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吗？”
“很好吃。”
女孩坐在台阶上，捧着塑料袋像只松鼠般可爱地在啃包子，忙的不亦乐乎。周围路过的行人只是怀着诧异的神情偶尔窥向桃夭夭，对苏维熟视无睹。苏维两只手揣在裤兜里站在她身后，目光没有看向女孩，而是看向更远的天空。
天空灰暗无光，视线无法穿透，黏黏糊糊得让身上很不舒服。
“你不吃吗？”桃夭夭停下嘴，把最后的包子递给苏维，眼睛可怜巴巴的，几乎把‘我在客气’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还真是有礼貌。
“我用不着吃这些。”
苏维说完话便感觉自己失言了，不过她没有发觉。桃夭夭伏下脑袋，继续啃起包子。苏维眼睛不自觉地眯成一条线，认真地打量这个女孩。身体纤细得不成样子，甚至有些病态，或许是长期吃不到东西，但是很精神，对于自己的处境也没有丝毫的怀疑。
苏维想起之前在公园里的对话。
“失忆了？”
苏维皱起了眉头。眼前天真灿烂的女孩与印象中阴沉的失忆者，两者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反差感。
“没错。我醒过来的时候，忘记了很多东西。”桃夭夭似乎只是在说她有点过敏，而不是在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望着她的眼神，她没有说谎。
这么坦率的女孩，说实话不多见。
不过，正因为失去了常识的判断所以见到自己才不害怕吗？苏维暗暗的想到。早就听说过有很多「异种」能够干涉到其他的世界，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被这样的家伙救了。
“所以我不能跟你走，笔记上说不能跟陌生人离开。”
“笔记？能让我看看吗？”
桃夭夭跑回自己的「家」，拿出一个脏兮兮的笔记本，毫不犹豫地递给苏维。苏维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接过去。
扉页上写着「献给自己最爱的女儿——桃夭夭。」
……所以才知道自己叫做桃夭夭吗？苏维随意地翻了翻，里面的内容大多已经被水侵泡得模糊不清，勉强还能识别几个单词。不过根据单词彼此的关联，倒是可以推断出，这像是给小学生行为守则之类的东西，从笔迹上看很是细腻，是女人的笔迹，估计是她的母亲。
“那你的母亲……对不起是我的错。”
苏维没有问下去。女孩的表情变得黯然。他觉得自己很笨，是最笨的笨蛋。
“我不知道。”桃夭夭低下了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是死了吗？苏维还是没有问出口，她不会知道的。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吃包子。”
苏维没有将笔记还给桃夭夭，而是揣在兜里。桃夭夭露出犹豫的神色，还是跟在了他的后面。毕竟还是孩子，即便是高中生。
万一自己想要诱拐她怎么办？这么想着的苏维迈开步伐，突然感觉衣袖的袖口被牵住了。
“……嗯？”
一把小刀横在苏维的腰间。桃夭夭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地把一把小刀子横在苏维的腰上，因为彼此身高的差异，桃夭夭必须要抬高身子才能接触得到。
“如果敢伤害我，我就捅下去。”
她的笑容显得异常灿烂。
“……我知道了。”
苏维想要说什么，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她没有恶意。
很奇怪是吧，明明自己好心地想要带她吃包子，她却威胁自己。更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没有生气的理由。
因为从她的眸子中能够看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眸子明亮得过分。在她心中，这只是保护自己的手段。遗忘了全部的遮掩方式，遗忘了在社会学来的面具，天真单纯到了极致，便是如此小小的模样，很可爱不是？
只是竭力地想要保护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你小心点不要不注意捅进去。”
腰间一痛。
“……不好，捅进去了。”
“不是让你小心点了吗？”
……想到这，苏维被腰间的疼痛换回现实。就算是「不死之身」，又不是感受不到疼痛，自己和正常人一样，还是会疼会晕的。苏维用手揉摸着腰部，将小小的刀伤像是揉橡皮泥一样揉合。
如果钱包还在的话，就可以直接给女孩钱作为报恩的手段。不过钱包就算还在钱也不够，作为能看到他的「异种」，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应该给她找一间房子，以后找她帮忙也比较方便。
但现在兜里什么都没有，回到雪堤那再给她办理吧。
如果还能继续「存在」的话。
“嗯……我吃完了，谢谢叔叔。”桃夭夭吃完了包子，她伸出小小的舌尖舔了舔嘴唇，一脸满足地抱着肚子。
“叔叔这个称呼换一下吧。”
“叔叔就是叔叔啊。”
拿去卖了吧。
苏维阴沉的神色似乎太过于明显，她撅起了嘴，小脸鼓鼓的，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小刀。就算刚才在进食的时候，她的手也没有离开它。
真是难为这个女孩了。
“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特殊的店，实际上你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
“对不起，我忍不住坏心眼了，是我的错。”
苏维摇摇头笑着说。忍不住玷污纯洁之物，是这个岁数最为低劣的想法。他扭过脸，注视着在面前如潮水往来的行人。行人的眼神最多看向桃夭夭，却没有一刻在苏维身上停留。
人类是看不到他们无法认知之物的。在他们眼里，他，不「存在」。苏维看向桃夭夭，这个女孩正以好奇地目光打量着自己。
“既然你吃饱了，我有一个问题。你是异种吧，但到底是什么原理让你看到了我？”
“什么是异种？还有，看到你有什么问题吗？”
桃夭夭没有理解苏维问题的核心，苏维自言自语地说道。
“……莫非因为你失忆了？难道正因为你失忆，所以你完全地接受了现实，所以看到了我。还真是强大的接受能力。不过不对，这也不对。灵魂的认知轨迹不应该是这样轻松就被触发的，不然到处都是异种了嘛。”
“你在说什么？”
“啧，你认为我是正常的人类吗？”
正常的人类是不可能从十五层以上的高楼坠落成破抹布的形状，然后第二天恢复如常。那是橡皮泥，不是人类。
“哦，是这样啊。果然你不是正常的人类呢。”
桃夭夭淡然得不象样子，让苏维感觉怪怪的。
“你对我没有感觉吗？”
“有感觉……你是变态吗？”
“在这里的常识很精准嘛，真是记得全没用处的东西。我是说，你不会对我好奇也好、恐惧也好什么的……”
“恩？”
看着一脸天真的桃夭夭，苏维只能叹了口气。如果每一个失忆的人都有她那么豁达，那么自己也想失忆试试。
“虽然完全没有准备，要是那家伙在就好了……算了，带你去一个地方，正好现在有东西需要捡。”
苏维有了一个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念头，他想要尝试一下。
“恩？捡垃圾？”
“没错。既然是异种，既然能够看到我，那么或许也能看到死灵和活灵才对……感谢我吧。”
苏维回过头，相隔至少四十厘米的身高差距，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漆黑一片。
“我来让你看看这个世界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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