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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近的黎明

高达C.E.88镇魂歌计划

  

I.

拉格朗日一点宇宙港的司令室并不能算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大体估计出这间屋子是二十米边长的正方体,斯考特·冯·格拉斯瑞中校仍然有着想要再度确认一下这个事实的冲动。因为在他踏入司令室大门的那一刻,他就被窗外、墙壁和地板上所呈现出的无边星海所震慑住了。在那一瞬间,他切实地感受到一种坠入星空的错觉。

唯一能将他拉回现实的,只有枪套里手指能够触及的扳机,和司令室内回响着的音乐声了。确认到腰间沉甸甸的触感,他踏步走进房间。

低音被自己的脚步声所掩盖,等到他在房间中间站定后好一会,斯考特才从空气置换器的咯哒声中辨识出房间里连绵不断的另一种声音——那是人类的声音。能够依稀听出是唱诗班的重唱,从脚底、身旁漂浮着的星体间飘来的歌声,好像是穿透星空的呐喊和赞美。

“KV626。这是中世代神圣罗马帝国的音乐神童,沃尔夫冈·莫扎特的遗作,d小调安魂曲,Requiem……而这一段…是赫赫君王(Rex

Tremendae Majestatis)吧……”

“没错。”

银色的头盔状面具摆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光滑的头盔如同镜面一般,闪光的星体在面具的表面上炫耀着自己的光芒,让它在无边的星光中,闪烁着近乎透明的琉璃色。

面具的主人——夏利安·查尔斯背对着办公桌端正地坐着,望向彼方无边的星海。他那深蓝色的军装和黑色的被风紧紧地贴在身体上,这如同夜空颜色的军服,让他看起来就如同融化进这无边的星之海洋中一样。他略带波浪状卷曲的暗金色短发似乎也被星光充盈,充满生气地在发梢焕发出一圈淡金色的亮光。

“看来是我打扰了阁下的休息,真是失礼。”

“不,完全没有。”夏利安转动座椅,将视线从星空图上移开,侧身面对着斯考特。星云的光亮将他的脸庞一半照亮,另一半则隐遁到金色发丝下的阴影中去。这让他本就棱角分明的面颊更近似于古希腊雕像的英姿。

借着背景的星光,斯考特第一次看到他的双眼——那是不温不火的暗蓝色。如同深海的微光,抑或是夏日晴朗的夜空。或许的确是眼部的疾患所致,在蓝色眼眸那深黑色的瞳孔周边,依稀可见淡淡的金虹色色环。如同海面被阳光照射而得以显现,波浪般的金色涟漪,重叠在深海一般蓝的眼中。当然,这是瞳孔附近虹膜受损而留下的伤痕这一点,斯考特当时自然是无从得知的。

“他是军校的后辈,应该还很年轻,比我还要小上几岁。或许他才二十出头,还是个少年吧。”斯考特原本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这双沉稳、严肃而有穿透力的双眼,却给了他不合外表的成熟乃至苍老。深蓝色的军服,暗蓝色的双眼和暗金色的头发,沐浴在四面星光中的夏利安·查尔斯自身所散发的气息,和他正在凝视的星海之间的界限也模糊了起来。“如果借物转生论的确存在的话,那么这位年轻的军官,应该可以被称为是由星海所孕育而生,是星光的继承者吧……”

不过,不管他人如何评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并不是徒有外表或是装饰性的那种,毫无生命气息的特质和印象。

“这里四周的墙壁都同宇宙港外壁有所连接,四面墙都可以作出全息投影的效果。”似乎是看到斯考特在打量司令室景观时惊讶的表情,夏利安禁不住笑了起来。

“生活在地球圈这样狭小空间里的人类,哪有机会看到这样真正博大的深空……”

夏利安伸手触摸离自己最近的一颗星体投影,将它拉到身旁。

那是一颗明亮的白色变星,在他的手指尖前重复着膨胀和收缩的周期,如同搏动的心脏。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伤感,这更给他平添了一丝少年般的青涩。

“而且在看过之后,人们心中或许什么都不会留下吧……登上太空所需的费用,能够养活多少日夜思索下一餐会在何处的人呢?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能够将自己的文明扩张到这个地步,可能已经是人类能力所及的边界了……”

一瞬间,斯考特却有了一种想要反驳的冲动。

“不,不是的,阁下,总有一天人类也会看到的。总有一天。如果人类踏入了星空,如果人类的疆域不局限于太阳系…总之会有一天,会有人走出去的。到那时……”

“让这样的星海在我们的地图之中……这样的日子到来的那天,究竟还要等多久……”

“对不起,你说什么?”

