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245年3月2日晚间
“难得来了这么多人，索性我就讲一回自己的故事吧。”
丹尼尔讲师拿起了他带来的那本厚重故事书翻了又翻，想了想之后又把书放了下来。
“我出生在班尼亚王国的一个小镇上，成年之后直到离开故乡前，我一直都在那里做个混饭吃的治安官，而今天我要讲的，就是那个促使我离开家乡的故事。”
“就像你们所知道的那样，班尼亚王国是存在奴隶制的，孤儿，战俘，犯罪者都可能成为奴隶。其中最特殊的一种，是由主人亲自筛选出来，特意用作配种的奴隶。”
“记得那时……是一个冬天的黎明，因为地处剑盟南方的关系，天气虽冷但还没有到下雪的程度，不过风刮的很大。”
“镇上的一个富商连夜跑到我这来报案，说他家的一个奴隶逃走了，并在逃跑的途中杀掉了一名守卫，手上有武器，询问之下他告诉了我那名奴隶的特征。”
“她是个高大强壮的女**隶，金发的北方人，脸上有正方型的烙印，是配种用的奴隶。而且最近刚流过产，身体虚弱，骑不了马。”
“当时我很疑惑，因为从常识来讲，这种不需要劳动的奴隶通常都会打断一条腿以防止其逃跑才对。”
但由于时间紧迫的关系我也就没多问，骑上马就去追了。
“不久后，我在一处冰湖上找到了身上仅穿着一片破布衣，在寒风中艰难跋涉的她。如此强的抗寒能力只可能是个北方人，即便我不去确认其它细节也知道了那就是目标。”
“再那之后，我们发生了短暂的战斗，她的剑术不错，如果不是状态不佳的话我很可能会被击败。但无论如何，我赢了。”
“不过呢，我这人好奇心比较重。于是问了她一些不该问的问题，而她似乎认为这是个脱身的机会，就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她来自北方的一个贵族家庭，与南方人不同的是，北方的女子也是可以习武的，在那个尚武的地方女子甚至可以选择成为战士，而她就是其中的一个。”
“可遗憾的是，一次不幸的战败彻底断送了她的人生。”
“因为家族内部的种种丑陋斗争使得她拿不到应有的赎金，所以……她成为了奴隶。”
“一开始，她只是被卖给了富商家做侍妾。然而对于有着狼族之称的北方人来说，她当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身份，在做出了种种让她的主人怒不可遏的行为后，她成了配种奴隶，整天被锁在地下室里成为了下崽的**。”
“一般来说，这是份毫无希望且生不如死的工作。不过万幸的是，她的主人是个残忍的变态。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信仰战神的北方人是绝不会自杀的，只要还有机会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的生存下去，而她的主人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即便因为怀孕而挺着一个大肚子，她的主人也会给她安排最重的体力活干，否则就不会提供食物，而且用鞭子抽她。始终抱有复仇之心的她将这份屈辱隐忍了长达五年之久。直到最近，她失去了继续隐忍下去的可能性。”
“一次流产让她失去了生育能力，也让她失去了对主人来说仅有的价值，她不能再等了。于是，就有了后来的逃亡过程。”
“听完这样的故事后，我当时的心情你们可以随意想像。但在这里我只说结果，我……选择了恪尽职守。”
“在审判时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她辩护，也取得了一点点的成效，法官允许刽子手给予她不留血的死刑。不过我马上就知道了我的努力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她的刑罚是——压刑。”
提到压刑这两个字时，有两个学员不禁浑身一震。
“嗯……看来你们有人知道啊。所谓压刑，就是把受刑者的四肢固定在地面上，再往他的身上放一块木板，接着在上面施加重物，而且每过一天都会额外增加一些，到死为止。”
“行刑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我去看了一下她。令我颇为意外的是，她看起来并不恨我，于是我问她是否有什么遗言要交代，我可以代其完成。你们猜她怎么说的？我敢打赌你们绝对猜不出来。”
尽管这语气听起来有点调侃的意味，但讲师脸上的表情却异常的严肃。
“把我的三个孩子杀掉。”
阿瑞斯塔出人意料的插了一句嘴，紧接着众人就被这句话给震慑住了。
“那个奴隶是我一个朋友的姐姐。”
这里说的朋友，其实指的就是被他身首异处的剔骨者。
那家伙话不多，但只要一说话就肯定是与复仇有关的内容，所以阿瑞斯塔对他的故事也是有所了解的。
“呵……这可真是巧到一定境界了。那么……你那个朋友过得怎样？”
“死了。”
阿瑞斯塔淡淡的说。
“我想也是……下面是提问时间，关于这个故事我有四个问题要问你们。第一个问题是，你们是否认同我当时的做法？如果做出选择的是你们，又会如何？若选择拯救她，又打算如何去做？”
