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远远强过自己的人,时钦就会低下头。是从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你如果问时钦自己的话,他肯定也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答复,是高中吧,或者是初中吧,还是说,是更早的时候?
说起来,你知道时钦的过去吗?你摇摇头,说不知道,这也正常,时钦来到学院岛的理由之一,就是这里绝对没有知道他过去的人。没有人知道时钦的习惯,没有人知道时钦一身黑衣,颈戴黑围巾的原因。
总是趴在桌上,总是畏惧强者,时钦很明白,他的行为都是在逃避。
对了,你现在不想知道时钦的这些事,因为这些都无关紧要,你现在想知道的是决斗的结果。为什么安舞好像很意外的样子?时钦能赢过安舞吗?最后究竟会怎样呢?
不与任何人交流,不被任何人关心,时钦正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可是,有一个人打开了他的世界。
“你好呀,我是小蝶。”
那个少年的世界,从此改变。
决斗舞台中央,晶亮的水晶桌,双手抱肩饶有兴趣看着眼前一切的裁判人艾丽娜·泽诺斯坦。聚光灯,空屏电视,钢化玻璃隔音房,最后,在房内决斗的二人。
不对劲,安舞状态已变,时钦也再次动笔,以自己的方式前行。
“这到底是什么……”星野羽那冷静面具终于裂开,“不仅自我破解了‘心理吸引’,还破解了安舞的‘凝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星野羽内心回想着这句话,他还记得,就连当初被誉为学院岛有史以来最强学生的前S组组长,现为世界学生会首席的去年毕业生顾希,在与安舞决斗时,也是采取了回避措施,没有正面去硬破。
顾息是办不到,还是采取了更有效率的方法?没人知道,但是此时此刻此地,新生时钦办到了。星野羽顿觉自己内心和一直以来的观念正在同时被撕开口子,无法愈合。
“星野哥……安舞姐她……”
艾尔莎颤音言语,更让星野羽觉得几分不妙。
安舞的效率变低,做题变慢,而且,节奏已渐渐混乱。相比节奏那些抽象事物,速度变慢更为直观,只有那些强者能懂,安舞节奏断开,虽然正在努力挽回,但却没有起丝毫效果。
与此相反,时钦则是一路前行畅通无阻,不仅恢复了一开始的状态,甚至更加熟练,题目不断被解开。即使看不到决斗双方做的试卷数目,在场人也能清楚了解,两人差距正在极速缩小。
毫无疑问,安舞的状态非常差,差到极点。就算不表现出来,最为熟悉安舞的几人都能看到,她冷静外表下紧绷跳动的心脏。
安舞自己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喂,喂……小煌。”伊莎贝拉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手不断轻拉叶考煌衣服,“突然怎么了,我怎么一下子看不懂了,安舞会长,现在是什么情况?”
“啊……”
这是叶考煌第一次说话。严格来说,一声“啊”并不算是说话,然而对于目前场上状况,他实在无法忍耐住惊讶之声,他那仅能表现情感的双眼,瞳孔放大。
他也不知道。
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无法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舞受到了什么影响,一定是这样……”星野羽语气慌乱,“但是,到底是什么影响了安舞……到底是什么,能够打破‘凝息’?”
“星野哥。”艾尔莎额上冒汗,“安舞姐现在,是不是很像被‘心理吸引’影响下的状态?”
“你是说,安舞的‘心理吸引’影响了自己?”
简直荒唐,星野羽在内心轻蔑的同时,却自己顺着这句话,找到了一个可能性。
是时钦。
“难道,时钦也有个人能力?”星野羽自言自语,“普通人拥有个人能力这种事怎么可能呢……叶考煌还可以理解,可时钦并不是天才啊……”
更重要的是,时钦的这种个人能力到底是什么,星野羽无法下判断。
“还以为是我自己乌鸦嘴,看来并不是啊。”
艾丽娜咯咯发笑,在舞台上笑的声音越来越大,丝毫不在意自己沐浴在众人目光之下,将那份成年人与教师的矜持抛在一边,开心的在台上转起圈来,白大褂的后襟随着她舞起的轨迹飞舞。
“时钦的这个人能力真是太棒了!那可是连安舞都束手无策的能力啊!”艾丽娜大声笑着,“安舞根本不是受外物影响,她受影响的来源,正是她自己!”
看透这情况的,场上或许只有艾丽娜一人。但要是说似懂非懂的,伊莎贝拉还算一个。
“时钦这是……把安舞学姐的天赋给剥夺了吧?”
伊莎贝拉一发言,旁边三人都猛地转头过来瞪着她。被吓到的伊莎贝拉微微缩起身子,她知道三人都是想让自己继续说下去,但她一个D组人员挤在这些大神中间,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压力有多大。
“只是猜测,时钦他……是不是把安舞学姐那些能力给剥夺了呢。”伊莎贝拉摇摇手指,“由于从未经历过这种状态,所以安舞学姐心中难免慌乱,无法冷静,导致现在效率变低什么的……”
其他三人听完伊莎贝拉的话后,恍然大悟之间,都对伊莎贝拉的发言表示肯定。星野羽沉默了一会,提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你们知道‘天赋’的英语是什么吗?”