夏利安没有回答他。他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在情绪不激烈的时候,他的笑容一直很淡。那样的笑容总是让斯考特、乔纳森和其他的指挥官都感到困惑不解,他到底在不在笑,他是在笑什么,又在为何而笑呢?“所谓’蒙娜丽莎般的笑容’所说的,就是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吧。”在高级指挥系的休息室里,乔纳森曾经如此评价过。

夏利安缓缓握紧了伸出的右手,将那一颗星体的投影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这是天真得不能更加天真的想法。人类数千年的历史都没能完全将地球征服,而和无边的星空相比,地球只不过是连尘埃都比不上的渺小存在。即使人类能够在漫长的岁月中生存下来,并能一直繁衍下去,想要征服地球圈千万倍大小的太阳系所要耗费的时间,也应该是人类征服地球的时间的千万倍吧。而太阳系也只不过是银河这块宇宙孤海中的一滴水罢了。人类如果要让望远镜内的美丽星空,变成切实可见的版图,那真是好比细菌要将自己的国土,扩展到太阳系的每个角落那样。在可见的历史中,这个想法只能说是真真切切的天方夜谭而已。

“和这样庞大无边的深空相比,人类短短千年的历史都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了……想要征服星空的统治者,把星海视作自己疆土的帝王,即使是在旧世纪的文学中,这样具有浪漫主义的人也并不少见,可他们终究还是只活在幻想之中啊。”

“不过,人类自第一次抬头仰望星空之时,或许就已经在心中埋下了要征服这片未知海洋的宏愿了……”斯考特回应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里也不会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不感到虚无吗?我正在对人造的幻像发表感慨。你应该批评我的幼稚才对。”

夏利安将座椅彻底转到办公桌正面,一手拿起桌上的面具,将它在头上摆正戴好,然后将双手交叠,手肘撑在桌面上。在戴上面具的那一瞬间,即使依旧沐浴在全息投影的美丽星光之中,他给人的印象,以及连那迷离的笑容,都会变得无机质起来。

“哼,格拉斯瑞中校看起来是没有这种闲情雅致。好了,今天找我是有何贵干?”

“查尔斯,我想先确认一件事情。”

“是吗?”

“放弃宇宙港的决定,你是认真的吗?”

“这是军事理事会的决定。很抱歉向你隐瞒了这一点。不过,只是因此而想要从背后对我开枪的话,我还是不会阻拦你的。”

那散发着机械独有的反光的面具上,遮住眼部的那部分蓝色防眩眼罩下冰箭一般射来的锋利眼神。

咽下因为这视线注视,感到紧张而涌上喉咙的唾液,斯考特握紧了枪套中手枪的枪柄,将食指轻扣在扳机上。

已经被发现了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了。面前这个人的神经比想象中的还要敏锐,或者说,他刚才的一大段话都是想要拖延时间,让我暴露自己的缓兵之计吗?想到这里,他的眉毛就跟随着面部用力收缩的肌肉而紧紧皱在了一起。

“那么,我还有别的事情要问…华肯中校在什么地方?”

“他有别的任务,先行一步离开了。”

“是乘坐‘公正号’……航向月球了吗?”

“听信士兵之间的传言也要有个限度,中校,请不要做无谓的猜测。”

“我会注意这一点,不过,我军为监视逃离宇宙港的残存舰而派遣的战舰传来了令我不安的回信。”

“哦?”

“或许一如阁下所料,舰队同伪装成运输船队的海盗船只在接近地球圈防御线的碎石带交火了。”

“是吗?”

“在战斗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军遭遇了大西洋联邦所派遣的侦查部队。但按照阁下的指示,我军派出监视的船只是挪用宇宙港内的纳尔逊级。也就是说,大西洋联邦侦察部队会得出’七月四日外出训练的部队,在追击海盗的过程中受到损毁’这样的结果……我想知道,这就是阁下所预期的结果吗?”

“这是众多结果中的一种。”

“……你是知道的。你知道即便发出劝降通告,守备部队也不会听从这一事实,但是不管是向宇宙港发动报复性的突击,还是就此撤离战斗空域,他们要么会在燃料耗尽的情况下进行宇宙漂流,要么就会遭到埋伏在暗礁宙域的海盗的袭击而全灭……对于守备部队来说,无论怎样都逃不出凋零、死亡和变成宇宙尘埃的命运吧。”

“当然。”夏利安的语气十分肯定。

“可是,为什么不当时就一举击沉所有战舰,非要制造空隙,让一部分战舰带着将情报传递到地球的风险离开呢?”

“真是愚蠢,这就是你想问的问题吗?”如果他没有戴面具的话,斯考特一定能看到夏利安美丽的眉毛紧锁起来的样子吧。

“啊,是的。”

“那么你似乎会错意了……”

“故意放守备部队回地球,然后让地球气势汹汹地带着大批舰队来讨伐,以宇宙港强大的硬体条件为保证,在此以逸待劳,一举击垮讨伐军,以此给地球的宇宙军造成重创?”

看到夏利安再次露出微笑,斯考特宁愿把这笑容当作对自己推测的肯定。“那么别开玩笑了……”

斯考特·冯·格拉斯瑞和乔纳森·华肯两人的思考回路在手段实施上可谓截然不同。斯考特擅长疾进快攻,而乔纳森则擅长据点防守。如果两人都从自己的长处来考虑,那么自然会选择和自己的优势相符合的战场。如果说“穷追猛打,一举歼灭”是斯考特的风格,而引诱大军攻城,随后发挥出自己防御战的才华以逸待劳,将大军的锋刃磨成粉末则是乔纳森的专长。虽然两人的专长不一,但目的都殊途同归。自然在战术模拟上,两人的战果都不相上下。可是见到两人激辩的场景,对于高级指挥系的军官来说也算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每次的辩论总是由一个人率先停止在对方的领域里思考,彻底抓着自己的长处不放而挑起。这一次,显然是斯考特率先沉不住气了。

