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有些挂花的男孩走在残垣断壁中，他将另一个更为矮小的女孩推在身前。他一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女孩的眼睛。
“哥哥，你遮住我的眼睛我看不清路”女孩抱怨道。
“那么，星兰，答应我不要乱看，盯好脚下就行了”作为兄长的男孩缓缓的松开手，换了下位置，将身体挡在妹妹面前。
近处看，两人有着湛蓝色的眼睛和黑色的头发，面孔介于白种人和黄种人之间，给人一种异样而绝不突兀的美感。
公惟心中很害怕。
孩子们都躲在这座仁慈堂里，随着刚才的几声巨响，整个偏殿的墙壁和立柱登时倾塌。
此刻正是进餐的时间，由于食物紧缺，一日三餐早就改成了两餐，二百多名稚童被大人们安排在看上去最安全的仁慈堂里，他们的父母都已经被征召到大门和后院，用于维持治安和制作武器。只留下几个年迈的教士和嬷嬷代为照看。
不知道是工程本身的考虑欠佳还是炸药如同魔鬼驱使般的巧合，爆炸损毁了堂中最大的支柱，作为蝴蝶效应，整个房子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坍塌。
千野公惟眼看着砖石从头顶砸下，身边的除了沉沉的轰隆声就是儿童的哭喊。他下意识的护住妹妹千野星兰，预备着承受巨大的冲击。
冲击并没有如期而至，短暂而剧烈的震动后，公惟发现兄妹二人恰巧躲在一根拱柱下，掉落的天花板和柱脚恰巧支成了安全的三角空间。
得益于自己的身高优势，公惟透过残垣断壁的瓦砾率先看到了整个废墟的面貌——残缺。
残缺的建筑，残缺的十字架和玻璃画，残缺的肢体。
红色的血混杂着北方平原上特有的干涸黄土互相渗透互相搅拌呈现出紫黑的颜色。脏器和粘液从刚刚还被称为人的东西里流出，透过变形的肉体，白骨森森可见。
南风翻卷着热浪，腥臊滚滚扑鼻。嗅觉发达的蝇虫前赴后继的舞动在半空。
公惟记得自己过去看过东京某些书店里的地狱绘卷，修罗杀场莫过于此。
恐惧还未能在大脑里成型，人的本能却足以刺激脊髓和神经末梢。想吐，想哭，想惊呼。
但是少年把涌到胃部的恶心压了下去，他不能放任自己的惊慌。妹妹还在这里，如果自己也手足无措，不知道星兰会吓成什么模样。
公惟强迫自己定下心神，赶紧推着妹妹离开这并不安全的“安全区”，以防二次冲击的到来。
兄妹深一脚前一脚的找着离开废墟的路，公惟始终不希望星兰看到这血腥的一幕，若是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顶多令人恐惧，然而目光穿过巨石缝隙，依稀可以看到颅骨变形，或者七窍流血的面孔，无疑可以认出它们的原主人，都是这一个月来互相交谈的玩伴，或者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神职。这时候比起单纯的恐惧更增添了一层迷幻的荒诞。
可惜自己的打算到头来还是未能预期发展，如果想顺当走路，只能让星兰依靠自己的眼睛和双脚前行。
“哥哥，我怕。”
公惟感觉得到自己衣服的下摆被妹妹紧紧地攥着，于是他转过身来搂住星兰。
“抓紧我的手，如果害怕看到这些的话，就看着我的后背吧。”他转回身子，把左手伸到后面，握住身后伸出来的小手。
可是，眼不见却无法令心不烦。
轻轻的呻吟声和啜泣声传来，公惟顺着声音环顾，发现还有幸存者在瓦砾中挣扎
这时候，公惟听到某面墙上传来敲击和呼喊。
“有人吗？”他冲着声源喊去，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对面声音太过嘈杂，并未得到回应。
“我们走。”公惟对妹妹说到，拉着女孩慢慢走向传来声音的地方。
“对面怎么样了？”他听到隔墙有人喊道。
“救救我们！”公惟意识到石块堵住了大门的位置，救援的大人不得其门而入，依然出声回答，提醒救援者这里还有人活着。
“仁慈堂的大家怎么样了？”喊声再次传来，声音中混杂着焦虑。
