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的时候,玛乔丽站在了藤萝屋门口。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抢了自己东西,害的自己在下水道摸爬滚打了半天,还差点丢了命的老家伙。
他正对着一盘通心粉狼吞虎咽。
于是玛乔丽压不住自己沸腾的怒火,甚至也顾不得那位可爱的老板娘招呼她进来时甜甜的问候,掏出匕首拽着领子就把那糟老头按在了吧台上。
哦对了,这老家伙还害的自己弄丢了枪——得让他赔。
“还记得我吗?”
她恶狠狠的问道。
那老头被她的匕首压在鼻前不敢张嘴,只能忙不迭的点头,而老板娘明显被她的架势吓到了,只是一个劲儿的鞠躬道歉:“请……请务必不要在咱家店里动粗……尊敬的女士!”
“抱歉。”玛乔丽冲着老板娘递了个不好意思的微笑,她并不打算松手:“这佬家伙是个小偷,我已经追了他一天了。”
“是吗……但是,老先生很可怜,请务必不要动粗!”
老板娘可怜巴巴的看着玛乔丽,她眼眶已经开始发红了。玛乔丽迟疑了下,她觉得这老头不可能再从自己手底下溜走,便把刀一收,放回了腰后的刀鞘里。
那老头摆脱了她的掣肘,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和玛乔丽对峙着。他看上去很是疲惫,眼球布满了血丝,灰白的短发因长期不清理油污明显,他的皮肤略黑,脸庞圆润但胡渣丛乱,玛乔丽大致看的出他原本该是个处尊养优的上等人,只不过最近大概是糟了什么动乱沦落至此。
他的装扮也应和了这一点,虽然年迈,但他身材高大结实不显颓废,身上灰色的正装显然也是剪裁尽心,用料得当的手艺品,但此刻却是又脏又破,连领口都有了毛边。
不过,即便是如此,玛乔丽也不会放过一个小偷的——尤其是这个小偷还是看上去依然有工作能力的成年人。
玛乔丽眯了眯眼,讥讽道:“你没死在下水道里真是走运。”
“我知道那下面有什么……还好,看样子你们平安出来了。”那糟老头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关心起她们来:“你们是两个人,另一个小姑娘还好吗?”
“托你的福,都差点儿死了。”
“这个城市不太太平。”老者叹了口气。
“这我得承认。”玛乔丽不可置否:“但这也不是你偷东西的理由。”
她们站着对峙了一会儿,老者摇了摇头开口说:“那东西是我的,我只是取回来。”
“别做梦了,老大叔。”玛乔丽自然是不信,她拖了张椅子坐下来,翘起腿来听老人还有什么花舌头:“那玩意儿属于约翰家族,你不想摊上事儿吧?”
“谢斯卡文——我。”老者指了指自己。“我在这个城市住了六十三年了,如果你在南赛弗勒住了足够长的时间,就一定听说过我。”
“你很有名吗?”玛乔丽讪笑着讥讽他:“难道你就是这里的‘下水道之王’?”
这不是个好词——在东部,“下水道之王”通常是一个城市的强盗或是扒手头子的雅称,那老人显然也是听过的,他脸上的表情立即不悦起来:“不管如何孩子,你应该尊重我。”
“……好吧,你赢了。”玛乔丽撇了撇嘴,她确实过分了。
于是她换了个稍微温和点的态度说:“那么,老先生,能说说您偷东西的理由吗?……啊,还有老板娘,能给我点简单的吃的吗?可以填饱肚子就行……我等会儿再结账?”
老板娘点了点头,她返回后厨为玛乔丽准备晚餐。
“我说过了,那东西是我的,我只是取回来。”老人坚持自己的说法:“我已经四十年没有骗人了。”
“我没法相信你,无论如何,你最好把那东西还给我。”
“听我说……”老人也拖了张椅子,在玛乔丽对面坐了下来,他似乎是回忆了一会儿,也可能是现编造了一下理由,才说道:“你拿到这个东西,是从毕卡斯·约翰手里拿的对吧?”
“我想你可能在葬礼现场盯梢很久了?”