“斯考特!我说过,一举击沉所有人是个保险的做法,或许也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

夏利安似乎已经看穿了斯考特的想法,改用称述事实的平淡语调替他叙述出来。

“很可惜,对于我来说,我更希望地球那一方都没有动作,宇宙港照常按着他们的意思运转,只不过换一个新的主人而已。我更希望地球对此一无所知,即使知道了也不会相信,这样反倒是最好的结果。”

“什么?这是为什么?你是在开什么玩笑!不作为,放弃这座费尽心思得来的港口,还要将情报透露给地球……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斯考特提高了音量。“阁下也知道,为了计划的实施,我军的行踪必须在极为机密的情况下进行这一命令吧!即使知道守备部队无法回到地球,也应该优先破坏他们的指挥舰,将他们彻底变成无法联络地球的残军……即使是溃败的残兵,但还是有一个整编制的舰队从我们的攻击下脱逃!这种事情,阁下难道不觉得太过于冒险了吗?一旦我军的动向被地球截获,可不仅仅是招来大军的反扑一事就能一笔带过的。对地球圈不干涉主义这一主张会被打破,此后的政治问题暂且不提,如果这样,那么我们的大业将如何实行?你这是要抛弃我们吗?阁下如果考虑过,就不应该作出如此轻率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等于是将这一切暴露至地球圈的耳目之下了。苦心策划的一切,从一开始就将付之东流。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斯考特直视着他面具上蓝色防眩护目镜的反光,一股无名的怒火顺着血管扩散到全身。他上前一步,拔出了腰间的手枪,直指向那在星光下散发着不真实闪光的面具。

“轻率的什么?”

“轻率的…叛国行为!”

“哦?叛国行为?”

还没等斯考特说完,夏利安就从座椅上猛然站起。这一迅速的举动让他军服背后披挂的黑色被风也猛然抖动。斯考特·冯·格拉斯瑞虽然以诸多战功官拜中校,也是历经自弥赛亚之战以来数次战事的高级指挥,更比面前的指挥官来得年长许多,却依然被这位年轻指挥动作中隐含的威慑气息所压倒,虽然斯考特依旧站立不动,并一如既往地用坚定的眼神直视着对方,但是面前那银色面具下透射出来,具有强烈穿透力的视线,仍然像是子弹一样,让斯考特心中暗暗有了后退的念头。

即使对方是比自己年轻的军官,但军阶上依旧比自己更高。虽然自己所在的部队并不注重军衔的高低,但夏利安·查尔斯能以区区五年的军龄一路从上尉升至将校,也能从侧面反应出司令部对他行动力的赞赏和才华的期许。自己却向上级举着武器,的确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我疯了吗?斯考特自问,那就疯吧,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已经准备了十年的计划还未开始就宣告结束,至少也要从这个人口中敲出一点令人满意的答案,才能补偿自己近乎无理智的犯上行为。

从一介驾驶员做起,在没有常规战争进行的半和平年代一路晋级,夏利安的升迁速度曾让他在军衔和军龄的对位上创下了“最年轻的上校”一例,而这个特例,此刻应当要更加传奇才对吧。“这一种军衔和职位升迁如此之快的情况,在军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事实,对于循规蹈矩的历史记录者来讲,他们一定会破口大骂这件事是’无稽之谈,胡说八道’吧。”

但这样的升迁之举,对于这位年轻有为的指挥官来说,并无任何非理之处。夏利安·查尔斯自高级指挥系次席毕业以来,就一直以辅佐官和王牌驾驶员之双重身份活跃于军事理事会内部,为了完成这项任务,他更被临时赋予了战区级别独立作战权限的宇宙攻击军司令身份,一人指挥宇宙军旗下“冈瓦纳舰队”的第五舰队。手握如此官职,他的行为却违反了秘密行动的守则,甚至宁愿冒着情报泄露的风险,让华肯中校这种骑士精神泛滥的人进行不可靠的扫荡,甚至没有丝毫彻底占领宇宙港,向地球掀起反旗的念头。这个人究竟是否可靠?就算是昔日的同窗,他也不得对这张面具下的脸庞再多做考虑。如果这个人对军事理事会的计划有所阻碍……斯考特更在扳机上施加了几分力道。

戴面具的指挥并没有因为斯考特的无礼而大发雷霆。他依然保持着笑容,反而迎着斯考特的枪口向前走去。

“斯考特,你的考虑不无道理。看来的确是我太过依赖于自己的推测而采用了更具风险的方案,如果这让你感到紧张,作为指挥我应当向你道歉才对。可是联合势力在暗礁宙域培养海盗的事情,对我们来讲也是公开的秘密不是吗?”

为了保证能够在地月之间的利萨如航道和宇宙港与地球之间增加自己国家的兵力以保护自己国家船只的安全通行,各国都培养了相当一部分宇宙海盗。换言之,与其进行几乎不可能的大规模清剿,地球的各国政府在敲打算盘之后,决定宁愿付钱给盘踞在暗礁宙域的宇宙海盗,让他们攻击一些指定的目标。这样,海盗的存在一边帮助各国政府处理过剩或是没有价值的资源,一方面又给了各国增派护航舰队的合理借口。

“如果这些海盗被认为对地月之间极为重要的战略港口——拉格朗日一点宇宙港发动攻击,并被目击到和守备队交火,最终给守备部队造成了极大破坏的话,地球政府也不会坐视本国舆论不管不顾。”

“你想借地球政府之手,将盘踞在暗礁宙域的海盗清扫一遍吗?”

