前,试图确认安危,却只看到了月光。
是的月光,准确的说是月光般的人,一身樱色的和服华美典雅不但不抢夺那人的风采反而更相得益彰,纯白的短发刚刚到肩头然而丝毫不融入到同样白皙的肤色里,对于被月光照射近乎透明的过于玲珑的人儿我只能联想到雪或者盐,同样白的耀目的赤足踩着黑漆木屐站在那里更加让人无法移开双眼,而她锐利的侧颜就如同她手里提的那把利刃的雪白刃纹,同样锋芒夺目。
对于这般皎洁的人像,我只感到眩晕,她的姿态太过于英气飒爽以至于无法直视她,这样我才有机会看到她赤足边上散落的曾经为人的肉片,沉重的记忆被唤醒,我再一次来到了那个注定让我终生难忘的夜晚,白发,白衣,白刃,还有血液。
红红红红,满眼都是红,视野里只有她 只有她是唯一的白,只有她,白的那样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愣着干嘛快跑啊!』
被人从旁边推了一把,我几乎是翻滚着回到了树林,慌乱中我只看到了警察先生扭曲的面孔,他满是血迹的左手,还有从纯白少女那里来的闪电一样的光,我的眼睛没法告诉我那是什么,可我却能无比真实的确定,那如电闪一样袭来的刀光名为死亡。
【警察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满身是血的警察一起藏身在公园的角落里我心有余悸的询问道,也许是因为左手的伤他的面孔痛的整个扭曲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你离开之后我就在那片空地看到那个家伙在砍人,接着就被袭击了』
【那个躺着的人。。。】
『肯定死了啊被砍得七零八落了,真是恶心没想到我自己会碰到这种都市传说一样的家伙』
【那人白色的头发。。。】
『啊是啊和你在新闻里说的一样,恐怕就是连环杀人魔本人了,沉寂了一阵子之后又按耐不住了的样子』
警察用皮带勒住胳膊不让伤口继续流血,我只是看了一眼那伤口就感到自己都在阵阵剧痛,比起尸体那种缺乏实感的血腥,活人身上的伤口更加剧烈的刺痛着我的神经。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而是选择拿起那把少女对着我们飞掷来的日本刀,月光下两尺多长的刀身泛着冷冽的清光,一点寒星顺着互目丁子的刃纹流淌下来,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一把有着百年历史的古刀,黑色地肌和雪白的沸对比鲜明锋芒毕露的中切先透着凶戾,不知道有多少亡魂厉鬼曾死在这把刀下,想到这里握着山吹色缠柄的手掌不由得渗出细密的汗珠。
『是把好刀,八成都是文物级的东西了,能把这种东西当武器还随手扔出来,这个杀人魔挺有钱的啊』
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神经大条这个时候居然还在品评刀的好坏,我甚至都快被这股压抑的气氛逼得昏厥过去,能在这样的状况下保持冷静该说不愧是警察吗。
『别那样看着我,这不是苦中作乐吗,咱们估计是跑不掉的只能和那家伙背水一战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啊警察先生,咱们不可能打的赢的,你也看到了她杀人的现场!】
是啊怎么可能和那种徒手就能撕碎人体的家伙打斗呢,更何况她现在还持有凶器,尽管这把刀现在正在我的手里可我丝毫不感觉自己的胜算有高上一点,可这个时候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只能相信我身边这个有些大大咧咧的警官了。
『把刀给我,我来对付她』
刚把刀交到他的手里的一瞬间身后就传来了木屐敲打地面的声音,我甚至不敢回头看向那边,话语却先到了。
【不要逃了】
那是像排箫一般清澈又优雅的嗓音,丝毫未曾思考过那会是她的声音,可能之前在我的潜意识中都没有把她看作人类的关系吧,毕竟怪物怎么可能口吐人言。
【人质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
空灵的嗓音再次震动鼓膜,言语里的意思却丝毫无法理解,她并不如同我的认知里一样疯癫甚至可以说是淡然,彻底冷静的脸庞只是如同透明一般和月光同化。
『现在刀在我手上,是我比较有优势,有年月的古刀上自然带着对异常的杀伤力,更何况是这把陆奥守忠吉的名物』
【你知道我?】
『拿着这种古刀到处砍人谁都会知道你啊,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好东西啊,最上大业物就是不一样』
警察一边说着我不懂的话语一边对空挥刀,破空声里他回过头来眼神却早已不是我刚刚所见那般而是泛着肉食动物一样的凶光,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我的脖子一下子便被紧紧箍住,警察带着扭曲的笑脸勒住我大声说道。
『多亏了之前没强行对这小子下手博得了信任,现在,你给我后退然后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狩猎场里,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小子,看在得来一把好刀的份上我就不和你纠缠了』
面对着威胁少女一点都没有退却甚至连一刻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向前踏步从腰间摘下有着金闪闪莳绘花纹的黑色华丽刀鞘,持在手中摆出了正眼的架势。
『你难道不在乎这小子的死活吗?』
警服男人的语气里突然的带上了不安和惊恐,相对,少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澄澈,古井似的平静无波。
【我离开后你也会杀了他,那么不如我杀了你他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切,你们这些斩鬼人没一个脑子正常的』
【斩鬼人?】
感觉气管都要被勒断了可我还是用游丝似的声音问出了这句话。