“那个东西应该属于他的儿子,半年前,就是我把这东西送给他的……”
“猜的还挺准的……”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老人辩解。
“这是基本的推断,我的朋友。”
“你该相信我……”
她们争辩的功夫,老板娘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她将碟子放在吧台上,然后出来,靠自己小小的身体为二人搬来了一张小圆桌,之后她将两盘晚餐分别放到了二人面前,还端来了两杯汽水。
玛乔丽点头致意,而老者则低沉沉的说了一句:“谢谢你,好心的孩子。”
言语之间颇有感慨。
这让玛乔丽又皱起了眉头。
她的激将法不太成功,或者说她有可能真的把前提搞错了——这人一直以来的谈吐看上去并不像是会抛弃尊严偷东西的犯罪者,也许,那东西真的是他的呢?
不过,无论如何,她也需要找出更多的证据才能做出判断。
老板娘在她们桌边鞠了一躬,言语恳切的说道:“请务必不要再争吵了,希望咱晚餐能让客人们度过一段心平气和的时光,女士,您今天的菜单免账,至于这位老先生,希望您用餐愉快。”
这份短时间内完成的晚餐并不是特别破费的东西,不过玛乔丽依旧对老板娘的好意表示了感谢。
她决定离开前偷偷在盘子底下留下足够的餐费。
她的晚餐是一份两件的帕尼尼,四片厚厚的面包用压板夹烤过,并分别夹了几层切的薄薄的半卷起来的火腿,鸡胸肉碎丝和形状规整的煎鸡蛋,一小片芝士压在面包片上随着加热变成汤汁又凝固在面包表面,金灿灿的十分诱人,却也在面包片上留出了足够手握的空间,不至于让她难以下手。
而对面,那位谢斯卡文的晚餐则是他刚才被玛乔丽打断了的那种通心粉,不过这份看上去是新的,拌料似乎是小块的烤猪肉和香菜叶大概是考虑到老人刚才已经吃过一些,这一份的通心粉量少了一部分,取而代之的是旁边堆起来的生菜沙拉。
“我们能否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吃了几口后,谢斯卡文先生又重启了话题:“我是一名天主教徒,我先以我的信仰发誓,我接下来所说的句句为真。”
玛乔丽拿起一份帕尼尼咬了一口,有番茄酱——她示意谢斯卡文先生继续讲。
“我的姓氏是谢斯卡文。我是一名医生,我在人生的前五十年里犯下了无比严重的罪孽,所以我放弃了自己的名字,并且我接下来所有还活着的时间都会以医生的身份弥补我所犯下的罪孽,如果你愿意以一个医生的名分称呼我,那我会表示感激。”
“如果你可以证明你是一位品德高尚的绅士,那我也无妨。”玛乔丽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继续谈。”谢斯卡文——姑且就叫他医生吧——谢斯卡文医生喝了口水,他正视玛乔丽的双眼,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表情中读出更多东西:“你是一名猎魔人,对吗?”
玛乔丽没吭声。
“我在约翰身边的熟人很早前就告诉了我这件事,虽然我们在此之前没有什么交集,但我想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你了。”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约翰的?”玛乔丽反问。
“很早。我年轻时认识他的爷爷,年长时认识他的父亲——”谢斯卡文医生抬起头,看上去像是在怀念什么东西:“是啊,那时候我还年轻,我是某个大学的博士,我认识很多人……我们一起参与了一项……一项号称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最高尚的医学项目……”
他的话让玛乔丽心生不安。
“最伟大”,“最高尚”——在她的认知里,凡是和这些词汇有所交集的事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事。
“那是什么?”她追问医生。
医生沉吟了片刻,他明显在犹豫,不过他最终还是说了出口:“‘血疗’。”
“‘血疗’?”