“……”
这个故事里牵涉的道德问题有些复杂，对这些年轻人来说似乎有些太难了。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只有阿瑞斯塔在沉默过后回答了这个问题。
“噢？正确在哪里？”
“比起去帮助一个陌生人，你更应该履行自己的职责。”
对阿瑞斯塔来说，这个问题回答起来毫无难度。
没有必要的善意和职责所在的义务，自然应该选择后者。
“你绝对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士。对此，我深信不疑。”
讲师似乎给了阿瑞斯塔一个相当高的评价。
“第二个问题……也就是她的遗言。通常来说，一个母亲是肯定会爱自己的孩子的，诗歌里也总是会用各种各样的词藻来形容母爱的伟大。但在这个故事里，母爱这种说法显然是不适用的。那么，我想问的是……你们是否认同一个母亲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怀有对孩子的杀意是可以理解的？即便那几个孩子从道德上来讲是完全无辜的？”
“……”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连阿瑞斯塔也没有说话，因为母亲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模糊了，完全没有概念。
“嗯……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回答。不过你们必须知道的一点是，我想要的并不是一个标准的答案，而是一个能让你们去思考的过程。接下来……我要说第三个问题了。噢……对了，这个故事我还没有讲完。”
“我……答应了她，回去之后就买下了那三个孩子，然后杀掉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回，学员们不再像之前那般迟疑了，打断讲师的同时质问着他。
“这就是第三个问题，你们觉得我这么做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
除了阿瑞斯塔之外的学员们开始和讲师理论了起来，简而言之就是告诉他用新的罪行，去为旧的罪行赎罪是不可取的。
“不错，你们都是有理性的人，这很好。可你们所不知道的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也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有理性的人……下面是第四个问题。就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我的做法是非正义的，是邪恶的，是暴行。然而在班尼亚王国，奴隶主是有权剥夺奴隶生命的。也就是说，我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合法的。那么我想问的是，如果法律维护的是邪恶的暴行，那我们是否还有尊重它的必要？”
“……”
原本慷慨激昂的学员们再一次的沉默了。
“对你们来说，这个问题与前面几个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想要成为骑士的你们终有一天会在这个问题上做出抉择。无论是维护秩序亦或是坚持心中的正义，你们的选择都很难算得上正确……好了，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晚安，诸位。”
……
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了。
拿阿瑞斯塔之前的人生来做比较的话，整个过程毫无疑问是非常愉快的。
尤其是最后的社交课。
很难想像一个仅仅说了十几分钟的故事会让他有着如此大的收获。
这样的课程充分的让阿瑞斯塔理解了一个好老师的重要性。
回到九层之后，他首先去了躺纹章师那里取回了纹章罩袍。
原本他是打算早上就穿出去的，但基于慎重的考虑，他决定先观察一天。
就结果来说，他的做法是正确的，没有一个平民出身的骑士会去穿什么纹章袍。
如果他真的一早上就穿过去了，那么他和这些同伴们的关系肯定不会像今天这样发展的如此顺利。
直到这时，阿瑞斯塔才刚想起来，自己似乎和室友好像还有约来着，他叫什么来着？
忘记了……
来到寝室门前的时候，阿瑞斯塔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回他肯定不会再像昨天那样吃惊了。
然而……
“啊——！”
随着阿瑞斯塔推门时产生的吱呀声，一声惊呼从门内传出，紧接着呈现而出的是……
雪白而娇嫩的背部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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