『啊你还有意识啊真顽强呢,是啊就是斩鬼人,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杀死我们这些鬼,杀死我们这些不食人血肉就没法生存的怪物的人』
随即他又放声大笑起来,用充满戏虐的语气对我说。
『你居然把她当成了那个连环杀人魔跑掉了,本来你那个时候直接冲着她跑过去要求保护我就算是完了,可你却看到我杀得尸体而愣住了把她当成了坏人,你简直是太杰作了,与其说是幸运的少年A不如说是不幸,啊!对于我来说倒是幸运,为了你,那家伙居然把刀扔出来了,现在拿着古刀的我反而能砍了她简直不要再好了,第一次试刀的对象就是原主人而我也能终于尝尝斩鬼人的味道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小子!哈哈哈哈哈』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可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停顿,直接把我推向了少女,同时用人类绝不可能的速度推动着自己把刀光甩成大幅扭曲的弧线砍了过去。
他虽然好像大大咧咧而且管不住嘴巴,但实际上从蒙骗我的细节就可以看出来是以此掩饰自己,善于诡计的那类,把我扔出去是因为没了人质价值的我只会碍事而冲着少女扔过去则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虽然嘴上说着好像胜券在握但他还是不安,所以扔出了我,如果少女选择救我那么就会被刀砍中,如果不救我的话也能用以挡住她的视线以此来奇袭。
唯独有一点他没有料到,又或者想到了也无法避免——那就是我的身体一样会挡住他自己的视线。
黑色的刀鞘轻轻扭转从我的腋下穿过果不其然的被警服男人闪了过去,可下一手却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身上,少女双手同时松开刀鞘任由它打空坠落,一只手拎起我的衣领用类似于柔道的手法把我轻易扔了起来另一只手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悬空的刀鞘末端,原本已经躲开的攻击一下又变长一大截,男人来不及反应被戳在肩头整个人失去了重心,本来挥的圆满的刀也在半空陡然的有了一丝破绽,少女当然没有放过这一瞬的胜机,闪身从刀风缝隙里穿过毫无犹豫和踌躇,用肩膀抵在他的身上,白花般的双手以看不清的的速度扭转他的手腕关节,下一秒古刀就已经回到了她的手中,还没等男人的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胸前被称为水月的地方便绽放开了血花,刀刃就像切水果似的轻松滑进他的胸膛,然后回转身以迅雷之势的第二刀将男人的头颅斩下,她的动作虽然残酷高效但丝毫没有狂暴的成分,反而是一种没有丝毫多余的干净感,那让樱色和服以吹雪般姿态摆动的每一刀,刀刃都完美的在骨骼和血肉的缝隙间穿行没有半分阻碍,锐利的让人着迷,我全身犹如电流通过似的有着麻痹的感觉,又像是全身都被细密舔舐着充满了**,我从未见过如此优美的刀,我也从未见过如此利落的杀戮,更没见过如此让我着迷的死亡。
我躺在大树的阴影里,用昏沉的眼睛注视着少女,还有她雪白的摇曳发丝,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我,月光就像是从她内在发出来似的时刻伴随着她,她低下头用干净的瞳孔看向我然后伸出让人联想起百合的纤细手掌递过来白色的纸片。
【这个,是你落下的东西吧】
我接过和纸的名片再一次抬头看向她。
【对不起。。。。把你当作杀人魔】
本来以为等待着我的是责怪或者至少是不满,然而我看到的却是难以置信的,从满月般无瑕的脸孔上露出的淡淡微笑。
【没关系,而且我也得感谢你每个周末的喂食呢,当然还有今天的】
啊。。。难道你是。。。。那笑容太过于温婉以至于我全身都放松下来,就在那种状态下失去了意识,我想正是因为那一刻我完全的信任了她才会那样的全无防备一下子昏睡过去。
我与她的相遇充满了血的气味,可我从未感觉和一个人的邂逅能那么美丽又震撼,我也从未那么刻骨铭心的记忆过某个人的笑脸。
月下提着刀的少女和阴影里蜷缩着的少年,这正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
在闹钟的尖叫里带着钝痛的脑袋爬起来,把那个叫的起劲的小东西关掉,我茫然的望着自家的老旧墙壁,甚至还下意识的去数上面的霉菌斑块数量,大脑一阵阵的疼痛伴随着噩梦一样的画面片段不断上映,像是老旧的影机充满了灰尘和噪点,无法相信那是我真切的记忆,而枕头旁那张和纸名片上细微的小小血点又时刻提醒着昨夜的真实存在。
仔细回想的话等到自己在公园长椅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蒙蒙亮了,我就只能拖着到处都在隐隐作痛的身体回到公寓,什么都没干就直接趴在地上再一次睡过去了,经历了那样刺激的一夜谁又能不这样疲惫呢,所以直到今早被闹钟吵醒我才发现昨晚完全忘记了把闹钟关掉,脱离生死危机后仅仅睡了4个多小时就被叫起来还真是个要命的周末啊。
总之我就如同平日打工一样整理好仪容穿上自己的日常衣服奔向了《浮士德》的店面,虽然八点半左右才会开门,不过现在店长肯定如同习惯一般早早起床,在一个人收拾本就很整洁的店内了,而我就是要这样赶在有顾客入店之前一定要把昨晚的事问个清楚,那件事可以肯定和店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条信息毫无疑问是在警示我远离那个警服男子,而他又是如何知道我的位置和警服男人的身份呢,如果不问个清楚的话我怎么都不可能休息好了,而且。。。昨晚的事恐怕不久就会有警官上门来讯问笔录了吧,所以更要赶在那之前去到店里,还有那个女孩。。。想到她我就再一次用力的晃了晃脑袋驱散我心中的想法,怎么可能,这么超现实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吧,然而经历了最近这种种的我心里又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个声音——怎么不可能!
