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很漂亮,是训练营后面那片树林的颜色。”拼命地用自己的理智控制着自己的感情的少年陈数道,他口中说出的话却让坐在对面的金发女性感到很恐怖,“和我、与我妹妹的一模一样。”少年总结道,“曾经有人告诉过我,这是希望的颜色。”
——那个人,有着亚麻色的长发和碧蓝色的眼睛,整个人就像是初升的太阳一般熠熠生辉。
「命运」是什么?
「命运」是「过去」,「命运」是「记忆」。
那么问「过去」和「记忆」一个问题。
「命运」,是可以轻易改变的吗?
“呐,听我说,小茵。”天气很明朗,太阳不断地透过树叶将光芒照射到我们的脸上,“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虽然阳光太过耀眼,致使我连小耶的五官都无法认清,但是在细细碎碎的树影之下我知道了她正勾起嘴角,冲我微笑着。
——什么秘密?小耶。
靠在树上睡眼惺忪的我这样问她。我讨厌这种卖关子的说话方式,就算它是出自小耶之口。
“我啊,”她嘴角的弧线似乎是在向我诉说着什么,但是在这刺眼的阳光下,我读不出她表情中的含义,“真的好高兴。”她一边发出不属于“高兴”范畴内的声音,一边这样说着。
——高兴什么?小耶。
卖了一个关子还准备再来一个吗?我忍住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可是心中早已变得不耐烦起来。
“和小茵还有小阴约定好了,”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要在战争结束以后,”就像我不存在一般,“再次回到这里。”风吹动树叶,让我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呢?
——原来是这件事啊……
“但是,”风停下来,我也用模糊的视线目睹到了她那开始变得阴沉的表情和变的沉重的嘴角,“我”这是我所熟悉的小耶的咬字方式,可是却不是我所熟悉的小耶的语调,“已经——”她的一字一句中,充斥着悲哀。
——已经怎么了?小耶?
在我的记忆中,小耶是从来不会这样断断续续、吞吞吐吐、充满忧伤地说话的——她一直是天真和淳朴的象征。
“已经无法兑现那个诺言了,”视线越加模糊,连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是假都快要无法辨认,“对不起,”小耶最喜欢向别人道歉了,她总是在向别人道歉。“因为,”我眯缝起眼睛来,试图使眼前的场景变的清晰,“我已经——”不知是我眼花了,还是这真的发生了,总之,面前的小耶脸上,划过两道泪痕。
她的嘴唇动了几下,而那之中的声音却没能传达到。
——已经够了。
不知何时,面前的小耶已经哭成了泪人,而不会安慰别人的我只能以纯朴的语言表达出我内心的想法。
——已经,足够了。
我告诉她。
她听到了我的话后,还挂着泪水的脸皱起来,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就算,你已经不在了。
“我已经死了。”小耶用唇语告诉我,“所以,”我清楚地知道她究竟在说些什么,“请你带着我的份——”
“碰”的着陆声把所有人从“卧倒就不会有事”的美梦中震醒,巨大的气浪将周围的尘土掀起来,红莲的业火一瞬间遍布了视线。
我们二十四班的士兵们也像那些砂砾一样被肆虐般地扔到空中,巨大的阻力将我们两个人分开,震耳的响声让我没能听清小耶的最后一句话。——对于那一枚燃烧着的炮弹来说我们的身体就像是垃圾一样。
“咳咳……”我被气浪与烟尘抛到和小耶相反的方向,滚滚的烟尘呛得我无法呼吸。
八个月以前的那灾难一般战争中,小耶在她生命的最后,告诉过我:
——「活下去。」
“唔……!”在意识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如同触了电一般迅速地弹开,视力也很容易就恢复过来。我缓缓地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
“睡醒了?”和我一样的声音这样问我。我偏过头去,看到了「第四世界的我」不自然的金色假发。
我缓缓地坐起来,点头示意她。
“真能睡。”夏洛特吐槽我道,可是现在我没心情理她。
“哥哥在哪儿?”我急急忙忙地问起哥哥的情况来,“他没事吧?”在军火库的旧址,是他把我推开然后替我吃了一枪才对。
这次轮到夏洛特点头了。她回答我:“他没事,只是被子弹擦到了胳膊而已。已经帮他抱扎好了。”她的表情突然变的严肃起来,“不过我倒是觉得很奇怪。”
“奇怪?”
“对啊,奇怪。”夏洛特用那双和我一样的碧绿色眼睛看着我,“本体应该在「第二世界」中的他,在这个世界中作为「天使」,按理说是不会被任何武器攻击到的才对。”
可是他却被子弹打到了。
这是为什么?
“据我推测……”
“这些不重要,”我打断她,“告诉我哥哥在哪里,我要见他。”
夏洛特瞪了我一眼,似乎对我打断她的分析这件事感到很不满。我们两个就这样尴尬地互瞪了三十秒左右,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位置的话可以告诉你,<Hero>在审讯室里。你不能去见他,审问官由我来担任。”她见我要开口反驳,赶紧加上一句,“不过你可以在隔壁屋子里观审,满意了?”
