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梦吧?我知道的。周围的一切是如此的虚幻与不真实。这个梦是从束缚开始的。苏醒并不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尤其是在长眠之后。
我醒了吗?不知道,我触摸不到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是自己的心跳。我真的还活着吗?我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紧密的束缚与不自由感又是这样真实。
光明是突然降临的,我的眼睛却没有因为长久的黑暗而失明。我看见那些人们,身着白袍。有人把我扶出来,给我套上白袍,整理衣装,把我像人偶一样摆弄,我没有反抗,仿佛理所当然。
装饰各异的人群环绕着玛雅式金色祭坛,仿佛时空错乱。在外面我看到更多人,更多陌生而熟悉的模糊面孔,每张脸上都有不同的神情,有的崇敬,有的谮恶,有的贪婪而亵渎,但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狂热,他们的目光不是指向我的,而是向着高大祭坛上的那位少女。
透过朦胧的面纱,少女的脸庞犹如艺术品一般精致,皮肤素白,有着陶瓷的质感,为了与肤色相衬,她穿着超出我的想象与语言形容能力的最为华贵奢侈的衣裳,对四下欢呼的人群致意。她的目光游离,似乎没有特定的指向,直到我发现她在看我。
隔着千万人对视是一种很特殊的体验,感觉跨越千年,难以言说。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感受她的目光:厌恶、冰冷、恐惧、乞求,还应该有更多东西。
不应该是这样啊,你不该露出如此表情,你不是高高在上吗?
你不是万众瞩目吗?
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你不是他们的……“神”吗?
拜托了,求求你,别对懦弱的我投以这样的目光,我不是你的英雄,从来都不是。
可她还是这样对着我,嘴唇微微抖动着:请救救我。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人们的目光变了,依旧是狂热,却失去了尊敬,变为刻骨的仇恨。城镇化为乌有,只剩下无边的旷野。潮水一样的人群推倒了祭坛,开始撕扯那位少女的华服,素白的肌肤被染上了鲜血。她被拖下祭坛,钉在巨大而丑陋的十字架上,殷红的鲜血像是小蛇一般在少女破碎的白裙上游走,仿佛某种诡异的邪教仪式。我听见人们高喊:“伪神去死吧!”
她不再是神了,变成了一个丑陋而粗糙的旧人偶,就是损坏到只能丢进垃圾桶里那种,填满了稻草的身躯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着,黑烟盘绕在她的上头。人偶的头部耷拉在一边,在火中摇摇欲坠,潦草的几笔勾画出的笑脸多少显得有些狰狞,但我看到黑色的蜡珠融化了,从人偶的眼角滴落下来,你在哭泣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个劲地道歉着,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热浪的刺激,我的脸庞上也布满了泪水,我身躯也因巨大的愧疚变得如此炽热。
我看到火焰,赤红与橘黄相交织,火舌肆意而粗暴地舔舐着支离破碎的躯壳。是这样啊,我也正熊熊地燃烧着啊。其实我不过也是一个被丢弃的丑陋人偶罢了,一样扭曲廉价的关节,一样用炭笔勾画的虚伪面孔,一样绝望的笑脸。
“原来如此。”
早就知道了。这具僵硬的没有心脏的身躯,我也很讨厌啊。望着身下熊熊的烈焰,反而感到如释重负。其实,就这么化成灰烬也不错。
台下的人群依旧如潮水般涌动着,有人被推倒了,被践踏的人惨叫着,我听见母亲哀鸣着呼唤她的孩子。我依稀记得这些野兽般的欢呼,昨日他们献礼之时似乎也是如此。
在我读懂少女最后的表情之前,暴雨从天而降。人群如烟般散去,快得仿佛不曾存在过,终于只剩下两具孤独而丑陋的火刑架。
可是有人在呼唤我,有一个,不,两个,不,一个声音呼唤着我。白色与黑色的靴子踏在单调的雨声中,黑袍与白袍的少女们并肩立在我的面前,我们之间隔着铁青色的厚重雨雾。
“终于又见面了呢,我高贵的主人。”白袍少女如是说。
“终究又见面了呢,我卑贱的主人。”黑袍少女如是说。
“是时候让一切开始了。”白袍少女如是说。
“是时候让一切结束了。”黑袍少女如是说。
她们向我递来一个盒子,上面刻着弓箭的纹样。我伸出手,身后的刑架便轰然倒塌。
我听见号角,鼓声和马的嘶鸣。是的,这个盒子拥有生命,这正是它的心跳。
有个声音对我说:“过来看。”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易的惨叫和手中物体的声音达成了诡异的合奏。
等等,这声音好耳熟啊,他认真地注视着手中的方形物体。切,闹钟啊,还在地球就好,容我再睡一会。等等……在他的目光放心离开前的一瞬间,他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缓慢移动着的分针与时针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直角:7:20,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残忍的数字。因为这意味着……
“要迟到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与咽喉痛奋战着的声带再一次受到了摧残。但是比起面对凶残的补习老师,变成哑巴倒还幸福一点。一般来说,人在强大的外部压力下会变得更快,而陆易似乎……变得更慢了。
不对呀,裤子在哪里?外套……外套……这该死的牙膏怎么挤不出来呀?!毛巾……快来条毛巾。呜哇!三十分了,梳子……梳子……这头杀马特乱毛该怎么办啊?XX的,袜子刚洗掉,快再去拿一双。
好,一气呵成。他往嘴里胡乱地塞上一块面包,顺道看了一下手表:6:42.