““Gift”吧。”
“是啊,是‘礼物(gift)’哦。”星野羽一字一句地说,“所谓的天赋啊,就是上帝给予天才们的礼物。”
每一个天才都是由上天亲自抱来世间,沐浴着光辉和闪耀诞生在这个世界,而时钦则如暗影一般,站在那些最无人仰望最受人唾弃的地方,把天才们的闪耀全部剥夺殆尽。
时钦的将天才所受的宠爱全部破坏殆尽,将天才硬是拉到和凡人同一起跑线上。让他们奔跑的速度,只取决于平日的努力。
真是适合时钦啊,叶考煌这样想着。
将平日的努力呈现在这数小时内,将一直以来的心血倾注在这几张试题纸上。竭尽自己所能,做好每一道题目,然后和自己的目标比较,最终欣慰或悔恨。
所谓考试,究竟是在考什么,有人思考过吗。
考试的答案,又是什么呢。
全场关注着台上二人,一个恐怖的想法从一个人的心中萌芽,蔓延至周围。
安舞……会输。
场上的一切,与舞台上的他们无关。
安舞无意的瞟视,时钦挑衅性的注目,二人除上台交付赌注外,又一次有了眼神交汇。双方从对方目光中汲取信息,理解对方的心情,二人是对手。时钦也好,安舞也好,他们都觉得自己在这场决斗中,有什么变得不同。
“已经很久,没有低头趴在桌子上这样思考过了。”
“已经很久,没人能破开我的‘心理吸引’和‘凝息’了。”
那是不同,那是区别,二人心里,想法汇聚,又无法统一。
“安舞,你很强,是我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强的人。”
“时钦,你是个无法理解的新生,是学院岛前无古人的学生。”
肯定,又否定,同时再次,确认自己的心情。
“安舞,十分值得我尊敬与学习。”
“时钦,前途不可限量。”
两人的想法,正在一点点互相呼应。
“安舞,因为你是对手,所以我不会沮丧放弃。”
“时钦,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会努力到最后。”
两人,终于触及了彼此。
“安舞,能遇见你真好。”
“时钦,我很高兴能与你一战。”
最终,两人情感交织相连。
“我不会输!/赢的是我!”
当!
象征结束的钟声响起,安舞与时钦一言不发,各自拿着做完的试题交到水晶桌前。艾丽娜因为刚才的舞圈,步子有些不稳,与两位选手一一对视后,笑笑把两人的试题先后放到检卷机内。
两人最终的得分,会从个位数开始,一位数一位数地被显示在屏幕上。
检卷机滴滴答答作响,牵扯着在座每一个人的心绪。
终于,成绩浮现。所有人屏气凝神,注视着屏幕。
2
7
4
时钦——472。
起码五张试卷。
跨越不可能的,几乎是新生记录的成绩。
一切都结束了。
“不,还没有。”
安舞——1120。
!!!!!!!!!!
四位数。
绝对的压倒性胜利,绝对性的差距。两个数字大起大落之间许多人感觉呼吸紊乱,本以为时钦已经绝对胜利的那些人惊讶到发不出任何声响。
伊莎贝拉,叶考煌,星野羽,艾尔莎,艾丽娜,甚至时钦自己,这个结果超出了每个人的预料。哪怕知道安舞绝对不会输,哪怕知道时钦还是个新生……
高达600分的差距,让时钦刚才还自信的笑容僵在脸上。
输了?
以绝对的差距……输了?
“太过分了……”
伊莎贝拉瘫倒在地上,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溢出滑下。
“这样子……太过分了啊!明明连天赋都剥夺掉了……时钦明明都那么努力了……结果还是……!”
被伊莎贝拉哭声唤回的星野羽也终于反应过来,慢慢接受着这个现实。缓过神来后,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傻,居然会去想安舞输掉的可能性。
明明他是最清楚的。
安舞就算没有个人能力,没有天赋和才能,她的努力也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真是可惜,时钦新生,但你表现的很好,我很高兴。”
“……是。”
时钦好不容易,从唇间挤出一个字。
“别太失落了,考试失败一次,只要下次考好就可以了。”
不知是真的安慰,还是嘲讽,还是记性不好,时钦拿徽章当作赌注,他输掉决斗就表示,他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像是看穿时钦想法一般,安舞随手拿起了时钦的徽章。A-1荣耀,此时分外讽刺。
“我很欣赏你的表现,时钦新生,因此我决定以学生会长的身份,答应你一个要求。”安舞一顿,“哪怕,是要回你的徽章。”
听完安舞话后,比起伊莎贝拉和叶考煌的安心,星野羽终于明白了安舞的用意。
通过决斗,既赌上徽章让时钦认真应对,同时又给时钦以绝对的挫折让他成长,在时钦拥有亮眼表现后,再以对新生的奖励,使赌注惩罚相抵消,把徽章还给时钦。
在见识时钦精彩表现后,全场想必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对这份奖励发出异议,她甚至连时钦的表现都计算好。
安舞和以前一样,把一切掌握在手心。
时钦微微发抖的右手,慢慢伸向徽章,最后,在手指快碰到徽章的刹那,右手紧紧攥拳。
“不必了……那个徽章,有一天我会靠自己的实力把它拿回来。”时钦接着说,“不过,我想拜托安舞会长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
“请允许我,在学院岛内,建立一个新组。”
这便是,时钦给出的答案。
“我想要成立Z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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