远远看到《浮士德》那个标志性的老旧招牌时我就开始奔跑了,真到了门前我又强按下自己的激动大喘着气平复下心情,在清早略微开始有些寒意的空气里我用还在颤抖的手推开了《浮士德》的大门,我从未感觉这扇门原来是这么沉重,就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
黄铜的老铃铛随着门的打开清脆响了一下,涌入眼睛的并非异界而是往常一样毫无不同的场景,不过可能是周末的原因这么早的清晨就已经开始有顾客进店落座了,证据就是空气里满满充盈着金万利(Grand Marnier)橙皮利口酒清爽的味道,而香气的来源正是店长——他正用直流打火机点燃金属杯里的酒液,伴随着惊艳的火苗橙香飞扬在整个店内,等到酒精被大量去除后就只剩下不那么烈性而富有香气的漂亮液体被放在那里备用,而店长又转身开始准备起了意式咖啡(espresso)的基底,特意选用带有柑橘调性的综合豆并且稍微的过度萃取来提炼更加浓郁的风味,一手泡好了温暖色调的基底咖啡后另一手还麻利的准备好了和基底同样多的热水还有一小勺糖,紧接着用像是会飞出蝴蝶一样的手法把奶油和之前的全部材料混合在一起,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他是在制作一杯难易度相当高具有维也纳风味的名为玛丽亚·特丽莎(Maria Theresia)的咖啡,而且为了关照亚洲人不太接受得了酒味咖啡的特性还做了精心的改良,剩下的步骤就只剩下把鲜奶油铺满杯面做个奶油花,再淋上混合材料时刻意留下的几滴橙皮酒就可以完美上桌了,这道咖啡费神又难以做的完美我在这里学徒的时候也没有一次完美成功过,可就在我面前店长以流利的手法和娴熟的技巧轻易完成了,美丽动人的饮品就这么飘着沁人的香气放在吧台上推了过去,神色里毫无自满或者炫技的成分。
此时我已经开始用目光寻找那个点了这种一般客人根本不会想到的咖啡的非同寻常的客人,而且在《浮士德》这家没有菜单的店里如果不是相当了解咖啡的人也不可能点出这样一杯来,但奇怪的是在我的视线中,店内除了店长却只有一人,那人身上整齐的穿着店里的制服,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女版制服,稍微带一些巴伐利亚风格的裙装分外亮眼,只是配色遵从了店长刻板的审美使用了大面积的深色以至于我一眼便认出是制服,说起来这家店在奇怪的地方真是讲究的不行,制服也不像是便宜货有种特意定制的感觉,不过此时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果那个人就是我不在时上班的周末打工者的话那么这杯精致的咖啡到底是给谁?
【坐一会吧,还要一阵子才开门,像你这样每天都早来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刻意想蹭咖啡喝了】
店长有些无精打采的声音把我从思考里拉了回来,又看见他头也不回仿佛猜到是我一样一边收拾刚才用到的道具一边说。
【你也坐吧,想喝什么点就行了,开门前来的员工有免费咖啡喝的,另外和她认识一下,好歹也是同事嘛】
伴随着店长把金属杯倒扣在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赞叹“好帅”的虹吸壶旁边发出清亮响声的瞬间,她转过头来,而我在看到她相貌的一霎那刚刚才回到身体里的灵魂就再一次被击出了窍外。
【你是!】
我完全忘记礼仪惊讶的叫出声,而对面的那位我再熟悉不过的女性却是一如既往笑吟吟的看了过来。
『没想到吧,其实我也在这里打工哦』
她一边用手指着衣服架上挂着的草帽一边用轻快的声音说着,还原地转了一圈让裙摆在空中浮起画出漂亮的圆形。
【原来那位周末的打工人就是你啊。。。】
『我叫望月凉子,叫我凉子就可以了,别见外嘛我也是和你读一个大学的学姐啊』
【诶,是店长告诉你的吗,原来是校友啊真是意外】
我笑着坐到了凉子小姐的旁边向店长点了一杯阿芙加朵,说的话语里也颇有些喜出望外的意味,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平日里一直坐在临街大玻璃窗边的美少女,居然不但是我的同事还是我的学姐。
【凉子学姐是怎么会在这里打工的呢?我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有看到你,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店长手脚很利落没等我们说上几句话,便把香草冰激淋上淋了蒸馏咖啡以及黑巧克力酱的阿芙加朵装在大号马天尼杯里放在我面前。
『没有哦,我也是最近才开始在这里的以前都是顾客呢,不过站在店员的角度来看这家店也别有一番风味啊』
【原本是有另一个人在的,她会负责每晚的夜班和周末帮手,不过在别的地方忙要好一阵子回不来,我才招聘了你们两个】
店长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点剩下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说道,这时大门的黄铜铃铛响了一下,我就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对着门口鞠躬,浑然忘记了今天我并不是店员。
【欢迎光临】
【我们还没开门】
我的欢迎和店长毫无起伏的声音同时响起搞得推门进来的那个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别这么冷淡啊钟先生,我可是被你家店员叫过来的』
男人用别扭的中文解释着,一边相当熟门熟路的拉了把椅子坐在我旁边。
『给我来一碗碧螺春』
然而店长只是把自己杯子里的黑咖啡倒到大玻璃杯里兑了些水进去就直接递过来。
【没时间给你准备茶叶,再有你不是美国人吗?好好喝美式吧】
虽然他的态度谈不上友善甚至可以说是恶劣,但那个男人依旧没有生气,只是笑着摘下头上的灰色宽檐帽扣在吧台上。
『是钟先生把我介绍给你的吧,你好,我叫隋棠职业是心理咨询师』