“很不好，只有我和妹妹没有受伤，大家都被压在石头下面了。”公惟尽量挑选着能表达现状的词汇用作报告。“流了好多血，可能……有人死了。”
“那个……有什么我们能够帮忙的么？”对面的敲击声戛然而止，沉默覆盖了先前的喧闹公惟试着问道。
“孩子，你们不要乱动，就呆在那里。”大人们命令道，然后出言安慰“马上就你们出来。你们的爸爸妈妈在这里吗？”
“爸爸叫千野宗英，妈妈叫千野小鸢。”公惟作答“父亲应该一直在诵经堂值守，母亲刚刚去照顾病人了。”
“千野博士的孩子们。”公惟隐约听到对面人们的交谈。
“要不要派人去通知他们？”
“先不用，把这些石头挪开再说。——严先生您可来了，赶紧。”
“Softening petram（软化岩石）”
作为障碍的砖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下去
“aeris impulsum（空气冲击）”
“嘭”的一声，软化成黏土状的障碍物被强风吹开。
“跟上！”随着命令，腿上带上的小伙带着许多同样身强体壮的伙伴涌了进来，他们抬着担架拿着纱布。
“主啊……”就算是这样的男人也被眼前惨状惊呆了，他当过团练的父亲曾经讲过长毛的凶残，他们每攻陷一地，县城里的有钱人家便皆成屠宰场，婴儿和稚童无一能够幸免。
此时的景况唤起了自己对父亲故事的记忆。
所幸救援队的成员大都是经历数次鏖战的好手，或许是勇气的增长或许是感情的麻木，这些人并未被血肉残骸的冲击动摇脚步，仍然有条不紊的分拣轻重伤患，进行简单的包扎或者复杂的急救。
紧跟着救援队而来的，是孩子们的父母与亲人，或者是暂无职责在身的神职。
顿时呼喊声充斥了废墟的每个角落，有人抱着受伤的孩子呼吁，有人跪在已经停止呼吸的儿女面前哭天抢地，有人还在徘徊在残垣上，不断地用手挖掘着堆积的砖瓦，寻找着自己失踪的家人。
“你们两个，没事吧？”一位身穿衬衫，留着灰白夹杂短发的中年男人看到了千野兄妹，快步走上来，弯下腰询问他们的情况。
“严伯？”公惟这才意识到刚刚对面说的严先生是教堂里为数不多的法师之一，严达先生，由于父母的缘故，公惟和星兰从小就与这位男人相识，这次来教堂躲避拳匪也是这位严先生首先倡议的。
星兰还不能摆脱刚才的恐惧，怯生生的站在公惟身后，攥紧兄长的指尖，也失去了往日见到这位和蔼的伯伯的礼貌，把眼睛以下的脸部藏在面前的肩膀下。
“你能带着妹妹去找父母么？”严达看了一下吓坏了的星兰，严肃的向公惟问道。
“嗯！”公惟用力点了点头。
“很好，很勇敢，不要到处乱看，直接去吧，伯伯我需要在这里帮助其他孩子。”
公惟拉着星兰挤进人流，凭着记忆来到了医护室。
这里的病人大部分都是抵抗拳匪时被遭到袭击的伤员，一小部分是喝了不干净的水或者吃进了不干净的食物而精神不振的患者。
伤员们头上缠着绷带，或者拄着拐杖，用简易的木板夹住骨折的部位，或坐或躺，但只要稍有意识的人都把眼光集中在兄妹二人身上。
仁慈堂的惨剧已经传开，作为朝夕患难的教友，人们牵挂着这些儿童。
护士们穿梭在病人中间，更换着带血的纱布防止长久闷住的伤口化脓，或者搅拌着各种颜色的药粉喂给那些为疟疾或者寄生虫所苦的病人。
“给我镊子”穿着白褂带着口罩的女人向身边助手下达指令，助手急忙找出医生要求的工具递过去。 医生头也不回地接过镊子，干脆利落的穿针引线，缝合着手术台上病人的伤口。
手术室和医护室用简单的白布帘隔开，透过缝隙就能窥见手术室全貌，白色的帘子上已经血迹斑斑。
女人的头发的黄金色末梢从手术帽中露出，从形状上猜测，可见女人原本是一头柔顺长发，头发被胡乱的突然剪短——这么做定然是为了实施手术的方便。
医生似乎有些疲倦，转头拿起挂在墙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她的眼睛也是蓝色的，一瞬间，蓝色的眼睛与兄妹两人的目光交汇了。医生向二人眨了眨眼，紧接着又开始继续起手术来。
“妈妈……”星兰小声喊道。
“嘘——”公惟打断了妹妹的呼唤
“来，星兰，我们去外面等吧。”
终末的红龙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