即使是这样,也有充足的替代方案,更可以用其他风险较小的行动来进行。没有对他的话作完全的信服,斯考特的枪口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就此放松自己的肩膀。没有理会他的动作,夏利安转身离开了斯考特,他的军靴噶铛作响地敲打着地板。

“如果把这样的事情交给军事理事会来做的话,想必会徒增不少不必要的伤亡。而借助地球自发的手段,可以为我们扫清航路,这样我军日后就可以借此道一路进取地球轨道,而没有对补给会被侵袭的困扰。更何况,宇宙海盗中也有大西洋联邦、欧亚联邦乃至东亚共和国的眼线。我可不希望这些眼线会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地球……”

“开什么玩笑?他们根本就不会这么做。”略带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斯考特缩起下巴,透过眼镜狠狠地紧盯夏利安的面具。“你以为这种不牢靠的说辞就可以说服我了?你到底小看人要到什么时候?因为《轨道主权协议》的谈判被搁置,联合国是不可能组织起舰队……迎接我们的会是世界安保条约组织…会是我们的死敌啊!而你居然要放弃这座宇宙港,这不是叛国行为又是什么?”

夏利安转身坐回办公桌,用他那面具下的暗蓝双瞳冷冷地凝视着空气中的一点。

“‘请下命令吧,司令……’”

“什么?”

“在得知我成为宇宙攻击军的战区司令之后,来自中层指挥官这样的请愿就逐渐开始多了起来。当然,现在宇宙港的调度依然在进行之中,因此即使是再过性急的士兵,也会因为刚进驻宇宙港的新鲜感和接踵而来的日常事务而暂时按捺心中急于建立功勋的狂热。不过,如果要长期驻留此地,小心翼翼不和地球发生摩擦,并且伪装成一切良好的模样,那么士兵和军官的焦躁也会化成希望尽快和地球势力进行对决的冲动,可我没想到连你也……”

“他们说的难道不对吗?明明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士兵们都有这种觉悟。迟迟不开始行动,甚至想要放弃得来不易的‘不落之星’远走高飞,你究竟是何居心……”

“斯考特……我们的战争早就结束了。”

“亏你还能把这种话说出口……那你去和软弱的最高评议会在一起吧!”

“那么,你又有什么打算呢?”

手指就要将扳机扣到底的力道稍稍减弱。斯考特从茶色眼镜背后的双眼挑战地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男人。我倒想看看你的口舌能为你正名到什么时候。军事理事会的计划是以此为据点,同时展开对地球的全面攻击,作为先行者的你违抗命令不说,还想要临阵脱逃——真不像是你啊,查尔斯。

“你还想说什么……”

“在没有瓦解,没有完全占据、摧毁地表设置的质量加速器、化学燃料发射台等一系列可以令地球势力进入宇宙的通道之前,你想要自拉格朗日一点向地球贸然进发吗?这样的话,你必然会再度遭到地球以宽广的距离和辽阔的地表作为巨大纵深,让无辜士兵的生命陷入长期消耗战的泥沼中,最终重复第二次亚津杜威战争的恶果……与此相比,更加令人担忧的事实是,现在的地球势力已经不单单局限于地表,地球联合虽然名义上不复存在,但地球各国在再度复兴的宇宙开发热潮中,已然逐步建立了相当数量的宇宙领地。因为我国政策上的让步,让宇宙领地和本国国土之间的距离已经到了相互毗邻的程度。并且,大西洋联邦虽然经历了大萧条的打击,但在航天工业上依然保持者较为领先的水平,他们早已预见到宇宙作为斗争舞台的重要性,而赶在航道条约生效之前,强行将一颗小行星基地“莫拉德斯坦恩”设置在了拉格朗日三点。这样就保证了即使地表的质量加速装置全部被摧毁,至少大西洋联邦一国的宇宙军依然有着自由行动的能力。只要他们切断我军进入地球的补给,同时在地球以消耗战对抗之,那么任何企图进攻地球本土的军队,都将面临败北的命运。如果我军派出大量部队进军地球,必然会造成本土防卫能力的衰减,周围的地球宇宙领土驻军就能立刻行动,对本国造成威胁。因此,压制地球,进攻地球的方针,现在已经行不通了……”

“既然如此,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参加这种行动……”

突然感到全身都被抽掉了力气,斯考特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余怒未消地把手枪塞进了枪套。他不想杀死面前的人了。杀死背弃理想的人或许心理能够得到满足,想要审判将本来就没有理想的人是多此一举的行为。是我太多心,还是从来就没有看清你面具下的本质——查尔斯……

占领拉格朗日一点宇宙港,借此完成调整者复国的伟业,向依然在地球蠢蠢欲动的人降下神罚的铁锤。为此我们才会进入如今只徒具形骸的ZAFT,和怀抱着不干涉主义,期望着能在不断扩张的地球势力之间保全自我的议会一派划清界线。调整者和自然人之间,在将一方摧毁到再也无法构成威胁之前,是不可能迎来真正的和平的。你我明明都有这样的觉悟,也为此进行了长期的计划。可是,当敌就在眼前,从来没有如此地接近过敌人的腹地——只有三十二万公里,那罪恶的地球,孕育了烧毁我们百万人生命的罪人的地球已经近在咫尺,你却要放弃这个机会。这会是理事会的决定吗?那群要把自己的生命献给和自然人的伟大战争的人,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不会错,这是你伪造的谎言。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和你一起继续下去的行为,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义。

“夏利安,看来你我将注定不是在同一条道路上前进的人……是我没有意识到,一直误解了你。这是我的过错。总帅阁下,请允许我就此辞职。”

“是吗?”

