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正跟莫贝萨尔讨论着唐刀的改进问题，忽然响起敲门声，可别又是洛艳那个小丫头，李元头疼的想到，不过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不是洛艳，是一名老者，黑色短发，穿简单干净的黑衣，身体瘦得可怜，不大的黑衣竟然显得有些宽松，枯瘦凹陷的黝黑脸颊，以及一双再复杂不能的漆黑眼眸。
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
洛家，洛艳？
不对，是跟洛心璃有关！
是那个洛家长老。
李元想起来了，于是出声问道：“你是……洛家的长老？”
“是，是，我是洛十一，洛家的一个挂名长老。”洛十一看到李元，声音有些颤抖，手掌颤颤巍巍的举起来，作势就要去摸李元的脸。
他要干什么？
李元急忙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面前的老者。
“是，是我，唐突了，恕罪，恕罪。”洛十一见此，收回了两只枯黄的老手，只是声音里依旧夹杂着难言的激动，脸上倒是平静了些许。
“请问，有什么事？”
李元对这位老者的观感还是比较好的，一方面是他护着洛心璃的模样，该死的，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又想起那个疯女人了；另一方面洛十一的礼貌客气也让自己难以冷面一对。
洛家的长辈和小辈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想起满嘴喷粪的洛四十五，李元不禁叹了口气。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背部。”洛十一真诚的恳求道。
“进来慢慢说吧。”
真是个古怪的要求，不过李元还是把洛十一邀进门，招呼着莫贝萨尔一起坐下。
“这位是？”莫贝萨尔疑惑地看着枯瘦的老者洛十一，大哥在帝都还有这熟人，俺怎么不知道？
“他是洛家洛十一长老，我们有一面之缘。”李元替他解释道，继而向洛十一问道：
“你为什么要看我后背？”
洛十一看了看莫贝萨尔，又看了看李元，眼中的意思很明显，有外人在不方便说。
到底能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小莫又不是外人。李元心想，不知不觉李元也信任起了莫贝萨尔，谁让他是自己小弟呢。
“没事，小莫他是自己人，但说无妨。”李元道。
“对，你尽管说，俺不会说出去的。”莫贝萨尔摸了摸后脑勺，憨憨一笑。
“冒昧问一句，李元小兄弟可有什么家人？”
似乎废了好大的劲，洛十一才把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
“家人？”
李元眉头一皱，自己两世为人，从来没有什么家人，不过他问我这个干什么？
“没有。”李元摇了摇头，如实相告。
“果然，果然，果然……”
洛十一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依旧复杂无比。
“大哥没有家人啊，那把俺当家人好了，其实俺也不知道俺亲生爸妈是谁。”莫贝萨尔说。
“小莫，听他说。”
“哦，俺听大哥的。”
“洛十一长老请您继续说吧。”李元已经隐隐猜到洛十一要说什么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这帝国边陲小村的孤儿，怎么会跟帝都三大贵族之一的洛家扯上什么关系。
“你知道洛家男丁为什么用数字为名吗？”洛十一一开口便提了个有趣的问题。
“是……懒得起名？”李元、莫贝萨尔同时开口，一说完，李元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回答太有失水准了，洛家怎么会在起名上这么草率呢。
没想到洛十一长老竟然缓缓点了点头。
李元顿时无语，还有这种操作？
这洛家人是得有多懒啊。
莫贝萨尔却一脸的自豪，差点把趴趴着的鼻子挺直了。
但接下来老者的话却让两人都安静下来。
“最初的确是这样。”
“具体怎么回事？”李元疑惑道。
“最开始，洛家是靠军功堆积起的世家，两百年前帝国发生有史以来最大的叛乱，足足打了十七年，当时洛家子弟死伤无数，连十三岁刚刚觉醒星魂的孩子都要送上战场。”
“洛家的夫人们生下的孩子，没有能在家人身边安稳度过十四岁生日的，每年都生下孩子，一旦是男孩，从五岁开始便要接受训练，到十三岁觉醒星魂的时候便是出征的时候，基本没有几个能回来的。”
“洛家的上位星魂远龙长枪，在战场上确实有很大作用，接受过训练，一个刚觉醒星魂的孩子都能杀掉五名普通军人，只是惨了这些孩子，绝大部分连完整的尸骨都找不到。”
“夫人们心灰意冷之下，便也不再给孩子起名字，仅仅按照出生的时间，从一依次排列，前线有那个孩子阵亡了，便有新的男婴顶替上去。”
这段话听得李元直皱眉，稍微有些不适。
虽然洛十一长老没有描述那场战争有多么残酷，但从洛家连十三岁的孩子都要往战场上推这一点，就不难想像了。
莫贝萨尔更是听的一愣一愣的，想必在他的家乡，从来没有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后来，为了纪念死去的族人，这个传统就这么一直延续下去了，可以说每一个数字之下都寄宿着三、四个洛家英魂。”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李元实在不想听这些不怎么令人开心的历史。
“先别着急，再听我说一个故事。”
洛十一长老的眼框微微湿润，看了一眼李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三大贵族中，李家一直与洛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为政，虽小摩擦不断，却也相安无事，二十五年前，李家的老五与李家当时家主的女儿私会被发现，两人竟已私定终身。”
“洛家家主见此，也只得打消把女儿送上皇后位子的念头，既然如此，两家家主只得为两人订婚，两家正好也能强强联合，也算是件好事，本应是皆大欢喜的事。”
“前三年也算顺利，两人虽花前月下的事少不了，却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等时机成熟便可结为一家，一时间被帝都传为佳话。”
