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伴随着重物被推走的嘎吱声，寻星抓住一块烧焦后无法辨识的物件将它扔到一旁。
「彭！」滑出数米远的残骸撞上了另外一块同伴，决定一起静静地呆在角落里。
这是最后一块了，寻星用手臂擦了擦额头，原本燃烧着的熊熊烈火已经被他熄灭，废墟也成功地清理出抢救空间。
剩下的就是怎么处理这个护罩的问题了。
寻星眼前的，是一个散发着红色光芒的透明半球体，尽管它遍布裂痕，却丝毫没有碎裂的趋势。
这就难办了啊，他是其它组织的成员吗？在这种情况下选择生成系而不是变化系，能够确保自身昏厥过后防御护罩依然运转，但代价就是比起用自身能力维持护盾的变化系，要一次性消耗更多的能力。
对方不省人事也是这个原因吧。
寻星蹲下，仔细观察这位中年男性。
对方身着酒红色亚麻衬衫和深蓝色休闲裤，头发和胡须都修剪得十分整齐，面部线条比较刚毅，没有到棱角分明的地步，但也和散漫无缘，身材适中，似乎有在锻炼的样子。
看起来问题不大，那小女孩呢？
寻星将视线集中在男性怀里，一位只有7岁左右的孩子正被他拼死保护着，应该是过度惊吓导致晕了过去，雪白的连衣裙上并未出现烧焦的痕迹，水蓝色长发也没有被弄脏，整体能够判断出是在爆炸前就被大叔保护起来了。
也就是说犯人偷袭大叔失败后，虽然炸掉了这家店铺却没有确认里面的人是否已经死亡，不像是仇杀，至少粗心大意的人不可能抵抗到现在。
通讯器里陆续传来了各部门已完成任务的通知，目标被冻成了标本正运往安特儿医院的救护车，浪子小队护送协力者绫晓璃抵达商城正门，成功与高塔27分队汇合。后厨部队在灰熊的帮助下融化了那片冰原，暂时没有目击者存在，消防人员和警察已经赶到商城正门。
那么紧急调用的救护车应该早到了。在他报告发现受困颂文者的同时，安特儿医院就调集了增援，原本只是表面上的救援工作，居然演变成正式的任务。
天蓝色光芒闪耀，一张描绘有黑色画笔的黑桃2飘落到寻星手上。
「卷轴」，「消除」
将扑克牌夹于指缝中，轻轻贴在红色护罩上。
黑桃2闪烁着光芒消失后，护罩由上至下开始瓦解，没有留下碎片，没有留下痕迹，在空气中消散得干干净净。
推一下大叔的肩膀，没有回应，寻星叹了口气，然后就察觉到离自己不远处的电梯门打开了。
「先生！伤者在哪里！」不太熟悉的面孔，几位身着白大褂的医疗人员正在靠近自己。
「后厨ATE，是你们吗？」寻星压低声音向通讯器询问，立刻得到了回答，
「他们正在向你靠近中，周围还有其它人吗？」
「未知颂文者能力消耗过度陷入昏厥，现场还有一个7岁小孩子，不确定是否拥有言能力。除此之外现场没有其它人了。」
「收到，后厨ATE请解除伪装帮助回廊311，消防队员已经到达商城1楼，完毕。」
医疗队长朝寻星点点头，随后按下通话键：
「后厨N2收到，开始执行救援任务，完毕。」
其它队员取出担架，将其打开，平放在寻星清理的空地上。
「伤者情况如何？」医疗队长粗略地观察一下现状后，着手观察对方的头部。
「我找过了，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他在爆炸前一刻使用了生成系能力，估计是过度消耗导致了昏厥。」
「小孩子呢？」医疗队长示意队员准备工作。
「小女孩基本没受伤，应该是惊吓过度，连衣服都没有破损，可想而知被保护得很好。」寻星说完，医疗小队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们分开，分别搬运到担架上。
队长接过队员递来的衣服，拿到寻星的面前。
「你该不会打算让我在这里脱衣服吧？」
「不用脱，将衣服套上伪装一下，我们只带了两幅担架，没有办法把你也抬出去。」
寻星苦笑，将白大褂套在身上，扣上抠妞：「毕竟这个时间点才出现在商城正门是十分可疑的。」
拿起口罩，又将手套等物品交给寻星，队长停下工作帮他整理医疗人员的伪装：「如果你不介意和伤员挤挤的话，我们还是能提供舒适的撤离体验的。」