没有更多的表示和疑问。夏利安转动座椅背向他,不再看斯考特准备抽身离去的身影。

“以宇宙攻击军司令的名义,我准许。”

“十分感谢。”

“不过,斯考特。离开这里之后,你是想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被头盔包覆着的头颅,自问般地朝一侧仰起,斯考特幻视到头盔阴影下铁面具那蓝色护目镜下的目光正投向自己。还没等他开口,宛若吟唱般的低语便传入他的耳膜。

“可怕啊……难道说,你也想要当追风者吗?居然想要追逐那股不切实际的风暴……”

这个人的知觉,似乎比想象之中更加让人恐惧。斯考特迫使自己不停下走向大门的脚步。要离这个人越远越好。他不是一个可以共谋事业的人……

他用力推开了发令室的大门。还没反应过面前人影的容貌究竟属于何人,就感到肩膀传来铁锤般的重击。斯考特一时没有做好准备,就被这股力量牢牢按住。

蜂蜜色的头发,坚实有力的高大身躯,和夏利安·查尔斯同样蓝色的军服,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锋利的灰色双眼正嘲讽般地盯着自己。

“啊,这不是斯考特·冯·格拉斯瑞上校吗?这么急是想去哪里啊?”

“华肯中校?你怎么在……”

“听说你想去宇宙的深渊吹吹风?那好,我来成全你吧!你这个图谋不轨,违抗军令,以下犯上的叛徒!我现在以叛国罪的名义将你就地正法!”

没等斯考特发话,乔纳森·华肯的拇指就已经按在腰间短枪状的单兵光束发生器末端的扳机上,并将枪口对准了他心脏的所在。

没有对他镜片后面充满惊愕的眼神投去半点感情,华肯按下了发生器的按钮。

斯考特·冯·格拉斯瑞没用零点五秒就停止了呼吸,带着对发生的一切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几秒钟前还充满愤怒、哀愁、痛恨、感伤、恐惧和疯狂的身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瘫倒在地上。他没有流血,激光的热量已经将他的伤口完全封住了。

跨过地上的尸体,乔纳森·华肯收起了武器,面对着办公桌后的人影恭敬地行了一个ZAFT式的军礼。

“大门已经打开了,华肯中校。”沐浴在星光之下的人影开口了。“我们将要前去一个新的地方。很可惜,格拉斯瑞似乎不能和我们一起同行。”

“像他那种人恐怕不能理解吧…..谁才是真正的叛国者。”

“华肯中校。”夏利安·查尔斯转过身,被头盔和面具遮盖的上半面脸庞在背景光的照耀下显得犹如虚幻的光影。如同蓝宝石雕刻的防眩护目镜背后投来足以洞穿身体的目光。

“我交给你的几件任务,你都完成了吗?”

“完成了,总帅阁下。”

“和议会的联络呢?”

“一切如同吩咐。”

“很好。” 铁面具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把这件事转告给凯拉斯·帕尔斯先生,他会对此很感兴趣的……不,不如说,很多人都会对此很感兴趣。就让他们去吧。”

“明白。还有一件事,总帅阁下,来自地球的协力者将和我们在预定地点汇合。”

“是吗……冈瓦纳‘特提斯号’也已经到了?”

“是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加上这个,”华肯侧身看了一眼地上穿着绿色军服的冰冷身躯。

“果然,他也是其中之一吗……”

“钥匙已经在我们手上了,乔纳森。藏宝箱又有什么用呢?”

夏利安没有回答华肯的自问。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伴随着房间里的歌声在哼唱一样。君王啊君王,我无上的主,赫赫威光。歌颂神明的安魂曲依旧在房间里回荡。

“要到这样的一天,还要等多久呢……”

假面的君王在心中暗语。

II.

七月十一日,中欧时间二十时三十七分,日内瓦国际机场。

前几天肆虐于北欧的雨云,终于笼罩在欧洲中部的上空。

自午间就开始倾泻的豪雨,到了晚间逐渐开始收敛自己放纵的行为。在机场等待近两个小时的空军一号终于获得了起飞许可,在湿漉漉的跑道上缓缓滑行起来。被雨水打湿的跑道上,倒映出装甲车护送队伍红蓝吸顶灯的闪光,在不算细密但依旧连绵不绝的雨雾中散发出眩目的光晕。

如同站立起来的战斗机一般,“特拉格”那接近十八米的威武身躯在机场来回走动着,机体身上的航标灯在漆黑的夜幕中间断性地亮着红白两色的警示光。

“比预定计划中的离港时间提前了嘛……”