“夫人是个温婉的美人，平素只好读书，待下人也是极好，从没见她发过怒，更别说打骂下人的事情了，有时下人受伤了，她还亲自磨制药剂。”
洛十一长老说着，眼里竟是泛起泪花。
“老爷也是个相当有志的人，只是有些倔强，一心想建功立业。”
“第四年，罗兰陛下宣布与米特帝国开战，帝国东征北战正式开始，老爷当时一心想建功立业、一展宏图，便随军队一起出征了。”
“谁想第五年，老爷因肩膀受创，被遣回帝都时，却发现夫人已经有孕在身，而且已经快要临盆生产了！”
这下可把李元、莫贝萨尔雷到了，这TM是被绿到家了，发妻、未婚妻就这样被人糟蹋了？
这要是还能忍，那就不是个男人！
就算是二十一世纪最狗血的网络小说也不敢这么写，作者铁定会被打死，李元脸色怪异的想到。
“李家自然要求个说法，可不管两家人怎么逼问，夫人死活就是不说这孩子是谁的，还是老爷亲自去了一趟。”
“也不知道老爷问没问出来，反正老爷说婚约依旧有效，等孩子生下来后便结婚，但是不要这个孩子。”
“即使老爷同意，两家依旧闹翻了，这不仅是夫人和老爷的事了，这事关两大贵族的颜面，也就从那时开始，李洛两家彻底撕破脸了，联合什么，已成泡影。”
“等等。”李元突然想到了什么。
二十年前，婴儿，李家不要……
似乎有股电流通过李元脑海，李元不仅失声道：“不会是她吧……”
李元脑海中浮现出一道娇小的身影，独目邪眸，体型娇小，死意萦绕的她。
“二十年前的一个雨夜，夫人生下一名女婴，但是李家不要，只好扔给洛家养大，洛家人给她一个名字，洛九十九，这名字以前是个叛徒的名字，不过，现在她，叫洛心璃！”
“孩子毕竟是母亲掉下来肉，夫人于心不忍，总是悄悄溜进洛家照看她，因此常常受人讥笑，所幸有家主关照，虽冷眼受尽，却也还勉强过的下去。”
“五年后夫人产下一名男婴，可也就在那一天，老爷被帝国不臣者暗杀，夫人也是一路逃窜才逃回洛家，男婴早已不知踪迹。”
“因为夫人是当时家主的女儿，虽骂声一片，却也能勉强生计，可不知为何，当时洛家家主暴病身亡……”
洛十一长老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无依无靠的女子，带着一个小女孩，生活在充满恶意的洛家。
李元不敢想，她是怎么撑下去的。
更想不到洛心璃竟然顶着叛徒的名，活过来二十年，洛十一长老讲的很笼统，可李元也不敢细想她们经历了什么，洛家人当时又是怎样对待他们的。
莫贝萨尔张大了嘴，一脸被震惊到的模样。
“夫人终究是受尽**而自尽了，夫人在遗书中提到过，男婴的背部有块硕大的青色胎记。”
说完洛十一长老已经泪流不止、泣不成声，枯瘦的老手抚上李元的脸，才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跟夫人、老爷有几分相像，后来越看越像，只是一直不敢确定，直到昨天看到你背后的胎记，我才敢确定，你就是夫人和老爷的小少爷！”
“小少爷。”
李元已经愣住了，没想到原主人的身世竟然如此的复杂，更没想到，自己两世为人，终究还是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
好像不对！
“九九她，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洛十一老泪纵横。
洛心璃，那个疯女人，她是我姐姐？！
李元瞬间爆炸，脑海炸开了一道惊雷。
“大哥，你怎么了？”莫贝萨尔晃动着李元的身体。
“我没事”李元吸了口气，说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小少爷，我实在没有骗你的必要啊。”洛十一长老的神情真挚感人，发自内心的诚挚，实在不是作假能做出来的。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想让我加入洛家，还是想让我投奔李家，又或者想让我去救洛心璃？”
李元逐渐冷静下来，不过细想想洛十一长老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行在帝都还是谨慎为好。
“还有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知道这些？”
“回小少爷，我只是夫人的家臣，因随老爷征战得了些军功，这才成了个挂名长老。”
“这些事希望两位不要说出去，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没几个人能记得了，毕竟也不算是光彩的事。”
洛十一长老叹息道。
“那是自然。”李元保证道。
“大哥不让俺说，俺坚决不说。”莫贝萨尔憨笑。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秉承着夫人的遗志，每个人都有知晓自己过去的权利，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小少爷你做些什么，只是希望你能记住自己并非是被父母抛弃，希望你不要过分责怪夫人和老爷。”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至于自己那个同母异父的姐姐洛心璃，现在想想就头疼……
“他们叫什么名字？”李元沉声问道。
“夫人名为洛听水，老爷叫李路漫，逝者已矣，愿小少爷不记前嫌，记住他们的名字。”
“洛听水，李路漫。”李元心情复杂的默念几声，这两个名字，代表着自己已逝的家人，比起前世也算是好了，至少还能知道双亲的名字，至少还能有个姐姐。
虽然这个姐姐，不怎么正常。李元想到洛心璃，嘴角不自觉的抽搐起来。
“如此，我也该回去了。”洛十一长老说道。
“我该怎么找你？”
“不了不了，我该回家了，帝都已经不是我这种老家伙能呆的地方了。”洛十一继续说道：
“这些年我一直在保守这个秘密，如今尽皆告诉小少爷你，也算是可以放心了。”
“小少爷珍重。”
“珍重。”李元回应道。
走到门口，李元目送着洛十一长老远去，此间一言不发，但心里已经炸开了锅：
洛心璃那个疯女人，是我姐姐？！
是我姐姐！
她可差点把我给弄死。
我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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