眼看着这位脸上就写满了“我是美国人”的男子用听起来颇有些诡异的中文介绍自己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隋棠一个这么中国气的名字再配上他摘下帽子后露出的金闪闪有些晃眼的头发简直让我昏了头,可当我再看到他身上那仿佛在模仿民国时期一般的灰色大褂还有布鞋我就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不愧是店长推荐的人从奇怪程度的方面来说真是出类拔萃。
【望月你去楼上收拾一下咖啡豆的袋子我们要聊一些私事】
店长挥挥手让凉子学姐上了楼接,着转过身来面向着我异常正经的开口。
【你是来找我的吧为什么要让他也过来】
【只是觉得他一定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来之前就通过电话留言约在店里了】
【算了我不打算和你纠结这些了,说吧你要问什么?】
店长摸了摸眉毛显得有些无奈,然而比起平时来说今天的店长看起来给人从未有过靠得住的感觉。
【昨天的那个信息】
【那不是我发的】
我还没把话说全就直接被店长打断了,他对着我亮出手机上面显示着那条信息的发送记录。
【确实是从我的手机里发给你的,但并不是我发送的,我不知道是谁拿了我的手机给你发消息,我今天早上才找到它所以也是今早才给你发了这家伙的电话号码】
店长毫不留情的把隋棠称呼为这家伙,可他也并没有生气我也就不方便说什么,只能回头问他。
【隋棠先生知道最近那个非常有名的连环杀人魔吧】
『大概的我都知道,你今早的留言里也是提到了和那个案子有关我才早早的过来这边,否则哪怕离得很近我也不愿意来这里啊』
金发的隋棠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瞥了瞥店长,看来对于店长的冷言冷语也不是完全不在乎。
『那么我面前的你也就是那位传说中幸运的少年A了?』
【遇到那种事情怎么说都该是不幸吧】
『不不!在那种异常的手里活下来你确实!毫无疑问的是幸运啊!那可是人外之物里也别具一格的。。。。』
【喂!】
店长突然打断刚滔滔不绝起来的隋棠,用银色的调酒匙敲打他玻璃杯的杯沿发出脆生生的回响。
『嗯?怎么了钟先生』
【人外啊之类的话题不要对我的店员乱讲,我让他找你是为了让你疏导他忘记那件事的影响】
『我还以为他是你的弟子呢,结果就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遇到了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能活下来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等等你们说的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要在意,等一下这家伙会给你一些暗示不要抵抗,结束后你到楼上睡一觉就好了】
店长用随意的语气说着什么过分的话,可看他那自然的表情我又完全没法对他生起气来。
【你的意思是说隋棠先生会催眠我让我忘记那件事?】
【不太一样。。。但是差不太多】
【我希望的是减少我的心理影响并不是删除记忆啊!】
『李君冷静一下,首先你搞错了一个概念。。。忘记并不等同于删除,钟先生只是希望我能将你的那份不美好的记忆从表层放置到你的深层意识里去,这本质上并没有修改或者损害你的记忆,只是让它不那么容易被你想起来而已』
【那。。。那也不行,我已经完全被卷入到案情的正中心了,就在昨晚我还遇到了一个自称是“鬼”的人的袭击】
【什么!】
【就在收到那条信息之后,他伪装成警察来接近我,后来是一个被他叫做“斩鬼人”的人救了我】
当我说出这两个非日常的词汇的瞬间整个店面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良久之后还是隋棠先开了口。
『钟先生啊这下子根本没必要隐瞒了,你的店员已经置身风暴其中了,虽然被鬼袭击时偶然遇到斩鬼人搭救依旧是好运到让我乍舌,不过你是时候和他讲明白一些常识了』
店长没有接上他的话只是双眼直直的盯着我,透过镜片,平日里比谁都要懒洋洋的眼神此刻却尖锐的让我脊背发寒。
【你见到的斩鬼人。。。长什么样子?】
【白色的头发,和服。。。还用一把看起来很厉害的打刀】
我每说出一个词他的瞳孔就缩紧一下,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那个不会是。。。不,不可能是她】
店长沉吟了一下随即否定道。
【不过你是不是大概明白了什么是鬼这个物种了吧,而且你所看到的那个连环杀人凶手恐怕也是其中的一个】
【她不是斩鬼人吗?说实话刚见到那个斩鬼人的时候我也误会了,先入为主的把她当成了杀人犯】
【不可能,斩鬼人不会对一般人出手,厮杀后的现场更不可能留下来给警方报道。。。。更加不可能的就是,你不是说看到那个人在吃尸体吗?】
【可她们都是白发。。。】
【我从来没有听过斩鬼人都是白发的传闻,事实上我认识的人里全部都是黑发】
此刻的我无暇顾及店长为何会认识斩鬼人这种日常外气息浓厚的人种,我当即的第一反应是想要开口询问能不能找到昨夜那个。。。
【我不认识她,说起来白发这种事为什么会突然多了起来呢】
抢先一步店长封住了我的话茬之后对隋棠说。
【这可是异常现象,真是的,本来开店就是打算平凡度日结果反而这类事情一个接一个找上门来】
『既然一日身为魔术师就不可能真正脱离这个圈子,这边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不是吗』
店长叹着气再一次面向我伸出手来。
【把昨天给你的名片拿来,你应该随身带着吧,事已至此我只能联系一下了】
我顺从的掏出了那个和纸的名片,刚放在桌面推过去店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那是以他的兴趣为主丝毫没有考虑到周围人感受的宏大交响乐,不过并没有什么机会给它演奏便被店长按亮了屏幕,他默默的读着上面的文字表情愈发僵硬,正当我快要按耐不住的时候店长把手机扔在我面前,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隋棠也有可能是对自己说。
