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难以想象，哥白尼城附近会有这样的军事基地。”
乔纳森·华肯从这间管制长官用会客室一侧可以俯瞰整个基地的塔台窗边踱步离开，他挑起眉毛，略带不耐地环顾四周。
“真是一件杰作。我想不久后理事派的功劳簿上一定会好好记上一笔。”
他用一种略带厌倦的口吻挖苦着。
这座所谓的基地并不是如同联合军的阿尔萨斯二号，也不像是月面防卫属的军事要塞那样的大型基地。至少从塔台望去，满目的景象不断向他重复这样的事实。这里充其量只是一个位于月面都市“哥白尼”郊外，仅拥有航天器发射功能的机场般的小型航空港。最先从位于视线尽头的移动式复合港口看起，逐层挨个扫视到脚下依靠这座小环形山山坡而建造的三层格纳库，他只用了不到十五秒的时间。在基地里四处奔波着的，除了旧式的“扎古勇士”就是安保用的“扎莱特”，这让他感到一丝无力。
“这里很孤立。很合分离主义者的口味，不是吗。”
夏利安·查尔斯并没有接过他抛来的话茬。在反光玻璃上，倒映着他摘下了头上宛若军盔的面具，改换上一副墨镜以遮住双眼的形象。他默不作声地用掩藏在镜片之后，难以捉摸的目光凝视着远方沉睡在无声永梦中灰白色的大地。
“夏利安·查尔斯佩戴面具的原因一直是一个谜，当然，他曾经公开解释过一次——因为基因问题，双眼不能接受日照。不过也有在任务中受伤失明，而不得不使用外接机械的说法。至于真相如何，就无从知晓了。”
而他见到这个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声音的青年时，他正像是现在这样只戴着墨镜。而确切地听说他的眼睛在事故中受伤而留下不得不使用外接机械的后遗症时，他们已经分别了。
“但这样的发言并不容易被军队中的其他指挥官所认同：因为双眼的残缺在我国并不是一件不治之症，只要接受治疗，不能接受日照，或者是受伤......这样的疾患的确是有可能被轻松消除的。另一个观点是指：即使不愿意支付相对高昂的治疗费用，对于双眼不能接受日照的疾病，只用佩戴特制的墨镜就足以解决问题，查尔斯却佩戴如此特征性的面具，很容易在军中令人联想，是不是向曾经的某位指挥官，言即劳·卢·克鲁泽的特征靠拢而特意作出的装饰……但是所有的批评者都注意到了一点：实际上，将这样的举动看作是个人爱好，也是军人私人生活自由的体现……”
自MS教导团，从第三宇宙舰队转到舰桥作为查尔斯·夏利安的副官，乔纳森·华肯最终不得不坦言，即使面具的造型虽不能说过分朴素，但也并非华丽到令人侧目。可从他在正式会议时都会摘下面具，仅以墨镜遮蔽双眼的举动就可以看出，他似乎也在意自己对于他人的形象。
“自己是个保持形象的人。”当华肯做出的评价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夏利安则仅仅报以他那足以和面具一道成为特征性的冷笑。
“若果要说我一定是在扮演什么，那还不如说我是在扮演镜子的角色。我只不过是面对不同的人，展现出对方想要看到的形象而已。你要是有兴趣，就把我描写成理想的形式主义者好了。”
月面的动乱结束后，他离开了夏利安，直到被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再度召回。若果时光倒流——华肯一边整理着军服的衣领，陷入午后昏睡般涌来的思绪—若果时光倒退，面前站立着的人还是戴着墨镜，依然挂着笑容的青年形象……
他转身走向会客室一侧的桌子，向房间里少的可怜的几件摆设看去。自那过后，多少年没有看见这片灰色的土地了？
曾是见习指挥的青年，再度相见时已经身披英雄的称号成为高级指挥官中的一员。华肯看着窗前站立着的深蓝背影，拧开了咖啡机的开关。仅有地球六分之一的重力施加在棕色的液滴上，拉长的时间让他有足够的空闲从不切实际的幻梦中清醒过来。
“我想还是不要作太过夸张的评价比较好。”
夏利安转过身。将胸前口袋里的折叠阅读器递给会客桌旁的华肯中校。