距离临时获得“空军一号”代号的C1881型四喷射器垂直起降运输机四十米远的跑道上,克劳德侧身用左手肘撑着半开的防弹车门,将下巴埋在手肘和车门围成的三角形缺口里,右手举起望远镜,扫视着不远处嗡嗡吐气的运输机灯光下乳白色的机身。“护送总统回国的交接事宜办得怎么样了?”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跑道上的横风所卷起,扑面而来的雨水,克劳德只在外面待了半分多钟,便忙不迭地钻进车里,并使劲用手捋下已经半湿透,贴在额头上不断滴水的头发。“b队(Beta Squard)被全部拉去作伴随飞行,剩下的全部交给特勤局的人了……”“那是因为b队和特勤局的关系比较紧密的缘故吧……”从副驾驶座抽屉里抽出毛巾,克劳德胡乱地抹去从头发上滴下,弄得满脸都是的雨水。“你看,那些是LRSFS(Long Range Sub Flight System,长距离飞行甲板)。”

顺着克劳德的手指,哈克雷扭头向窗外看去。平躺在地上的飞行甲板果然和无翼的攻击型有所不同,是巨大的全翼机结构,在它的尾部被连接上了长筒形的长距离喷射器。“走北极航线吗,还是……?”哈克雷发问道。

“看情况吧,尽量会走最短航线,不过看这天气,多半是来自挪威海的雨云吧。这几天北欧的天气一直不太好,空军一号应该不会冒险穿过雨云区才对。” 克劳德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把挂在车内的对讲机凑到嘴边。“检查点03,一切正常。航道处于净空状态,你们随时可以出发。”

说完,克劳德仰头半躺在副驾驶座上的他解开领口的扣子,长舒了一口气。“各国首脑都忙得不可开交呢……”他歪歪脑袋,用下巴指向远处的航天发射台,把手中的望远镜递给哈克雷。“喏,高达应该在那个地方,要看吗?”

“当然……”哈克雷一把接过望远镜,顺着克劳德所指的方向看去,“那个…我听说’原核号’也降落到地球上来了?”哈克雷另一只手松开方向盘,把手边的水壶塞到嘴巴里。

“那个测试悬浮装置的新型舰吗?听说原定计划是回阿拉斯加,不过现在应该还在赤道附近。从航迹推算,大概是收到什么指令,现在正在朝位于非洲中部的维多利亚湖航行。据说这一次是从轨道电梯那里进入大气层的。”

“挑这么一个时候……”哈克雷扭起嘴角,“欧亚和北非的局势可是越来越紧张了,擅自将新型军舰进入非洲领空,不会造成外交纠纷吗……”

“这次纪念活动除了各国元首的非正式会谈之外,不是还联合签署了一份全球反恐公报吗?虽然有些可惜,不过大西洋联邦提出,想要派遣安全部队进入北非的做法,换作我是泛穆斯林评议会的话,也绝对没可能答应吧……不过,大西洋联邦在维多利亚湖有海外领地,这样说不定能进入非洲领空……”

“联合国派遣的调查部队确定了达喀尔的袭击,是由极端宗教组织所一手策划,针对新能源产业的袭击。而北非此时借严控恐怖分子流出的名义,却强行封锁了黑海进入地中海的通道达达尼尔海峡,欧亚联邦的黑海舰队会感到压力也是理所当然吧,不过,欧亚联邦也做出了大规模的动作,将海军集中在了地中海向大西洋的出入口直布罗陀海峡一事,就有些令人费解了……”

哈克雷摇摇头。估计是没有看到期望中的“高达”身影。“可能是被藏进HLV里面了吧……”他喃喃自语道。

“如果地中海两端的出海口都在北非的控制之下,欧亚联邦在地中海的利益就不可避免地会受到阻碍。欧亚联邦向外出口的达达尼尔海峡被封锁的情况下,它们当然得保证能够接受大西洋联邦物资的直布罗陀在自己的手中了……让人在意的是,虽然调查确定了恐怖袭击的始作俑者,但是他们的动机依然不明,而且,为什么会在各国元首进行非正式会议的时候做出这样的行为呢?这明显是将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里而会遭致围剿的奇怪举动,我担心达喀尔的袭击目的,可能就是为了吸引世界各国的注意力,但是究竟是想要将世人的眼光转向什么地方,我就搞不明白了……”

克劳德伸手接过望远镜,并把头伸向副驾驶座前的空调,想让空调风吹干自己的头发。“因为这样的举动,欧亚联邦内部的反穆斯林活动,近来也日益高涨起来了……”哈克雷向后倚靠在座位上,神情逐渐严肃了起来,“可是仔细一想,达喀尔报告的伤亡人数已经突破了千人,这些恐怖分子究竟还有没有人性……虽然恐怖分子和自由战士的定义是依靠政见的划分,但是造成这样的平民伤亡,怎么想都太过分了,或许……”

“但是,近日来在欧洲内陆行省发生的针对穆斯林等宗教信徒的暗杀、有组织的破坏事件所造成的人数也突破了百人,应该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恐怖行为了。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指明,达喀尔的攻击和居住在欧洲的宗教信徒有任何形式的关联。这样盲目而无差别的攻击……就像是……”

“你想说…[血染的都灵]……吗?”