什么呀?闹钟快了吗?陆易长舒了一口气,像胸口中弹了一样仰面倒下。搞什么呀,你这家伙,明明都自己一个人过了半年了,还是这么手忙脚乱。确实,陆易很不擅长照顾自己。
“你们还在啊。”他自言自语着,对着镜子试图驯服头上那一撮竖立的乱毛。镜面的角落里有个白色的影子,披着白袍的素色少女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从陆易注意到那对姐妹开始,她们就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很少说话,别人看不见,自己也摸不着。
是无根的浮萍
是记忆的残渣
是幻觉的人形
是虚妄的鬼影
是毫无疑问的……
“伪物”
她们已经出现了半年了,不知不觉竟然这么久了。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吧?。陆易仍然记得那时的情景:自己是在一片花白的重症病房里苏醒的,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悲伤……似乎被夺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想不起来,只是没有缘由地想要哭泣。然后,她们就凭空出现了,如同镜像一般地出现在绝望的自己面前,真是奇迹。
这应该属于外因造成的癔症的一种,陆易估摸着,但是没有告诉任何人,要承认自己患有某种精神疾病对谁来说都是难以启齿的,他也不想被当成神精病,被人像剥洋葱般一层一层地剖析。至于现在的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大抵自己真的是重度欲求不满了吧。他摇了摇头,推门而出。
“额,中饭要吃什么好呢?不如拿昨天的剩饭来个蛋炒饭吧,反正上次打折买的火腿肠多得是……”陆易正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
“那个……早……”
“放学了还得去买几个鸡蛋,不能给自己找到叫外卖的借口。”
“教……教主大人……你听的到吗?”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幽怨的声音。
“难吃什么的,能吃饱不就得了吗?反正比食堂好吃……额,方同学,你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陆易终于发现了身后散发着怨气的女生,难怪刚才一直觉得脊背发凉,但是自己……“呀呀,真是非常抱歉,我刚才想事情出神了,不是有意忽视你的,你跟了很久了吧?”
“没呀,也就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而已,被冷落了也一点没有记恨哟。”女生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清纯的笑容,仿佛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不过陆易在笑容面前还是觉得脊背发凉,突然有好大的负罪感。
方同学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应该说很奇怪吧(你自己更奇怪好吗?)换个形容词,学霸?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毕竟方同学当年是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考入这座省里排行第二的北海高中的,但是性格确实很奇怪,明明是学霸,却一直想着去迎合别人,但是也有因为一些小事莫名其妙发作的时候,不过好说话就是了。
整个人总结起来可以用理所当然来形容:
理所当然的好成绩
理所当然的好品行
理所当然的活跃度
理所当然的好学生
理所当然的好家境
理所当然的好脾气……似乎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所以也会理所当然地遭受嫉妒和非议。但陆易是少数不会嫉妒她的人,因为他明白支撑着这一切理所必然的是理所当然的辛苦。
理所当然的天才,这是方晓燕唯一缺少的东西。笑容终究不过是一张面具,面具能发挥的作用是固定的,要么掩盖伤疤,要么涂饰懦弱。
“抱歉,你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陆易不好意思地问道。
“没有没有,什么教主大人在半夜干的奇怪事情,完全没有听到。”梳着双马尾的女生捂着嘴坏笑。
“请适可而止,我可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啊?”陆易连忙否认。
“什么呀,教主大人,作为战神教的领袖,这样的坏记性可是不行的呢,明明有说过吧,什么18R小黄油之类的H话题居然会忘的一干二净。”
“谢谢你,方同学。我现在可以肯定自己没说过这句话了。”陆易有些头痛。
“呀,被发现了吗?不得了不得了,教主大人的智商提升了,战神教一定可以突破十个教众了吧?”方同学故意露出惊讶和钦佩的神情。
“然而并没有。”陆易被戳到了痛处,人数是战神教的硬伤。“但是换个方面想,不是信众多的宗教才是好宗教啊,像西斯的二人师徒法则,两个人就可以发起绝地大屠杀。”
“那个是邪教吧,不过教主大人你还没被警察请去喝茶,也是因为影响力不足的原因吧,这样一来也算因祸得福了。不过邪教还是要人数多才有气场吧,信众太少怎么救赎全人类啊?”她歪着头,回头看向陆易。
“战神教没有彻底的救赎,我们只能不断地犯下罪孽又不断忏悔和弥补,永无尽头。”陆易有气无力的说出这段中二台词。
“好浓厚的中二病气息……”女生扶额,“不过大家都差不多,对了,你看过这个月的新番吗?意外的肉番很少呢。”
“还没有,不过方同学你以前不是最讨厌二次元的吗?”