「算了吧，我的车票还是让给这个小女孩好了，小小年纪就目睹了如此危险的爆炸，希望不要在她的心里留下阴影才好。」
「如果有，我们会解决的。」队长拍了拍寻星肩膀，指指他的耳朵，对方反应过来后摘下通讯器收回自己的口袋里，并竖起拇指表示自己准备完毕。
「雄狮，后厨N2将带回廊311一同开始撤离，完毕。」
「收到，请尽快，消防队员已经乘坐电梯到2层了。」
「明白，完毕。」
转头看向电梯显示的楼层数，从2缓缓上升至4后，传来了提示音。
「叮——」大门缓缓打开了，
「走。」队长戴好口罩，率先向电梯疾行，洪亮的呼喊声在商城上空回荡，
「清空电梯快！有伤员需要紧急治疗！」…
「后厨N2成功撤退！现在正向商城大门前进！」
「高塔的车辆抵达现场，准备撤离浪子小队。商城附近的哨兵开始撤退任务。」
「灰熊已经返回编队，正在带领回廊5号保护部长阁下撤离。」
接二连三的报告传来，指挥中心的年轻人们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压低音量欢呼。艾米轻按胸口，消除紧张，与旁边的前辈微笑对视。米萨伸出手和坐在右边的兄弟击拳，随后向左边的女性竖起拇指。
文鹤没有制止他们，反而开始欣赏这些同龄人的活力，他自己在当年第一次指挥完成这种走钢丝任务时，兴奋感丝毫不比他们弱，倒不如说现在自己依然压制着欢欣，这大概就是年轻的证明吧。
青年不经意间露出笑容，原本残留于内心的紧张，在逐渐变得热闹起来的指挥中心之中，慢慢融化成心安。又一个有惊无险的危机以己方成功解决而告终。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副总督，这位上司似乎也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轻轻后仰，白白的拳头伸向空中，左掌五指张开，遮住嘴吧，略显慵懒地打着哈欠。
「昨天没有休息好吗长官？」文鹤轻声询问着，思考是不是让他回去补觉比较好。
杰诺摇摇头，揉了揉眼角的泪水，呜呜着伸个懒腰，然后身体前倾十指交叉支撑下巴，语气变得无精打采：「都怪那个死大叔芬格…我们的政厅首席理政官，胡乱把工作扔给我，明明他自己就能作出决定的东西非要放到我这边，我都觉得他是不想让我睡个好觉了。」
青年苦笑，他只是随便猜测一下，没想到那位大叔真的把那些文件都甩给了杰诺。
「看来我们的副总督秘书需要更加努力了。」
「呜，他倒想帮我处理一些文件，但可惜没通过信用审核还是不能接触太多事项。」说完，副总督又开始打哈欠了，虽然是正午时间，但刚起床的杰诺没有事情的话还是会很没精神。
「您不相信他？」
「不是我不相信他是那帮老家伙不相信他，唔，倒不如说他们不是不相信他的人品而是不相信他的能力。」
文鹤看向屏幕上倒映的身影，抵达救护车旁边在众人的掩护下卸下伪装的寻星，拿出手机，拨打着某个电话号码：
「您猜猜他第一个电话会打给谁？」
杰诺则是用不在意的语气回答说：
「我反正不希望他第一个打给我。」
影像里，寻星拿起手机贴在耳边，自己这边却没有听见熟悉的铃声。
文鹤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杰诺却露出微笑，指尖轻触，双手构筑出三角形。
「他就不知道先向上司汇报一下的吗？他可是副总督秘书呀…」
「没关系，」杰诺平静地说：「他现在维持这样就好，没必要急着去成为以后的自己。」
「哈？」文鹤有点听不懂副总督的话，但对方却没有作出解释。
「善后工作的安排进行到了哪一个步骤？」杰诺提高音量，询问屏幕前的操作员。
红发女性立刻调出各部门人员所处位置，并标注其中一支正在向市中心广场移动的队伍。
「前往现场以协助取证的名义负责合理化战斗痕迹的后厨部队还需要2分钟才能到达现场，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运行，消防部队应该已经确认完爆炸现场的情况，批准警方进入调查。而警察进行初步调查取证后，才会允许民间人员协助取证。预计将在30分钟后正式展开现场善后工作。」