【这下子好了,不用找她了,最麻烦的人物主动登场了】
屏幕上显示着line的界面,对话框里是一段简单的问候,一眼看去来信方的人居然还使用相当古风的日语写就,说话方式简直像是一封正式的书信。
拜启:敬爱的兄长,即日咱将自京都启程至江户拜会旧识,亦将至汝店内一叙,每每念此便心中欢愉,万分期盼,还请稍作等候至时与咱共进饷食,见字如晤,不肖小妹敬上
【店长你原来有个妹妹啊】
【该怎么说呢。。。真是不太想和她见面啊】
『那一位总是让人压力很大,我也不太吃得消呢』
就连隋棠也感叹起来一副为难的样子。
【看起来是位知书达理的好妹妹不是吗?是说太过于正经不好应对吗?】
【见面你就知道了。。。那家伙。。是“鬼”啊各种意义上的。。。】
店长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自己的头发抓的乱糟糟的,看起来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妹妹难以应付的样子。
最后也没能得到什么有用情报我便返回了公寓,因为店长自从收到来自他妹妹的消息后便莫名的焦躁起来,就连隋棠也找了借口快速的喝完了杯中咖啡退出了店外,对于这样的无功而返我颇有些烦躁,以至于在看到家门口站着人时我已经没什么惊讶,只是感叹着果然来了警察还是很有效率的嘛,浑然忘记了店长说过的话,直到我爬上铁质的楼梯到达二楼我屋子门口时才注意到那人并没有穿着警服,访问着的和服平淡而秀丽,黑色的短发轻柔的盘起像是最上品的正绢泛着艳丽的光泽,发簪上羽二重材质的花朵轻盈又灵动几乎能散发出香气,颜色朴素的朽叶色加贺友禅和服上没什么大面积花纹,只是在下摆有几枝白花显得分外娴静。
【你终于回来了】
那人用清澈的嗓音说着,面容就和她的语调一样没什么起伏,像是僧侣少女或是什么远离尘世的隐居者。
面对不知所措的我她果断伸出手来。
【和我走】
【等等,那个。。。您是哪位?】
可能是我慌乱的语气引起了她的不解,少女略微偏了一下头不无惊讶的说。
【不记得了吗,我们昨晚才见过】
她把手伸向头后,从和服的袖子里露出细瘦的白皙手臂摘下花簪晃晃头把头发放下,恢复成自然的垂在肩头的利落样式。
这时我才把她和那个身影重合在一起,只不过那白的犹如月色的发丝此刻却漆黑如墨染。
【你是!她?】
【让你惊讶了吗?和我来吧,关于昨晚的事我有话和你说】
【去哪?】
刚开口我就后悔了,面对救命恩人这种不信任的态度太失礼了不是吗,我还没来得及改正就听见她说。
【当然是我家了,除了昨晚的事,你每周末的喂食也想好好感谢你呢】
少女的语气不知和她的装扮该说相称又或者是有些差异呢,简洁的说话方式丝毫不拖泥带水可又并非是强硬。。。应该是性格便如此的一位英气的丽人吧。
虽然之前就一直看到她和服的样子还想着可能只是个人爱好,先不论各类漫画里的元素,至少在东京这座现代化城市里没什么节日的话很难看到人穿着和服出行的样子啊,直到我跟随着斩鬼人少女来到她所说的“家”的门口才惊觉到她的身份非同凡响。
可以说是宏伟的巨大山门横亘在面前,用钢条和柳钉加固的门板像是能承受万钧之力,一旁的小木板上用毛笔写就飘逸的白鸟两个字。
看到这里原本已经觉得不会再有波澜的内心也激荡起来,住在小山丘上的大户人家,复古气息严重的宅邸,还有她一身的和服。。。无不让我想起两个字“黑道”这么看来我也确实是被某些漫画严重的影响了,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身昂贵的捻线绸和服也就不足为奇了,也许还雇佣有专门的职人来量身定制呢,我都能想象到那扇大门打开后里面站立两排的黑衣人对着她大喊小姐夹道欢迎,好了,在这种时候我的脑子还没有宕机反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神经的坚韧程度此刻就连我自己都开始佩服了。
【那个白鸟。。。小姐?】
【白鸟千雪,不介意的话叫我千雪吧】
随着这番短的不能再短的交谈,那扇厚重的木门就开启了,吱吱呀呀的露出了后面站立着的黑色西服男子。
『欢迎回来,当主大人,家督大人正在面客希望您尽快前往,至于您的客人还请到偏房等候为好』
【退下吧,我的客人不用你来多嘴我自有决定】
『是,那么属下告退』
看着这家中还充满着的古时遗风我都忘记了惊讶,只是蠢蠢的问了一句。
【千雪小姐你是现任的当主?这么大一个宅子的?】
【千雪就行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姐】
少女有些蹙眉说完就扭过头不看我,只是踩着整齐的石板路把我领进宅子的深处。
【没想到他今天会回来,也不好不去见他】
【是在说刚刚那个人提到的家督?那是指你的父亲吧】
我还是没能适应这么快就开始喊她的名字只能用“你”来代替,掩饰着我的尴尬。
【是个严肃的过头的人,刚巧在这个时候回来我也只能去见他,你好好待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她把我带到主客室边略小的一间茶室坐下后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离开进入隔壁的房间,只留下我面对着炭炉以及坐在上面的铁壶默默发呆。
老式的木结构房间并不是那么隔音,由于整个室内只有我一个人而更加安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隔壁的声音更是隐隐约约灌入耳中。
『啊千雪你来了。。。快和。。。。问好』
【真是如传闻一样的。。。】
【注意你的形象。。。】
断断续续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忽然感觉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如此耳熟,再贴着墙壁仔细听一听果然没错!就是那个人!