我想要讨价还价,可是她却是一副“这是没商量的”的表情,让我只好忍气吞声地点头回应。
“跟我过来,”她冲我勾勾手指,“没时间让你睡回笼觉了。”说罢便背过身去朝着门外走去。
我乖乖地将床边的鞋穿在脚上,然后跟上了夏洛特的脚步。
我不是第一次看见审讯室里面了——八个月前,「天使」莫名其妙地来找我谈论「世界毁灭」和「无一生存」的时候我就已经进入过一次审讯室了。尽管这次不能直接在审讯室里“审问”哥哥,可是我还是能从玻璃镜子后面的房间里看到发生的一切的。
——「那家伙啊……那家伙,又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心肠也是太好了点。」
——「想一想一对联邦士兵兄妹面对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所以说,那家伙,又.做.那.种.多.余.的.事。」
冷静下来以后自己想想,我也开始对哥哥中枪这件事感到奇怪了。如果「第四世界的我」之前告诉我的「轮回」的都是真的话,那么哥哥他作为「第二世界」中的「林阴」、来自「第二世界」的「天使」,就不应该会被武器伤到啊——就像我一样。
我开始对刚才自己打断夏洛特的推测的行为后悔起来。
在我考虑到这件事的时候,夏洛特进入了审讯室。我赶紧快步走进她指示给我的屋子,并在那里看到了,已经坐在审问官的座位上的夏洛特和明明面冲着我、我却无法看清表情的哥哥。
“那么……<Hero>,我们开始吧。”夏洛特一边背对着我整理着资料,一边冲<Hero>说道,“告诉我你的目的……”
“你想要得到什么?”哥哥开口打断夏洛特。
他的异常举动似乎超出了夏洛特的预想,她的肩膀竟然抖了一下。我和她一样,也颤抖了一下,但是并不是因为哥哥的答复,而是因为他说话的声音。
——不……不对……
——不是这个声音……不是这个语调……!
我记忆中的哥哥,话语中总是带着激励和鼓劲的成分;充满希望的绿色眼睛中总是掺和着温柔与信念;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什么都做得很好——他应该是一名感性而且随和的人才对。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语气就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毫无波动可言,那毫不颤抖的声音应该是属于一名无比冷静和麻木的人的。
我对他太熟悉了,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心底不断躁动着试图显现出来的感性的那一面——所有属于他自己的感情都被他理性的那一面压制到了极点。
——八个月以来……哥哥究竟是怎样对待自己的……?
我不知道。
“<Hero>……你……”夏洛特在笔录上写了什么后,再次开口。
“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哥哥重复了他的反问,“情报?战力?还是说想要兼得两者?”
按理说脾气应该和我一样的夏洛特头上大概都跳出青筋来了吧。
“如果我说……是两者都想得到呢?”夏洛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这样告诉<Hero>。
“那我只能告诉你,很遗憾。”哥哥回答她说,“你大概哪方也得不到吧。”
我感到自己的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被审问的人如此挑衅审问官,而且不知什么时候,问答的主动权已经落到了哥哥手里,本该做为审问官的夏洛特却陷入了被动。
“你说……什么……”
“你的眼镜,没有度数。”哥哥不再理会夏洛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但是确实有镜框和镜片,因此推断你不是为了把眼镜作为装饰才戴的。”他想说什么?我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是你为了遮挡你的脸才戴的眼镜。”
我吓了一跳——相信夏洛特也一定和我一样心中一虚。
难道他已经看出来夏洛特和我有着一样的面容的事情了吗?
——不可能……
不过他应该已经见过「天使」了,而「天使」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也不完全是想不到的事情吧。
“你的肤色和你的发色不同意,明明有着黄种人的皮肤,头发却是北欧人的浅金色。有两个可能性:染发或者是假发。”他继续着这些耸人听闻可是却完全命中现状的分析,“从现在看来,头发的发根都完全是黄色的,也就是说,不可能是染发。”他用带着手铐的双手指出来,“所以,你现在戴着假发。”
我感到背后一凉。
——难道这就是哥哥一直没有施展出来的能力吗?
他平时做事总是吊儿郎当的,很少认真用劲。难道,他认真起来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吗?何等可怕的潜力。
“你现在故意压低了声音,也是为了隐藏什么。”
“你想说什么……”夏洛特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秘密已经暴露了吧。
“你的眼睛,很漂亮,是训练营后面那片树林的颜色。”他终于抬起头来,我的视线也终于对上了他的视线。
可是我却无法从他的眼睛中找到熟悉的东西。太过理性了,整个人都是。无论是肢体动作还是心理活动都被他自己压制到了最低点。他的眼神中,只有冷淡得可怕的「理智」。
“和我、与我妹妹的一模一样。”他毫不犹豫地下了定论,“曾经有人告诉过我,这是希望的颜色。”
我愣了一下。
八个月前,在那片树荫下,小耶这样告诉过哥哥。
——「我喜欢,你和小茵的眼睛。因为它们就像是这片树林一样,熠熠生辉。它们就像这片树林一样,会给我希望。」
我有些担心地看向了夏洛特。她已经被他变相的质问逼的不能说话了吧。
“审问官,”他问,“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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