宇宙纪元七十八年六月开始,作为对两年前反地球政府军事一体化组织,“宇宙纪元之风”所策划、实施的大规模恐怖袭击活动“红海事件”和当时声势浩大的调整者平权运动,联合国通过了镇压各国境内调整者势力的“暴风行动”。这首对于调整者来说,由“世界安保条约”编曲,大规模的自然人军方、民间的反调整者行动共同演奏的死亡交响乐,在九月份迎来了最为绝望的高潮——被认为是“调整者抵抗组织所在地”的都灵,遭到了联合国派遣军的血腥清洗。此次事件也在历史上留下了“血染的都林”这样,或许会让人联想到同样是地球对调整者犯下的暴行“血色情人节”的名称。

“……虽然这样出格的行动很快遭到了联合国的叫停,但短短三天内,因此而死亡、失踪的调整者人数就突破了五位数这样的事实,的确堪称人类现代史上的耻辱。更加令人不可容忍的是,在都林进行残酷清洗的实施者,近七成并不是临时起意的军人,而是随同军队而来的私人武装和疯狂的民众。若果说这是一次以反对’调整者恐怖主义’而进行的’正义的’行动的话,那应该是人类以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作出的,最不可饶恕的犯罪行为之一了。”

“可是……”约翰·哈克雷有些无力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声地摇了摇头。“算了……”

“你是想说’即便如此,也是调整者错误在先,就像这一次,也是极端宗教组织有错在先’吧。这话我并不能否认。只是…如果世界上有绝对的正义和绝对的邪恶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应该会清静很多吧。”

克劳德坐起身,从座椅夹缝里抽出白软帽扣在头上。“针对无辜平民的屠杀是恐怖行为没错,但由此而来的报复性袭击该怎么定论,之后又会有怎样的影响,都只能交给时间作无情的检验了。”

“照这么讲的话,今天与会的元首会选择提前结束会期回国,恐怕也能说得通了吧……原本欧亚联邦就同北非有所不和,不管是在能源、经济还是宗教文化方面都水火不容,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有恐怖主义者针对会场进行报复性袭击的话……”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克劳德继续举起对讲机,同时顺手拿起望远镜推开车门。“检查点03,一切正常,观测良好,风速平稳,航道净空,你们随时可以起飞。”“……塔台收到,准备进入最终监测阶段,发动机燃料注入完成,空军一号随时可以起飞……”

哈克雷透过被雨水打湿的车窗,凝望着微微震动着的运输机。这台状似“鱼鹰”的运输机有两组喷射翼,可以用四台喷射器进行垂直起降,本体上也搭载有针对性的电子防御措施。和一旁半跪在地上,准备进入飞行态势的三架“特拉格”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嗯……目视确认,总统夫人阁下已经登机……”在他回过神的时候,克劳德又钻回了车内。“见鬼,这一次忘记把帽子拿下来再出去了……”

“总统夫人已经登机了?”

“是,塔台告诉我们空军一号已经准备就绪了。”

“布朗总统夫人这一次会亲自参加会议,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总统夫人是想借着这次会议,和来自plant的前代理议长,克莱茵派的领导者拉克丝·克莱茵会面吧……”

泰勒·布朗总统夫人是大西洋联邦的第三位女总统。作为大萧条后的第一任总统,她是一个偏向激进的领导者。和她的前任,伦勃朗·费曼总统对于国家从大萧条中恢复和复兴的追求不同,她的执政主张,似乎更接近于大萧条之前的约瑟夫·凯普兰总统。被民众视为凯普兰总统的继承者,她延续了凯普兰“建立包含plant在内的同一地球圈政府”这一理念。同时,她也扮演着国家建设上的“女强人”角色。在她的主张下,大西洋联邦以“争取宇宙权利”为主导思想。她对内统一工会势力,将大量散漫的自由企业进行拆分、重组并进行国营化,加强了中央政府对于经济的控制以确保航天工业的领先。为此,泰勒·布朗总统夫人曾被批判为“试图将国家据为己有之人”。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依然没有放缓带领大西洋联邦同欧亚、东亚共和和奥布争夺宇宙权利的脚步。“因为布朗总统夫人的执政思想,是试图建立包含plant的统一地球全政府和夺得宇宙的优势,和plant合作想必是大势所趋吧……”

“可是,大西洋联邦一直是反plant势力的先锋……”

“这世界上并没有永远的敌人,如果能率先和plant结盟,大西洋联邦就能获得plant的强大科技补助和宇宙通航的保证。就这点来看,恐怕今后出现大西洋联邦和plant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新闻,我估计也不会很惊讶吧……”

就在克劳德想要用空调风将自己的军帽吹干的时候,从跑道上传来了长距离飞行甲板隆隆的点火声。从尾部喷射长达数十米的烈焰,将跑道周围的人工湖的湖面吹尽成巨量的水蒸气,三架搭坐在飞行甲板上的特拉格率先起飞,以大仰角冲向了如墨的雨夜。在灯光照耀下泛出白色的空军一号向下喷吐电化的推进剂,跑道上腾起了蓝色的火焰,托举着暗银色的运输机缓缓升向高空。

携带着热气的蒸气巨浪扑灭了雨水,在横风的作用下朝着跑道上零零散散停靠着的护送车辆席卷过来。白色的烟雾很快笼罩在车子上空,吹走了车上凝结的水滴之后继续朝着跑道另一头滚翻。“祝他们好运。”哈克雷轻快地吹了声口哨,发动了汽车,将水汽甩在了身后。

“之后是去亚历山大港?”