“对啊,以前一直以为二次元但是一群变态宅男逃避现实的毒品,但是现在……”
“你改变看法了?”
“不不,对这个观点意志更坚定了呢。”女生摇了摇头,微笑着。
又笑,除了笑你还会干什么?这个笑容实在令人难受.....
.“但是,大家都在看不是吗?多数的正义才是正义啊。而且,我也想变得更合群一点。”她在讲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些羞涩,像是说出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得。
“那根本是多数暴政吧?你这样不会很累吗?”陆易在这一点上倒是感同身受。
“我……我不要紧的,但是陆……请不要放弃希望,虽然人类很无聊,世界还是很有趣的!”她突然情绪变得激动,拉住陆易的胳膊,大声说道。似乎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看屁啊!
“我说……方同学啊,你的思维跨度有点大啊,为什么我要去寻短见啊?”陆易完全跟不上女生的脑回路,但还是试图使有些激动的女生冷静下来。
“那个……看得出来的……虽然教主大人你融入集体的能力比我要强很多,可是我能感觉得到,你并没有真的把自己和他人标注为一类吧,或者说你其实瞧不起他们……”女生反而更激动了,用力摇着陆易的胳膊,弄得他像个始乱终弃的渣男。气氛至极尴尬,周围人的目光怎么又过来了,别摆出一副“情侣去死吧”的凶恶表情啊,老子跟你们一样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并没有)的单身狗啊。
“别开玩笑了。”陆易的声音低了下去。
“可是你的笑容里充满了虚伪啊,我感受的到,因为我也是这样的,挂着一张面具是很难受的,因为我以前忍受不了的时候会想到过那种事……还以为你也……”女生擦了擦眼睛。
“不用担心了,我是个很迟钝的人。不会去想那种事的,而且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去寻短见的。”
因为……....................................................
这是人的惯性啊,躺着床上就懒得起来,还有一口气就懒得去死,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仅仅是........生命的惯性而已。
“你也是,试着发现那帮家伙的有趣之处吧。再说了,因为那种原因就毁灭世界的家伙……我可不会认同。”陆易说着,摸了摸女生的头,女生没有反抗,顺从地让他抚摸,像一只温顺的家猫。指缝间的触感很柔软,有着淡淡的香味,几乎令人沉醉其中。
等等,摸头?你在干什么?不不不不,下意识就伸出手了,想要安慰她来着的。完了完了,要被鄙视了,要成为hentai了,不要啊。陆易像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来,“对……对不起,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不小心摸到头的。”
“陆易同学,还真是个……”女生嘟起了嘴,有些害羞地扭过头去。
“我知道我知道,变态对吧?”
“是个好人呢。”女生搭住他小声说。
“诶,你不生气吗?”陆易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陆易同学应该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吧?之前是我多虑了,因为我想着要自杀的时候和你现在很像,抱歉。”女生又低下了头。“好可惜,原来还以为我们是同类呢。但即便是这样,我也……”女生欲言又止,最后一句话轻得就像是蚊子哼哼。
“你说什么?我没听太清。”
“没……没什么,自言自语而已。啊!”女生惊叫了一声。
“出什么事了?方同学?你的脸色很难看啊,要不要……”陆易急忙凑上去,女生却像急忙躲避瘟疫一样避开了他。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陆易显得很关切。
“没事,没事。教主大人能帮我个忙吗?帮我把书包带上去,我很快就来。”陆易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已经变沉了。
陆易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火焰自身后升起,刺目而猖獗。
这是....谁的声音.....好陌生...又好熟悉....
是谁在说话?
跑……要跑,必须离开这里……妈妈……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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