「计划呢？」
「现场处理方案策划组正在根据我们提供的影像制定计划，他们保证将在现场部队正式展开行动前提交。」
「原来如此，会很棘手吗？」杰诺食指顶着下巴，开始思考。
「毕竟这次意料之外的情况太多了。」文鹤轻声替下属辩解到。
杰诺侧过脸庞，歪了歪头看着他：「我不是在责备他们啦，我也能看到这次的意外很多，只是对于善后的工作，我还有点担心而已。」说完，他再次询问那名操作员：「芬格理政官那边怎么样？」
「芬格理政官一直维持待命状态，现在正和曦月市的市长前往爆炸现场。」
一般来说，组织的区域执政府与该国政府的联系都交由区域政厅理政官负责，副理政官则是管理区域执政府内部，以及在人员调配上除「回廊」部队外该区域其它部门的高级负责人副理政官都有任免权，当然，稀有颂文者以上的组织支柱除外，还有他们身边的人。
顺带一提，区域政厅独立于区域执政府，办公地区在离天梯制药大厦几个街区之外的原曦月市美术展览馆，由「高塔」拱卫，且拥有独立的「哨兵」侦察部队。
「芬格那边让他自己看着点，毕竟现在的政府不比当年了。」
「您是指科技与通讯的发展，令一些国家对自身内部的掌控力更加强大了？」
「现在不单止是我们不好过，另外两巨头隐藏自身的难度也上升了。」
「那么那些小组织…」文鹤喃喃自语：「他们又是怎么躲藏的呢？」
「我说的难度增加是建立在组织行动范围广自身规模大的前提下，像你之前呆过的那些小型组织，只要不是违反《言能力公约》，想把它们挖出来是很难的，连我们都不一定能做到，更何况对言能力的认知只停留在存在等级的政府呢？」文鹤连这些都不懂？怎么可能，杰诺的目光开始填充好奇，视线聚焦在青年面部：「你想回去看看？我这里有假期和资金哦。」
文鹤摸了摸鼻子，简单思考一下后，双臂环在胸前：「资金的话，属下的工资还是剩很多的，不需要报销，假期也攒了一大堆，这几年没怎么用过，至于回去看…」青年的情绪逐渐低落，他似乎有点不想谈起这个话题，眼睛盯着地板数秒后，才做出决定：「近期就不回去看了，等完全处理完这次事件后，我会向政厅提交休假申请。」
副总督依然在看着他。难道我苦恼的样子很有趣？文鹤不会以为杰诺是想观察自己的反应，副总督是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所以他也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绚丽的朱眸蕴藏着请求，长长的睫毛扫动困意的泪珠，然后是柔软而可怜的声线：「要不，你也帮我提交一份呗，休假申请什么的…」
文鹤赶紧挪开视线，由于对方的声音十分弱小，所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真是不破坏自身形象却能达到不可告人目的的优秀策略，不就是想让亲近的人来帮自己偷懒吗？
拜托了，能否将一分钟前的副总督还给我。
看着变得更加苦恼的下属，杰诺笑了笑，他只是想打断对方的过度回忆，现在目的达到了，萧文鹤可不是许寻星，要是再不说些什么的话，他会真的答应自己的：
「开玩笑的，副总督怎么可能申请休假呢？」
文鹤松了一口气，他决定丢开这个话题，立刻执行的那种：
「我会回去的，毕竟是陪伴我长大的人们，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到时候能拜托你带上许寻星那个家伙吗？」依然是十分弱小的声音，但文鹤并不认为自己听错了。
「需要我教他些什么吗？」
「不用刻意地去教导他，我只是想让他出去看看，特别是你小时候呆过的地方，以及你曾经的伙伴们，」副总督的目光略微有些认真：「我需要他成长起来，至少在那个时间点之前。」
文鹤的瞳孔快速收缩了一下，似乎杰诺的话语拥有某种沉重的分量，令他的内心染上比担忧更加严重的情绪。