【我这边店里也很忙。。。。突然过来。。。。。我那个店员啊。。。】
店长也在这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走后店长居然离开了《浮士德》来到这个宅子里,再联系他之前说过有认识的斩鬼人。。。。
【明明认识千雪小姐的不是吗!居然骗我!】
气愤的我冲出房门正要一把拉开主室的障子门时手突然僵住,又觉得不太合乎礼仪,便默默的在门前愣了许久,最后还是抵不过好奇心悄悄地凑了过去把眼睛贴在门间的缝隙,尽力看向里面。
首先便是千雪那一身出众的淡雅和服映入眼帘,有着秀丽黑发的头颅恭敬的低下,三指触地用极为标准的礼仪对着前面鞠躬,本来她自己就是这间宅邸的主人此刻却如此恭敬的对待来宾不由得让我起了兴趣,视线向前是一个高大威严面庞像是岩石一样的男人和一个身着侍者服的青年对座,不用问那个青年正是店长,一如平常低垂着眼帘捧着陶碗默默品着茶汤。
可这两个人依旧不是位于主座的客人,那个让在座的所有人都相形失色的人正坐在席位的尽头,当我看见那身影的时候血液都像凝固了似的一阵阵恶寒自体内渗出,并非是我见过那人,只是那人有着近来像是和我有着不解渊源一般,月色般纯白的头发!
由于冲击,还没来得及看清除去那发色以外的任何相貌,就听见了声音,我该如何确认那声音是否属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呢?可我就是如此的确定,那略显老气横秋的有几分沙哑的声音正是从这位安然坐在主宾席位上,娇小的白发少女所发出。
【门外窥视之人想必为千雪的客人罢,咱准许汝入室】
『大人!』
正襟危坐的高大男人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那人摆摆手制止了,只得坐下用责难的眼神看向刚坐直了身子的千雪。
【那个。。。不好意思】
【你怎么在这里啊】
面对着推门进来不知所措的我店长捂着脸困扰的抱怨着。
【我倒是还想问店长你呢】
『咳咳!』
男人威严的咳嗽打断了我和店长的交谈,锐利的视线扫视过来随之是他浑厚的嗓音。
『还不报上名来,无礼之徒』
【我叫李予心,是坐在这边的钟先生的店员】
【可不是我叫来的,我也很奇怪这小子是怎么认识你家女儿的】
男人还没来得及上下打量我,店长就麻利的和我撇开了关系,有的时候他这种圆滑的态度真是让人讨厌的牙痒。
【父亲大人,此人便是我在书信里提及的人物,昨日他又于公园内遇见游荡的鬼并被我所救】
『哦?那个幸运的少年A吗?原来是这样』
【那个让咱在意的少年居然在兄长的店内打工,属实是奇缘啊】
席位尽头的那位白发少女开口的瞬间,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无论是千雪还是她高大威严的父亲都闭口不言恭敬的听着她的话语,只有店长还是刚才一样吃了黄莲般的苦笑。
【我哪里想到会有这种事啊,本来还准备去找你,你居然直接过来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心中一惊,抬起头去看那个白发少女,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那么这位少女就是传闻中店长的那个妹妹?!
实际上仔细看过之后就会知道哪怕称她为少女都有些言过其实,只从身高看来的话甚至会被认为是国中生的女孩,整个人娇小纤细到像是什么精致工艺品一样,然而听她的每一句话却都是意韵盎然的京都古腔,再配上她身上不同于千雪绘有华丽花纹的绀色付下和服,还有金银晕染的奢华袋带,无处不显现出一种古代大名公主般的观感,可再看她的气场却微妙的有几分莫名的摄人。
【初次见面幸运的少年哟,咱名唤菅原白,是“鬼”哦】
白歪了一下刚好遮住耳朵的雪白发丝露出尖尖的虎牙对着我笑着介绍自己,而我也丝毫不怀疑店长所说的以及她所自称的“鬼”的身份,她那双犹如琉璃一样澄澈的淡蓝双瞳就像是鬼火本身一样直勾勾的看过来,简直要把我的灵魂冻僵,这是有别于我之前见过的那两个称之为鬼的人外之物,在那以上的异常,真真正正诠释了“鬼”这个字眼的具象。
对于那耀眼的白色如果要形容的话已经不能再用第一眼误以为的月光般来描绘了,她有着和那晚千雪一样的白发,却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那就像是太阳,白夜的太阳,昏暗的亮着却永不西沉,无论什么人都只有一个词汇来把她讲述那就是。。。——不沉白夜之鬼!
