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如繁花轮转，而菩提树下的两人，心不动，身不移。
一叶菩提拂过指尖，他睁眼，低眉浅笑向人间：“宿殃，你输了。”
我...输了？
“宿殃，愿赌服输，轮回苦，让我送你一程。”
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他！
反正他只是一个普通小沙弥，这里谁也没在，谁也没看见！我说话不作数也没人知道的对吧？！不如吃了他一了百了！
我正要发狂把这个小沙弥吞到肚里去，手上和脚上却突然生出两幅加锁，把我牢牢定在原地，我挣脱不得。
为什么会这样？这里不是没有别人吗？！
谁下的咒？！
镣铐上的图案...伏天降魔阵...被骗了...
佛！你们也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吗！
春暖花开的周围景象乍然一变，雷电交加。
彻底输了，宿殃，你输给一个都未曾登得佛道的小沙弥。
不，是那群佛，你可笑的被他们欺骗了！
我一身的元力被封，这锁链就好像咬在我了骨头上，我蛮力每挣扎一毫，它就咬紧一分，最后嵌进骨头里去了。
一道闪电劈下来，在我和那沙弥之间燃起焚世烈火。火芯子跳动流窜，带着被焚烧之物的余灰向天呼啸。隔着火光，我看见那沙弥坐在树下的身影忽明忽暗。
“我输得起！但你也要记得，你的命上刻着我宿殃的名字，我可以等，可以忍！我终会回到这树下，砍了这菩提，把你吞到肚子里去！”
他低着头，看着叶子一片片飘落到地面，“恩，我等你。”
“赢了一次让你很得意啊！”可恶的臭和尚！竟敢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就算你偶然赢了我，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小沙弥！我不许你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罗汉菩萨，明明怕我怕的要死，见到我还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我告诉你，你可以放火烧我，也可以用水淹死我，我愿赌服输！就是不许对我说要渡我这种可笑的字眼！你渡不了，谁也不能！”
我话没说完，身下忽然现出一个乌云密布的巨洞把我吸进去。穿着白禅衣的小沙弥身影在我眼前渐远，他坐在那儿，低眉倩小。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一片黑暗。
我奋力顶开蛋壳，透过缝隙，一个黑白相间的大鸟，嘴里衔着透明翅膀的虫子，雄赳赳的站在我眼前。
我刚挤开剩下的蛋壳碎片，还来不及喘的上口气，突然被大鸟塞了一喉咙的虫子。
呃呸！
“滚开！恶心！”我吐掉嘴里散发怪异味道的尸体。
“你很幸运，是我第一个破壳的宝宝，作为第一个出来的，现在不趁机多吃点，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大鸟低头把我吐到一边的虫子捡起来说。
“谁要吃这种东西，别来烦我！”该死的沙弥，竟然把我打入了畜生道。
“那你要吃什么？”
“我要吃佛！”
“佛？那是什么东西？”
“跟你说了也不懂，你又不是人！”
“为什么人就懂？做人有什么好的，做鸟多潇洒？”
我不想听它废话，索性自暴自弃把头埋进一堆蛋里。
天空忽然飘起毛毛细雨。鸟窝搭的不是地方，正建在电线杆上。枯树乱枝并不能挡多少风雨，雨水就这么吹打在我还没长出羽毛的皮肤上。
蠢鸟，我无数次的在心里问候。
不久，如同那只蠢鸟所言，其他几个蛋里的小鸟也相继破壳而出，小小的巢一下变得拥挤，每天几个脑袋伸长脖子叽叽喳喳要食，本就不太结实的鸟巢在风里摇摇欲坠。
雨水拍打到我身体上，再加上多日未进食，身体已经虚弱不堪，哪里还能有力气和其他小崽子争食。
我艰难的动了动身体，只希望能安静一会。
小崽子们忽然一阵跃动，我猜大概是那只蠢鸟回来了。几个光不溜秋的小身体同时在巢里扭动。我浑身没了力气，只能任着被推来挤去，突然不知道哪个该死的小屁股一撅，竟然把我挤出了鸟巢！
噗叽一声，我摔到了青砖地上。
所幸鸟巢离地面并不高，我用诡异的姿势勉强扭了几下，却站不起来。
也是，才出生三天，哪里能站得起来？
真羞耻。
该死的身体！该死的沙弥！该死的佛！
“哎呀！鸟崽子！”
“走开，我先看到的！”
“先看到就是你的？我还先抓到的呢！”
“你不过就是爪子长而已，放开，这是我的！”
“见者有份呀！我拿头和肚子，剩下的你拿去！”
两只乌鸦落在我旁边，扑棱着争论起来。
其中一只的爪子一把掐住我脖子。
“把你臭爪子拿开！头和肚子是我的！”
“谁抢到就是谁的呗！”
两只乌鸦拍打着翅膀开始撕扯我的身体，身体好像快要裂开，痛苦中我近乎能听到身体悲鸣的身音。
我承认，第一次的，我感到恐惧了。
并非对死亡，而是对这个世界。
雨水掉落在地面，凹凸不平的小坑里漾出一汪汪小水沟，无数双脚来往，在雨中行色匆匆。
拜托，谁都好，把它们赶走啊！求求你们！
倒过来的世界，竟是这样苍凉的。
我不断祈求着。
然后，我看到一双白色的帆布鞋，放缓了步子，直到停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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