比起冰冷的面具，似乎他去掉面具的仪容对于更具有威慑力：终于从军盔状的面具下得以解放，一头暗金色的蓬松短发垂至脖颈处，波浪状的发迹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欧洲系，宛若古希腊英雄石像一般，线条分明的坚毅面容。似乎是为了配合他在战场上获得的名号，苍蓝色的军服剪裁合身，深黑而不反光的被风服贴地随着他的步伐飘动。这是在战场上锤炼过的气质。
这个外表冷漠，将内心隐藏在面具下的人，会因动乱之后他人的评价而展现不实的膨胀感吗？虽然内心很快否认了这一点，但华肯却也不自知地将他人的评价投射到夏利安身上，而觉得他或许真的有一些战神般的气息，而退一步再说，这雕像一般的面容也让他不自然地将面前的人，同博物馆里恺撒的塑像重叠在一起。
咀嚼出话外带有警示的味道，华肯环顾四周，点了点头。他低头阅读起面前的简报，试图将早已在脑海里盘旋着挖苦三十三人议会和理事派的话语抛到脑后。
“很古典，但的确是精密计算过的战术。”
他作出中肯的评价，将阅读器递回给夏利安。“武器无罪论者或许会宽恕我们的做法吧。”
夏利安收回了阅读器，没有作声。
他再度转过身，走到窗边欣赏并无风景的景色。
“我能站在别的立场上说两句吗？”
“比如？”
夏利安没有回头。他究竟在想什么？华肯瞬间有些好奇，但很快将好奇淡忘了。
“作为一个父亲，应该给孩子怎样的遗产。”
戴着墨镜的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过分冷漠。“你要小心自己的愿望。”
我明白。华肯似乎在唇间尝到无奈的苦涩。他凝聚在胸口的气力正在消散。
“说到这个，你的家人还好吗。我也希望他们不要过分担心你。”
夏利安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好的很，只是家里的小鬼我不放心。他才四岁，就学着要去打仗了。我甚至在想，是不是该换个单位工作。”
“很有气概的愿望呐，我想这可很难改。”
华肯端起咖啡，咖啡豆的味道并不好。
“哼，虽然我还在改变，但我想现在的我，或许还是个空想主义者。”
他抿了一口咖啡，停了下来。双手捧着杯子，凝视着杯中自己的倒影。
“但至少......至少是现在，我觉得你不应该会是那种好战的人。”他抬头望向窗边人的背影。
“人会变。你要接受。”
“我正在学，而且我学的很快。我只是……”
“不安？”
“是的。不安。”
“我们不能活在明天。中校。我们活在此刻。”
“你不打算……至少做些什么？”
“除此之外有更好的方法吗？”
“可我不得不说这根本不是常规作战。”华肯把杯子放在桌上。
“你当然有拒绝的权利。可是你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退一步讲吧，中校，我们看起来像是常规部队吗？”墨镜遮掩下的视线刺向握紧拳头的乔纳森·华肯。
“那么，对于市民和作战人员的处置……”
“当然不能交给那种人对付。毕竟要考虑到宇宙港内也有我国的工作者。出于需要，对于目标作战人员的伤亡比例，我希望能控制在可以接受的程度。毕竟我可不希望当宇宙港成为某些人的某种形式的宣礼塔之后，立刻被各路枪口指着，以至于搞到没法收拾的地步。”
“这我可不敢让格鲁曼主义的信徒来保证。”
“那就想法子和他纠缠一番。不管用怎样可笑的理由也好。”
“你是认真的吗？”华肯站起身，将咖啡杯推到一边。
“仔细考虑一下吧。中校。他并没有同级指挥权。最坏的结果，就是让宣礼塔上的白痴们去对付整齐的联合舰队。不过对小约瑟来讲，这可不是个好遗产。”
夏利安转过身。他靠在窗边的扶手上，双手在胸前交叠。他黑色的墨镜将华肯的目光吸入无界的深渊。
“我们彼此都很清楚各自的目的。我向你保证，你会成为儿子的好榜样，给他一份应得的遗产的。现在去当历史潮流中的浪花，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妥。想想你为什么没有拒绝这次任务，如果你明白了，就继续执行它。毕竟是一场难得的演出。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安排你去奥尔德林，获得矿产的所有权。我想这会让他们安静下来。见不到你不爱看的格鲁曼主义臭脸，对你的情绪也会有好处。”