「长官！协力者拒绝高塔护送，独自离开了集合地点。」
米萨的报告阻止了他的下沉，转过头，发现艾米已经调出了画面。
「协力者在向什么方向移动？让高塔的接应部队分出两人跟踪保护。」
「不用哦，」杰诺露出有趣的笑容，双手合十，贴近双唇，犹如好奇的猫科动物，静静地观察：「你觉得寻星第一个电话打给谁了？」
萧文鹤瞬间猜到了什么，一脸无语地看着屏幕，摆手示意之前的命令取消。米萨点点头，十分配合地调出寻星所处位置，从地图上的标注来看，协力者果然在向着他的方向移动。
「这算什么？假公济私？」文鹤苦笑中，杰诺则耸耸肩膀，这充分说明了秘书提交的《邀请超级颂文者LL001加入组织计划分析报告》中，对于目标戒备心严重的描述足够正确。
「看来就算是共同战斗过，对方也无法信任浪子小队呢。」摊摊手，杰诺瞟了一眼身旁的文鹤，发现对方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
「您将邀请LL001的任务交给了加入组织不到半年的新上任秘书许寻星，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之前又不是没观察过，政厅那边迟迟没有确定人选，正是因为对方的性格麻烦至极，副总督能够接过任务秘密指派执行人员的原因也在于此，所有人都以为杰诺会派遣他的神秘部队，毕竟大家都知道LL001对于组织的重要性，可政厅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位习惯于被猜测的副总督，似乎并不这么想。
这令他想起了之前那个话题。
「连您都在急着让后辈成长了吗？」
「哈？」这次到杰诺感到惊讶了：「你也想得太多了吧？」
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吗？文鹤皱起眉头，略微有些担忧地看向上司。
然而杰诺的表情依然平静，看不出任何的焦躁与不安，未曾被夺走一丝色彩的朱眸，犹如守护天空的星辰，在永恒之中照耀这个世界。
「我只是想让这些差点因为自己的善意就失去美好人生的颂文者，好好地体验青春而已。」
温柔的笑容，驱散了文鹤内心的疑惑。也许是零星的回忆，还在影响现在的自己吧…
「明白了，副总督阁下。」
抚肩行礼，文鹤为言语过失道歉，他并非不相信杰诺，而是过往的经历，让他面对棘手的状况时，总会染上一丝悲观，这种下意识产生的情绪，会令他变得有些敏感。
杰诺没有责备文鹤，他看一眼屏幕显示的时间后，站了起来，总督服上，金色麦穗吊饰悠悠摇晃着。
「您要走了吗？」青年后退一步让出过道，就像副总督到来时那样肃立。
文鹤摆脱回忆的速度越来越快，对心境的影响也越来越小，杰诺微笑着，轻轻地拍了拍青年肩膀，然后整理自己的军帽，以及黑色的短披肩。
「回去补觉？」
「你看着我像是能回去睡觉的样子吗？待会我还要见一个人，不然的话我绝对会回去睡到晚上。」杰诺不爽地抱怨着，确认自己的装扮符合礼仪之后，迈动步伐。
文鹤一直目送副总督至大门处，在那道身影被大厦的灯光包裹后，才回过头来看向大屏幕…
「文鹤。」
背后，杰诺在呼唤青年的名字。
「副总督阁下。」
青年转身行礼肃立。
「请记住我跟你说的那些话，」杰诺的视线扫过指挥中心内每一位成员：「我虽然无法保证大家不出现伤亡，但只要我还在这个区域，就没有人能够覆灭这里。」
说完，副总督转身离去，年轻的组织成员开始低声欢呼起来，前辈们匆忙进行制止，屏幕上显示撤离任务还未全部完成，现在可不是松懈的时候。
文鹤抬起双臂用手势示意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但与往常不同的是，那些过往，将会越来越难以撼动他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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