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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雨季

第一章 雨季

“呜呜呜……”黑暗中传来抽泣声。

乖,乖,别哭了,哥哥在这里。

“奶奶,呜呜呜……”女孩哭得很伤心。

想奶奶了?马上就是暑假了,稍微忍耐一下吧。

哭声变成了哽咽,时不时传来断气般的抽泣声。

他忽然有些不放心,那个女孩的哭泣声,埋藏着黑暗浑浊的绝望,仿佛可以看见她苍白的脸庞和颤抖的身体,像一只快要病死的小狗。

于是他忍着如潮水般涌来的疲惫和浑身的酸痛,下床,打开了房门。

他有些蹒跚的从房间里出来,印有卡通图案的T恤被他的不良睡姿压得有些褶皱,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外洒下,照亮了整个大厅。

当橘黄色的灯光与家人吵闹的欢笑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惨白色的月光和女子低低的哭泣声时,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温馨的家也可以变成恐怖的魔境。

不知为何,他有些想哭。他赶紧摇摇头,把这种怯懦的感觉驱逐出自己的脑海。

妹妹的房间漏出了橘黄色的灯光,看到门底那明亮的火光让他有些安心,他赶紧加快脚步打开了她的房门。

身着欧式公主长裙的女孩子正跪坐在炉火边哭泣,细小的烟煤在炉火中爆裂,染黑了她的栗色长发。

暴雨夹杂着闪电,房间里的一切都沉浸在冰冷与黑暗中,仿佛只有燃着的炉火才能给与人温暖与光明。

那个女孩子是不是靠炉火太近了,不怕烧着头发吗?他想。

可是,很自然的,他说出了一句话:“安洁莉娜不要哭泣。”

这是她的名字?我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炉火边的女孩没有理他,任由泪水打湿身下的长裙,华贵的公主长裙经不起炉火的熏烤,微微有些蜷缩,满地的碳渣更是早就染黑了她的长裙,东一点西一点,斑驳的纹路,让她丧失了原有的华美,更像是一个落魄的贵族。

好可怜啊,把她抱进怀里,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这样就能好多了吧。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家里养的小狗死去的时候,妹妹也是哭得这么伤心。

“还不快起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拥有特里斯家族的荣耀吗?”愤怒的火焰喷吐向了哭泣的少女。

他惊了个呆,这么钢铁直男的话竟然会出自自己之口,女朋友不想要啦。

恰巧此时一道惊雷从天边闪过,吓得跪坐在炉火边的少女止住了哭声,泪水却还是不停地往下掉。

她有些倔强的抓紧了长裙,娇弱的长裙又经过火焰的炙烤,轻易的被她撕开了一道口子。她听见了布帛撕裂的声音,没有赧然,反而用力撕开了长裙的下摆。手里拿着破碎的裙摆,愤怒地盯着他。

他不着痕迹的笑了,他知道,奶奶生前最疼她,她也和奶奶关系最好。

说她为奶奶而流下的泪水,有损家族的荣耀,她自然会生气。

但是,在这风雨飘摇的王国,有很多怀着各路心思的人聚集在其中,柔弱的小兔子只会被吞噬殆尽,英勇甚至残酷的君主才能立于强者之森。

可惜她不明白,他也不明白,他们只觉得他疯狂。所以他有必要让她明白。

“哦,对了。”他用着轻佻的语气说着。

“老东西说是有个遗物要交给你。”他从怀里摸出了半块玉佩。

安洁莉娜看向了他手中的玉佩,是一块黑色的勾玉,中间嵌着一块羊脂白玉,勾玉中有着浅浅的星点,像是夜晚天空中的银河。

“但是我不想给你。”他语气中的恶意让她有些心冷,烧灼的业火快要让她失去理智。

“乔纳森!”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像一个下三流电视剧里的反派一样,掉尽了节操来戏弄一个刚刚失去奶奶,还沉浸在悲痛中的女孩子。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几乎掩盖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但那声夹杂着怒火的吼叫声结结实实地惊醒了不少入睡的仆人。

汗水濡湿了枕头,他下床拉开了窗帘,银月的清辉盈满了他的房间。他拿起放在床头的水杯,清冽的凉水滋润了干渴的身躯,让他感觉舒畅了一点。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只感觉脑袋有点睡迷糊了。隐隐约约记得好像妹妹不知什么原因在哭泣。

他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银色的月光洒满了客厅,沙发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毛绒娃娃,是小时候和家人一起去游乐园买的。

大的那个毛绒娃娃是一只穿着铠甲,拿着宝剑,带着小丑帽的小熊,纽扣缝作了它的眼睛,丑丑的。

小的那个就精致多了,王冠和舞裙以及定制的眼睛,就像小熊里的公主。

还记得她盯着漂亮的公主小熊,手里却紧紧地抱着那只大大的小熊不肯放手。回家的路上,我缀在双亲的身后问她为什么不要那只漂亮的小熊。夕阳下茜红色的阳光染得她眼眶有些发红,她的声音蕴含着水汽,有些湿湿地说:“如果没有骑士,那么漂亮的公主就不再是公主了。”

他轻轻打开了她的房门,橘黄色的床头灯下,她正安心得睡着。睡姿有些不良的她蹬开了一小半被子,露出了粉红色的睡衣,凌乱的头发蓄满了枕头,间或有几缕发丝不听话地爬上了她的脸颊。

他轻轻为她拉上了蹬掉的被子,关了灯,带上了房门,走了出去。

他走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看着花洒下的水珠如泼墨般落下,击打在洁白的防水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影影约约有一种熟悉感笼罩了他。

水流顺着他的头发不断驰骋,像一个将生命置之度外的赛车手,驾驶着心爱的摩托越过黑色的山丘,坠入布满沟壑的黄土地,溅起一地沙尘。近乎自由落体的加速度让人疯狂,无翼的飞鸟跃下悬崖,没有与生俱来的翅膀也欲飞翔。

可是这始终只是一意孤行的偏执,一道深深的沟壑阻断了他飞翔的脚步,落入暗红色的河流消失不见,未曾泛起一丝波澜。

水流顺着他挂在脖子上的红绳落下,汇集在他胸前的玉佩上,变成了一座即将干涸的瀑布,羊脂白玉做成的勾玉,中间嵌着一块圆形的黑玛瑙,那是他的家传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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