哼，又是这样夹枪带棒，但一时难以辩驳的说法。利索的口舌总让自己不得不佩服。华肯重新拿起半空的杯子，半是思索地摇晃起来看着自己的思绪和影子一道，在光线和水面反射的作用下扭曲得七零八落。
“那么……要让他知道吗？”
“哦，当然。是公开的提出不同意见。这叫召开现场同级会议，我不相信他胆敢拒绝。我想不管怎样，他总会知道的。这就是他的工作使然。我得承认这是个会让人喘不过气的工作……进来吧，中校。”
“是个难对付的人。”斯考特·格拉斯瑞中校推开门，将装满资料的公文包放在桌上打开。“他希望理事会能够追加报酬，说是填补增加劳动的工薪缺口。”
“这种事应该我们负责吗？”华肯扬起他蜂蜜色的眉毛。
“告诉他我们以火星的矿石支付，绕过审计局。我想他不会这样不满。如果他还不高兴，我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三十三人议会会告诉他贪心也得有个限度。我们不是过来当道德课教员的。”
格拉斯瑞抬起头。用希望再获得确认的眼神凝视着夏利安，咀嚼着他的讽刺。
让造船工业局的部门主任私吞矿产，就理事派和黄道先锋党人的立场来看，也是能够培养亲近势力的稳妥举措。不过，这不是军阀主义吗？体会到这一点的华肯将目光投向背对着自己的夏利安。看得出来，和自己立场不同的格拉斯瑞，似乎也有类似的隐忧，但对他而言，或许并不会介怀于此。
“我明白了，但这件事你不打算先汇报理事会吗？”
“我想威尔·克洛斯的嘴巴比我的灵巧，他的声音在理事会听起来也要比我们悦耳许多。这也算是满足他从这里合理退休，到另一个地方重获新生的愿望吧。”
华肯率先点头，并和格拉斯瑞异口同声地冷笑了几声。
“的确，能以狄兰达尔支持派的身份，接连逃过克莱因派的打击和两党的挤兑，还能在派系勾结的各级议会内混到一职，若不是日渐官僚化和倾向职业政客化的社会风气教养出来的话，只能说这个人的生存能力和他的油嘴滑舌一样坚韧呢！”回以半是嘲笑，半是真实思考的回答，华肯狠皱了一下眉头。
“他现在也算是造船工业局的拥有者之一，我想他不至于那么轻浮。对于双方而言，我想他也该认识到这不是长期稳妥不变的和平条约。不过也值得警惕。他的确是难对付的人。格拉斯瑞中校。我相信会有人来对付他。你难道会怀疑理事会和三十三人评议会的能力吗？”
格拉斯瑞似乎是默认了这样带有挑衅气息的说法，并没有发表过激的评价。他只是抬手看了看表，示意是动身的时间。不过，到船坞的路上，对于基地管理者克洛斯的灵巧奉承，他们又花了一番精力应付。
II.
……
客观来讲，克洛斯其人的容貌并非是传言中奸佞小人给人的刻板印象，虽然相貌大概会反应心境，但真正阴险的人或许会尽力隐藏自己——相反，虽然谈不上过分英俊，却依然有着以年长者居多的职业政客之中也足以为豪的年轻面容。企图从造船工业局毕业之后踏上仕途，他们三人都看得出来，作为造船工业局的领导者，这个新上位的企业家虽然装出服从最高评议会的形象，不过依然显现出他知晓理事论支持者计划，并且试图利用计划的野心。
“她的主体已经完全竣工，光轮推进系统也已经调试完毕，虽然没有经过武器的测试，但是进行航宙测验的话，的确是没有问题的……”
“她”自然不是指什么美女，这是军中对于船舰拟人的称呼。穿过连接机库和内层仓库的天桥，很快，“塞万提斯”的一行船员就看到了脚下匍匐的深蓝色巨体。
那是“永恒”级别的二号舰——“公正号”。已经脱离原来运输支援舰的范畴，脱胎换骨成超高速驱逐舰的“公正”号。是作为国防警备再编计划的一环而特别打制的新型舰。在已经有“智慧女神”级和七艘“冈瓦纳”级宇宙空母构架而成的所谓“本土防卫网计划”，是借由建造大型宇宙空母，在各个市区间部署，在数个小时内投放机动军级兵力，足以覆盖PLANT本土和月面的哥白尼城基地的防御构想。因此，目前旧式的纳斯卡级，劳拉西亚级均只做了现代化改装后，作为“冈瓦纳”级的伴随舰队。但要针对海外治安维持和个市区间极快速反应，巨大的“冈瓦纳”级就远远不足。就连因此应运而生的“密涅瓦（智慧女神级）级”及其后续舰—专门用于对舰队战斗的重型宇宙战舰“塞万提斯”级，也渐渐因为过大的火力和繁琐的整备，而逐渐在现在舰队战不再，战场趋势趋向快速压制的宇宙战场上失去足够的必要性。“永恒”级超快速舰，便接过这接力棒而担负起海外和本土到月面间快速机动的任务。但是，要进行海外快速远航，现有的推进器根本不够。