“没错,就是血……”他又吃了几块通心粉,细细咀嚼着。
玛乔丽耐着性子等他说完,医生的话让她隐隐回想起一些很糟糕的回忆。
“血疗……血疗……”他喃喃自语。
风吹过,小餐厅里的吊灯摇摇晃晃,他的面目在灯光闪烁中模糊不清。
“我们不能再谈更多了。”他忽然收住了话题。玛乔丽也同意——无论如何,老板娘还在吧台上,虽然她相信老板娘的品德,但更相信有些事情知道少了反而会比较安全。
她追问其他的事情:“那把你能说的都告诉我。”
谢斯卡文医生开始回答她:“首先,我把‘那个’放在了一个保险的地方。我不信任你,如同你不信任我,我绝对不能让‘那个东西’落在我不信任的人手里。”
玛乔丽是同意这种理念的,但这样的事一旦发生在自己头上就不让人愉快了,尤其是她眼下也许继续那样东西来破案。
“东西我绝对不会给你的。”谢斯卡文医生拒绝了她借用一下那个东西的要求:“连接触都不可以,它太危险了。但是,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线索,足够你满意的线索……”
“关于迈克约翰。”玛乔丽压低了声音。
“关于迈克约翰。”医生用同样的话回答她。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源于我的疏忽……”说起这个事,医生脸上满是痛苦:“如果我知道我会害了他,我绝对不会把这东西寄给他的……我从那些人手里偷来了‘那个’,但是我一时之间找不到接头人,也实在没有放心的地方可以藏起来,所以我把那东西匿名寄给了约翰,但是没想到是小约翰收到了它……”
“既然你知道那个东西的危险性,又为何要把它寄给别人?”
“我——我只是实在没办法了。那些人在追我,他们甚至动用了警察,我没法相信任何人,我把它寄了出去,然后公开坐列车离开这个城市,我希望能把他们的视线保持在我身上,可没想到……”
“你什么时候把东西邮出去的?”
“大概半年前。”
“奇怪,那为什么直到最近才出问题。”玛乔丽吸了吸鼻子,她感到有些寒意。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他们最近才发现……我在那个盒子上做了个简单的技法,正常人是打不开它的,至少约翰父子应该是不可能……”
“稍等一下。”她身上的寒意更浓了。
有东西在外面。
餐馆的门开了,一股寒风涌入。
来者十分高大,至少有七英尺——他甚至没法站着走进餐馆。
“上帝……”
玛乔丽被吓出一身冷汗——她本能去掏枪,才记起来她的枪几个小时前弄没了,她还没来得及回家拿点东西……
“望舒,还有你,这里有没有后门,我拖住他,你们赶紧离开!”
她掏出了匕首,现在这是她仅剩的武器了。
“客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板娘好奇的看着一副大敌当前姿势的玛乔丽。
“你只要知道这家伙不是好人就可以了。”玛乔丽苦笑了一下,这东西都追到这儿来了,不知道她的老窝还保不保险。
“那个,请不要弄坏……”
老板娘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巨人便用头撞碎了门框,硬走了进来。
它依旧是带着乌鸦面具,只是那面具已经掉落了一块,玛乔丽看到里面并非是什么人,而是一团泥一样的聚合体。
“是他们……你见过他们了?”谢斯卡文医生慌张的抓着玛乔丽问道。
“你们两个先走!”玛乔丽又喊了一声。医生开始慌忙寻找退路,他旁边屋角是有扇窗户的,只要砸开就可以,但老板娘的位置正对着店门,她要从吧台出来就远了些……
巨人从衣服中掏出一把短斧。
无论如何,得带上望舒。玛乔丽回头,却看到老板娘已经面色苍白,那巨人手里的短斧在一转身间已经越过了她,劈在吧台后的酒柜里,黄黄绿绿的酒液流了一地。
玛乔丽推开了吧台的档门。
她看到老板娘抱着头畏缩着蹲下去,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吧台后。然后她紧接着又站了起来,她手里已经多了杆大家伙——
“咱已经说过了,客人为什么不听呢……”
她依旧面色苍白,唯独不同的是,她眉脚也皱了起来。
玛乔丽认得她手里的家伙。
温彻斯特M1885。
老板娘以匪夷所思的敏捷翻身越过了高高的吧台,她的枪口直冲着来人的脑袋。
“真是的,又要重新装修了……”
弹丸迸裂,巨人应声而倒。
她踏着小碎步,一脚踏在巨人胸前,换弹,然后继续指向巨人的头颅。
一枪。
两枪。
三枪……
……
玛乔丽目瞪口呆——她看了一眼正搬着椅子想要砸窗的谢斯卡文医生,他偷偷的把手里的椅子放下了。
她今天……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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