【所以菅原小姐就是在斩鬼人之中十分有地位的人咯】
李予心听着白介绍一下自己后就点点头看向店长。
【没想到您还是个这么有身份的人啊,钟先生】
【你可别这么说我,这家伙虽然明面上算我家的妹妹,可实际上我可和她没什么血缘关系,或者说本来就是不同种族。。。】
【那么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看到店长一副苦笑连连摆手李予心便把头再一次转向白,而白则是依旧微微笑着完全看不出一丝上位者的威严,用手肘撑住桌面单手托腮饶有兴致的晃了晃头愉快的回应道。
【可以哦,今天咱可是有问必答呢,不过仅限这一个问题就是了】
【如果店长说的没错而且我也理解的没错的话您是真真正正的鬼,而这样的您居然会在以斩杀恶鬼为使命的众多家族之中身居高位这就让我不得不产生疑问了,所以我的问题就是您到底是什么人,您是店长的妹妹却和他毫无血缘,您是鬼却又和我之前见过的两个鬼都不相同,您究竟是什么,在斩鬼人之间又是什么身份?】
【哦呀哦呀,真是个刁钻的小子呢,直接就逼问到了这种接近核心的问题啦,可是咱毕竟许下诺言了,回答还是要回答的。。。】
白微微呲出一颗虎牙笑着说,可一旁的千雪和其父亲——那个岩石一样坚硬的男人却坐不住了。
『大人,这等事项恐怕不方便吧,他只是个常人。。。』
【无妨,白鸟君,正巧小千雪也是时候知道更多一些了】
白慵懒的一抬手就制止了男人的话语接着说下去。
【没错正如汝之所见,咱即是真真正正的鬼,让人畏惧的超常之物,同时也区别于汝所见识过的那些半吊子呢】
【半吊子?】
还没等李予心疑惑稍加思索,白就叫了一下被冷落了多时的千雪。
【小千雪啊,汝对这斩鬼人的历史知晓几何啊】
【请大人见谅千雪只是略知一二而已,不敢在您面前卖弄】
【哎呀,不必如此拘谨的,知道几多讲出来便是】
【是大人,据传斩鬼人此业在日本已经流传多年,最开始不过是武将或者浪人一方面以此扬名一,方面也是模仿传说挑战自己修行的行为,可在后来拥有这种特殊能力的人们开始逐渐被官家豢养作为食客,成了武家彰显实力的标榜,再后来便逐渐发展出各自的家族势力渗透进社会的每个角落,现在无论是黑道还是政界的机要位置上都有斩鬼人家族的身影,正是这些隐藏着自己身份的人们,在阴影里守护着秩序,和“鬼”这种日本独有的人外之物战斗,冒着诸多风险,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啪啪啪,白开心的鼓掌,白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半空摇曳。
【不错不错,那么最初的那些斩鬼人比之当今又有何区别呢】
【最初的人们大多是古流武士,以专门的武器和肉体凡身向着那群血统纯正的鬼族发起挑战,往往尸骨如山惨淡收场,但也有被称为英雄的人出现将恶鬼斩杀铸就传奇轶闻,而后续为了能更有效率的与之战斗,斩鬼人家族们开始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改造自己的躯体,使其更加强韧更加致命,其中有学习西洋人偶技术将一部分肢体替换为武器,同样也有人使用更加简单却正确的方法,也正是这样一批人成功的平衡了人类和鬼族的战力,形成了现在的绝大多数斩鬼人家族】
【什么方法?】
李予心此时悄悄咽了一口唾沫,因为他从未见过千雪的表情如此庄重肃穆,那是一种传唱史诗时才会浮现的宏大神情。
接过话的却是白,她略有些沙哑的京都古腔像是在诵着古老的英武诗篇,优美而带着一丝丝哀郁。
【与怪物作战人类之躯就显得太过脆弱,会受伤,会死,心智也不够冷静高效,如此只要用怪物来打倒怪物就好了,于是人们试图去驯服鬼族让他们相互争斗,可这并不解决问题,被驯服的鬼和真正可怕的鬼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于是他们开始想着让自己更接近对手,少年少女们哟,汝等可曾想象过将身体整个剖开把某个脏器替换成鬼的內腑么】
【所以。。。是把自己强行改造成更加近似于怪物的战士么?】
李予心的头上开始渗出汗水,可回报就只是白的浅笑。
【最开始他们也学着西方的屠龙者们一样用强敌的血液沐浴,可这风险巨大的用含有剧毒的鬼之血沐浴的方式哪怕成功了也只能造就一个战士,他一样会死一样会老去,可他们想要的是世世代代传承的力量,直到这场两个种族的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所以。。。就用人体来承载鬼的脏器,以此完全把鬼血融入体内,这样诞生出来的后代也就能一直具有鬼的部分力量了】
千雪补充着这份血迹斑斑的种族战争史,而此时白的笑容也愈发灿烂了,能如此开怀的聊着这种事情的这份异常性更加印证了她恶鬼的形象,她洁白的虎牙泛着弱弱光泽就好像穿透了时代的光阴,那份古老的声音继续优雅又不失残酷的讲述。
【那种手术100人里也就几人能够幸存,至于产下健康孩子并培养长大的更是少上加少,即使累积到今日斩鬼人的家族也依旧可以简单的数过来,还有那种偷来的力量会随着一代代传承变弱,为了不至于完全消失他们还会注射稀释后的鬼的血液来尽量提高纯度,人之血就是如此的有趣,分明软弱不堪却强韧的没法完全掩盖,所以斩鬼人的家族到了二战时期就彻底衰败了,内部的腐朽加上外部世界的动乱斩鬼人家系近乎绝灭】
【在战后以斩鬼人名门继承了五大姓氏处于历代权利中心的“五摄家”为首才逐渐复兴了斩鬼人家族的如今样貌,而这个复兴的契机传闻是五摄家之中的近卫家获得了大量的“古血”也就是神代之鬼的血液,用着那种纯度与当今那些鬼血无法相提并论的神秘血液斩鬼人才再一次站稳了脚跟,之前一直以为不过是谣传。。。今天一见菅原大人才知道原来传闻正是真相】
【没错,咱正是提供给汝等血液的那位神代之鬼,所以咱才会说少年所见的不过是半吊子的鬼而已,咱给出血液与知识换取了在新社会的地位还有其他诸多利权,斩鬼人也得到了和源源不绝的鬼类抗争的力量一石二鸟咱可是没什么同族意识的,况且当今的这些大多不是劣化品就是堕落的成果,咱还真是激不起什么同族感呢】
【堕落的成果难道是指】
【正如少年所想,人之血和鬼之血绝不真正相融一旦身体里的鬼的成分多到某一种界限,bong!】
白伸出纤细的手掌做了一个烟花似的手势在半空缓缓绽开。
【原本是同伴是人类守护者的人就变成了既非人亦非鬼的野兽,他们渴望鲜血却毫无理智,似乎是更符合汝等对于鬼的印象,却是连鬼也不会接纳的失败品,他们游荡在外肆意猎杀,斩杀这些曾经的同伴也是像小千雪这样斩鬼人的义务呢】
【就是说我之前见过的那两个也都是曾经的斩鬼人。。。况且照这样说的话那千雪是不是也有一天。。。】