光轮推进器是作为D.S.S.D.所开发产物的最新型推进装置。借由港口的镭射发振器，借此在舰尾展开巨大光之帆的机构。在先行航行中使用镭射脉冲助推以获得高初速，在宇宙空间中再用光轮推进器获得无限加速的能力。
除此之外，还扩大了舰内MS的收容量，提升到了二十四架。借由追加的八个弹射甲板和原来的一个，共计九个弹射甲板能带来过人的MS运用能力。在舰首还配置了四门大型粒子炮以代替流星装备，更重要的是，位于舰首顶层甲板的，还有一门“奥德赛”阳电子破城炮。
在广袤的宇宙空间，谁拥有了这种高速推进和MS部署能力，就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对长程目标发动打击。这也是自尤里乌斯七战役之后，逐渐发展、完善的“制宙权”战略所在。面对着在战后扩军到十个宇宙舰队，在静止轨道布置了绝对防御线的整个地球联合和其在宇宙中分散所属的各个据点，这样超高机动的战舰和运用能力，如果运用到对外战争方面，也恐怕将是一大利器。
“主体已经完工了？”
“不仅如此，连舰体内的设置都已经完成……”克洛斯像是在描绘一件美丽的收藏品，并且极力想说服客人出一个更好的价钱。或许这是他的商人特质使然。
华肯在内心感慨道“他有着企业家和军方高层双重身份，他并不关心派系的斗争，而是希望利用这样的斗争为自己争取最多的利益。”
“虽然考虑到会违背最高评议会的指示，作为项目的负责人，我也应该享有指挥这艘船进行航宙试验的权利吧……”
“当然，一切都在你的指挥之下。不过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一次测试的成果。在测试结束之后，作为项目的负责人，你会收到造船工业局的追加酬金。以矿石支付，来自奥尔德林的合约。不过你也要有耐心。”
斯考特·冯·格拉斯瑞向他复述了夏利安的决定。
“那就好。因为造船工业局进行内部调整之后，目前依然由玖尔夫人负责的事务就要转到我们这边。我也很快就会从工业局退休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军官。“我想这是双赢的结果。毕竟我们都不喜欢职业政客。但世道使然，我希望这不仅于我个人而言是能够让我回到正常生活的一笔可靠的退休金，也希望是造船工业局再生的有力保证……”
克洛斯恰到好处地显露出这样的神色。他把他那棱角优美的嘴巴作出笑容，转身使劲挺直了腰板，使劲扯了扯自己的西服。
“看来，他至少还能展现几分钟一介指使者的骨气。”
当然，军人世家出身的乔纳森·华肯一直认为，这种人的确还是适合在工业局当差。如果军队被这样的人占据，那也就是他退休的时候啦。
“各单位立刻停止现行作业，优先准备’公正号’的航道监测！准备进行航宙测试！”
七月四日上午六时三十一分，战舰甲板发出嗡嗡的轰鸣，格纳库的前放闸门缓缓地在面前打开，展露出遥远的月际线。“公正号”蓝色，流线型的躯体自月面缓缓升起，在二十分钟后逐渐升高至月球轨道。在接受百分之一功率的镭射照射之后，舰体艉部十字样翼状物如同羽翼一样缓缓展开，那是由光子覆膜构成，闪耀着彩虹样绚烂光辉的光之帆。宛如艺术品一样，在荒芜的月面，巨大的光之十字抖动着绽开。
第一秒只能移动零点五厘米，一分钟之后移动至十八米外，一个小时内移动到六十四公里外并以每小时一百二十八公里为初速继续无限加速。“公正号”开始缓慢地沿月球轨道进行移动。绕月飞行一周，按这样子的加速平均来算，每圈将近二十分钟。“公正号”的舰体从月面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又缓缓落下，在经过数十分钟之后又再度出现在地平线上，每经过基地上空的交汇点时接受一次镭射加速，很快，“公正号”的速度就突破了第二宇宙速度——十一点二公里每秒。
III.