“希望如此……那鬼地方在北非的地界,感觉有些微妙呢……”

召开“新世代武器展览”的主办城市,新亚特兰大城坐落于埃及亚历山大港周边,是负责封锁红海的港口所在。“希望到那时北非和欧亚联邦依然能够保持冷静呐……”克劳德略带恶意地笑着,一边把自己的头发赛进半干的白色军软帽里。

“克劳德?”

“干什么?”

“你系好安全带了没有……我感觉我得刹车了……”

“什……”克劳德还没反应过来,哈克雷就来了一个急刹车。不幸的是,克劳德的确忘记系紧自己的安全带,强大的惯性差点让他撞在前挡风玻璃上。

一辆白色军用吉普停在他们面前。“这家伙怎么开车的?差一点撞到我们……”

哈克雷低声暗骂道。“现在机场还在戒严呢,这种车子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动用关系进来的了……”克劳德摘下帽子,右手抓住了开门的把手。“你待在车子里,当然,注意你的仪表。来的可是大家伙。”

“大家伙?”

“你仔细看看,这种白色军用吉普只有大使馆才有。真是要命,是海军部的专车。”他有些不情愿地系上领口的扣子,使劲推开了车门。

从对面的车上走下来一位军官。“看他的领子,是个中校。”哈克雷低声对克劳德说。

“我大概知道这人是谁了。”克劳德微微一笑,抢先一步走向穿着白色军服的来者。

“我还以为你跟空军一号回华盛顿去了。大西洋联邦海军人事部主任,哈维·威勒中校。”

“好像每次我都是被第一个认出来的。”中校一脸无奈。“海军部的?”

“从大使馆到这里的路还挺长的。而对于外勤人员来说,你的这身衣服恐怕过分整洁了一点。坐办公室,开着海军部的车子,手里还拿着通讯胶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哈维·威勒中校了,不是吗?每次都有点理由,当然,我不是指你的,呃,脸上的...你还不打算做手术吗,中校?”

“不打算,权当个纪念。哦,对,你就是那个克劳德·米尔中...啊,现在是上尉,对吗?”

“正是。”

“海军部咋样?”

“怀旧也要与时俱进啊,现在我在OSF干。”

“在那鬼地方当分析师?”

“更近一步,这回是要真枪实弹的干了,中校。”

“那还真不容易。好吧说正事,雨还蛮大的...我有命令嗯……或者对你们来说,应该用’密令’这个词更加恰当。米尔,你打开通讯胶囊就知道了。我忘了你不在船上。没人想到会期结束得这么快,下雨天你们还得执外勤真够辛苦的。”

”比给兰利打工的好一点。听说他们搬走了?”

“是有这么个说法,你见过贝克特拉将军吗?有空我给你介绍一下。哦对,我想你们应该认识,中校。你当时应该留在联合研究所,现在都该当上主任了......”

“我反而感觉比以前自由多了。官职越大,责任越大,要干的事情就越多。那时候我一年不得不顶各种位置,干别人三年的活。老实说这几年是我过的最好的几年。”

“你小子才几岁就敢说这种话?不过说实在的,这样就离你喜欢的东西远了点不是吗?各种意义上?”

“这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克劳德笑了起来。

“等那个谁回来我就给你订酒店。就在泰晤士河旁边。你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

“哦千万不要,离那位船长太近了。换个地方比较好。”

“那就还呆在自己家里好了!哦,对了,波托马克河边上也有一家不错的餐厅。我和我夫人就经常光顾。你们可以打折。”

“到打折的地步还早得很呢。”

“这种事情谁都不知道对吗?”

“是啊,我也不想太早知道。我还有任务。替我向海军部的马歇尔问好,威勒中校。”

“我也祝你好运,米尔中校,啊不,上尉...嘿,你这小子什么时候......”

克劳德接过铅笔大小的通讯胶囊,转身坐回车内。他一直目送威勒中校用手遮着自己的军帽,快步跑进吉普车。直到这辆军用吉普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打开阅读器,将通讯胶囊拆开,倒出药丸大小的储存器**阅读器。

哈克雷看着他先是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仰头靠在座椅上,最后用力地挤出笑容,哼了两声不成调的歌曲。每看到他改变一次自己的动作,哈克雷的紧张程度就逐层上升,以至于他过了好一会才敢发问:“队长,这是什么任务?”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的假期安排更加紧凑了而已。”克劳德说着将阅读器递给哈克雷,过了几秒,哈克雷紧皱的眉毛也逐渐舒展开来。他再次发动了车子。

“很好,这样我们也能见到利克·戈林这家伙了…不过,我只希望到那个地方可要再遇到这么讨厌的雨,恐怕也会更加暖和一点吧,说不定还能晒成古铜色呢……”

车子在雨雾中奔驰着。周围红蓝色的警示灯光依旧闪个不停。

“是啊。”

克劳德把阅读器塞进了副驾驶座的抽屉,双手交叠在脑后,开始放松自己的身体。

“果然,下一站是质量加速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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