【呵呵,咱只说回答汝一个问题呢。。。不过这样的东西哪怕说了也无伤大雅罢。。。汝之前见过伪装成警察的那个是天生的鬼,不过年岁不大,算汝二人走运呢如果真是古时便存在的鬼,现今可能便见不到汝等了呢,而那个连环杀人犯则有很大可能性是一位堕落者】
【诶?】
【因为呢本来就只有人类中的佼佼者能接受鬼血成为斩鬼人,所以哪怕是可悲的失败品也是强的汝难以想象哦,仅仅有一部分鬼的力量就可以斩杀鬼的人类一旦拥有了鬼的全部性能那每每都是相当的大灾害呢】
『关于这一点我们还没法查证,但是鉴于前后已经有三位斩鬼人不幸殉职,几乎就可以这么认定了吧,菅原大人』
千雪父亲骤然大睁双眼严肃异常的对着白说。
『我想对于这种明显的异常者来说大人的出手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说到底最后还是依靠咱这样的怪物去相互吞噬啊 ,汝等也越发的不像是人类了啊,如果是那时的人们的话。。。如果是那群人的话。。。】
白颇有些感慨的叹息,但很快就又恢复了笑容双手在面前击掌。
【好吧,也是为了咱兄长周边环境的安定,这个事件就交给咱吧】
『大人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当然也是为了咱可爱的小千雪嘛,关于那个约定汝和小千雪可不要忘记哦白鸟君】
这么说着的白双袖一拂大步就走出了屋子,丝毫不关心突然被灌输了一通莫名其妙知识的李予心只是临走时一把抓住毫无准备店长的后领轻而易举的把他一并拉出了门外,带着不断叫着要死要死的店长的悲鸣自顾自离开了白鸟家宅邸。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偌大房间只留下三人,尤其是千雪父亲那张仁王似的面孔更加剧了这空气的凝结度,搞得李予心甚至有些难以呼吸,最后还是千雪主动打破了寂静。
【如果再没什么事了的话,我就带着我的客人回我那边了】
这样李予心才能长舒口气在千雪父亲默默点头后和她告退离开了这间让他万分迷茫混乱的主客室。
【本来带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明关于鬼和斩鬼人之间的事,遇到那位属实是意外】
在庞大的宅子中走了一阵子才来到千雪的私室,还没来得及四顾一下她便低下头对我道歉。
【啊,请抬起头来千雪小。。。。千雪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何况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你是因为我才会与菅原大人相见,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越是深入到这个世界危险也就相应的变大,本来今天是为了和你解释一下细节并且保护你以后尽量远离这边的】
【说起来的确是很危险,但是如你所见我打工地方的店长可是那个什么菅原大人的哥哥哦!就算今天不见到以后也会从别的渠道见面吧,而且店长也说过,这种诡异经历只要有过一次就会源源不断找上门来,比较类似于当你听说了都市传说的同时就已经接触都市传说了这种论调也是有的,所以在我第一次和连续杀人魔擦肩而过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卷进来了】
【关于那位店长先生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听起来也是这方面的专家】
【也许吧,在这之前我还真以为他是个咖啡店老板呢】
【不过千雪。。。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这个叫法,不如。。。】
【不用,慢慢就习惯了,至少这一阵子我们还要见面的】
【好吧。。。。啊我要说的是,你在我家门口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我见到你的时候分明是白发!】
对于我连珠炮似的发问千雪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解释道。
【第一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我要感谢你经常给我家的仙鹤喂食,我偶尔会和她一起散步所以有见到你给她喂食的画面】
【诶?那只仙鹤是千雪家养的吗?】
【不要忘记我的姓氏是白鸟,所以历来家里都会饲养仙鹤作为家族象征,至于那白色的头发。。。大家都说是对我天赋的祝福,又或者诅咒】
【祝福和诅咒?这不是完全相反的意义吗?】
【啊是啊,在渴望力量的长辈们看来就像是祝福一样,用那位大人的血制造出来的斩鬼人居然出现了返祖现象,在众多的家族中目前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体内的鬼血比例相当之高高到几乎突破极限平时有意的压制加之会定期服用药物来稀释,但战斗中就是每时每刻都踩在危险的边缘跳舞,连发色都会接近提供血液的那位变成可怕的纯白】
【就是说千雪你很有可能变成。。。】
【如果说是不稳定的话我也不会被任命为斩鬼人,就是因为我一直游走在边缘又从未有过闪失才会被称为祝福吧,可在我看来这个就像是诅咒一样,我不得不付出几倍于别人的努力来压制体内残暴的血液】
【可菅原不也是纯血的鬼吗?我看她也就像是个自大的国中生一样,人和鬼不也是可以这样和平相处么?】
【这种话千万不要当着大人的面说出来,而且记住要加上大人两个字,迄今为止直接叫她名字还活得好好的就只有你那位迷一般的咖啡店店长了】
【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人物吗?】
【那可是从神代活下来的鬼族,和近现代的鬼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虽然看起来与人类没什么不同却恰恰证明了她对暴虐血液的控制有多么强大,作为流淌着同样血液的我来说是最清楚不过的,不要看她一本正经的玩着融入人类社会的过家家,但只要有那个心恐怕毁灭城市什么的也只是随手之举吧】
看着千雪眼睛里闪动的惊恐我毫无疑问的相信了这听起来如同无稽之谈的话语,因为哪怕是那一夜和鬼族的生死战斗中都没有一丝犹豫的她居然会在提到菅原的时候显得如此怯懦,从中我终于是窥得了一丝,这些依附于本应是对手的那位白色鬼族身下斩鬼人家族沉重的喘息。
白鸟异闻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