“把大量的水灌进炮弹内——水是最好的缓冲剂。这样，在炮弹发射的时候，坐在里面的乘客将不至于被数倍于自身体重的强大反作用力压坏身体。”儒勒·凡尔纳在他的小说《从地球到月球》之中，曾经提及用液体作为吸收G力的缓冲剂。
儒勒·凡尔纳被誉为科幻的奠基人之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超乎时代的非凡远见。而“公正号”的指挥区块则完美地体现了这位先知的预言。“很多人据此怀疑，凡尔纳是一位来自未来的旅行者。现在我恐怕不得不认为这说法不无道理。”
“公正号”的指挥区块，是内置于舰艇内部的一块整体。由于应用了全息控制技术，舱内的设置极端简洁，舰船内所有的指令都可以由指挥区内圆桌形的主控制台进行统一操控。当然，这艘船的指挥部最具特色的并非试验型的全息控制台，而是全舰搭载的三百多台浮沉箱。箱内灌满氧氟混合物，在启航后接受了来自控制台的指示，逐渐灌满全舰。此举一开始让习惯了不穿宇宙服搭乘船舰的一些船员叫苦不堪，斥为“在游泳池里操纵船舰，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情。”
实际上，这样的举措正是为了应对船只在极短时间内进行宇宙速度级别的加速，若没有在加速到第二宇宙速度之后开启深海模式，船上所有的物品将在接下来不到二十分钟内完成的高加速下被碾成粉末。
“考虑得非常周到。”被固定在操纵席上，夏利安的赞赏声透过头盔内的麦克风传出。“这样唯一不方便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作战会议会议得在水里面进行了。当然，这不会占用太多时间——最多三分钟。航宙作战的会议可要比航海作战的会议快得多，我们的行程需要以秒计算。因为本舰将在下一次经过基地上空的时候接受百分之五十功率的镭射照射——这意味着，我们将在十分钟内加速到第三宇宙速度的四倍，也就是每小时六十六点八公里。之后本舰将立刻沿月球自转方向脱离，航向目标点。当然——”
他扬起嘴角笑了笑，“在四十秒之后，我们将成为史上跑的最快的一群人。”
“司令！‘公正号’擅自进入加速模式！”
“‘公正号’的速度已经接近第三宇宙速度！”
行程表上未登入的数据涌入基地控制中心的电脑。克诺斯并未发表任何反对的意见。“立刻追踪深海模式的数据！造船工业局会很乐意看到我们的报告。”
“司令，准备进行最后一次镭射点火，请授权！”
“将我接入数据库。”
“登记完毕，您有十五秒时间确认参数。”
这是造船工业局历史上最为严重的航天事故——原定百分之十功率照射，因为一个关键参数小数点六位之后的变化，导致哥白尼航天基地向“公正号”发射了功率高于百分之五十的镭射。
之后的发展完全超出控制基地的预料和掌控。“公正号”在接受镭射的一瞬间，艉部的风帆放射出激烈的辉光现象，光子帆疯狂波动，并将能量以强电磁风暴的方式放肆地释放，疯狂地席卷基地的控制台。在十分之一秒内，“公正号”的航速超过了第三宇宙速度，达到了“齐奥科夫斯基号”(1)的最高航速——十八点四二公里每小时。月球的引力早已不足以抓住强行保持轨道高度的战舰，控制基地眼睁睁地看着航速表上的速度汹涌地上升。虽然更多的是惊愕，但基地当中仍有相当一部分心怀慈悲的人员在心中默默地为船上的船员祷告和默哀——在他们眼中，这些人早已被加速度挤成碎片——
七月四日上午，八时四十五分。最终，这艘船以船舰历史上最高的离轨速度——四十四点一二公里每小时的超高速，沿切线迅速脱离了月球轨道。从远方的观测卫星看去，宛如以月球轨道为巨大的弓弩射出的一枚光芒的箭矢。
(1)
即乔治格伦所建造、驾驶的，宇宙纪元(Cosmic Era)第一艘镭射推进的木星级探测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