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诱惑是足够大的。
当衣衫上沾染着桃花香气，笑起来微微羞涩，一脸人畜无害的少年郎走上问道台的时候，就连松青梧都是一脸不可思议。
“小师叔，您不是闭关了吗？”
“又不是闭死关，总得出来透透气。”
林清思盘膝坐在松青梧的身侧，“再者说，如果我不来，掌门师兄的脸就被你丢光了。”
是了，这位就是龙虎山小师叔，年仅十七岁。
在龙虎山，不知有多少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要捏着鼻子叫他一声师弟，又有多少年纪比他大的中年人要弯下腰来，毕恭毕敬地叫他一声师叔。
甚至有人传言，这位小师叔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祖师爷的私生子，真要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哪怕是徐山槐徐掌门，也是他的晚辈。
只不过这种情形太过惊世骇俗，于是祖师爷代已故的老掌门收徒，这才算把林清思的辈分定了下来。
不过哪怕是如此，林清思的年纪也才堪堪能当徐山槐的孙子。
“你.....您，就是龙虎山的小师叔？”
问道台另一边，傲气男子皱起了眉头。他虽然不愿相信对方的身份，却还是万分别扭地用上了尊称。
“是不是不太像？我的年纪是有点小。”
林清思翘起了嘴角，笑容温和地望着锋芒毕露的傲气男子，眼神不像是在看对手，反而像是在看恩人。
可不就是恩人嘛。
他可是知道，就是这位老兄按着龙虎山的脸面在地上摩擦，逼着爱面子的掌门师兄派人请自己出马，为此还特别许下了“下山”的承诺。
乖乖。
这还闭个鸟关？
林清思四岁就被不靠谱的祖师爷拎上了山，从那之后就再也没下去过，与可爱的人间烟火阔别那么多年，真是思念的紧，思念的紧啊。
如果不是立场有别，林清思恨不得拎上一壶桃花酿，坐下来和这位老兄喝上两杯了！
至于徐山槐所说的，胜了论道才能下山的前提，林清思早就抛到脑后去了——就对面这几个歪瓜裂枣，小师叔还真没放在眼里。
下山的日子就在明天，胜利的曙光即将到来，林清思望向傲气男子的目光更加温柔了。
傲气男子一个激灵，他被林清思关爱儿子般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
他微妙地退后了一步，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林清思的目光，向着其他门派的弟子说道：
“坐而论道还没有中途换人的先例，诸位意下如何？”
.........
“老徐，中途换人，恐怕不合规矩吧？”
与此同时，被称为老唐的胖老头提了提自己的腰带，向徐山槐提出了严正抗议。
问道台上的那个傲气男子是他的徒弟，眼看就要横扫六合，轻松取胜了，中途却杀出个小师叔，这谁能同意？
“嗯，确实是不太合规矩。”
方才是佯装镇定，现在却是真镇定。
徐山槐捧起青瓷茶盏，也没有喝，只是吹去了漂浮着的茶叶梗。心说不合规矩的事，林清思做的还少吗？
“那行，既然老徐你也承认不合规矩，就召这位年轻的小师叔上来。”
老唐的神色放松了下来，他收了收自己的肚子，笑呵呵道：“我们两个那么熟，从来没听说你有这么年轻的师弟，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你不会想见识的。
徐山槐眼中的怜悯之色一闪而过。
他瞥了一眼林清思，不知从哪来的底气，不急不缓道：“规矩都是人定的，这是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商量。我们几个老头子别着急，先听听孩子们怎么说的。”
.......
“这位公子，有些英俊呢。”
“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是谁！他是谁！娶妻了没有！生子了没有！能不能接受姐弟恋！”
男女的思维从根本上就有不同，在问道台上的几位商量对策的时候，气氛严肃的问道台却是忽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莺莺雀雀，春意渐浓。
论道大会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就连喜爱素净，不喜争斗的准女侠也不愿错过。
她们会打扮的漂漂亮亮，偷偷地瞧上一眼其他门派的青年才俊，遇到心仪的，还会打听一下对方有没有良配。
小家碧玉捏着裙角，温润的眼波悄悄穿过额前细碎的发丝，刚刚落在公子的侧脸，还未看清，自己的脸就红了一片。
豪爽的北方大妞踮了踮脚尖，仰起了修长的脖子，惊鸿一瞥后就转过头来，搂着身边的好友肩膀，两个人一起兴奋尖叫。
林清思对台下的情景充耳不闻。
他就像是暂时性失聪一般，略有苍白之色的嘴唇微抿，羞涩笑容的笑容重新挂在了嘴角，语气温和道：“各位道友商量出结果了吗？千万不要因为我勉强。”
勉强？
在这种情况下，谁要是说个不字，女人缘岂不是败光了？
傲气男子黑着脸，对着林清思拱了拱手：“请赐教。”
坐而论道继续。
中途换人不合规矩，台下莺莺雀雀扰人心境，问道台上的几位青年对视一眼，于不言中达成了共识：
给这个年轻的小白脸上一课？
安排！
万事总要有出头鸟，一个面容冷硬的青年站起身来，对着林清思一礼，口吐三千言。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又是一番令人昏昏欲睡的长篇大论，冷硬青年理了理衣衫，又执弟子礼对林清思发问，一字一顿，做足了后辈求长辈指点的姿态。
“在下认为，归根则为清净，敢问在小师叔心中，何为清净。”
此言一出，曾经参加过论道大会的不少人都皱起了眉。
按照坐而论道的规矩，心得体悟不分对错，也就没有指教一说。像这样让对方拿出不同观点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
长的好看会收获更多的善意，林清思则收获了一筐善意。
一个鹅蛋脸的泼辣姑娘不爽地站了出来，颇有老母鸡护小鸡崽子的风范，对着清瘦男子喊道：“姓吴的，你过分了！”
在这些姑娘眼里，林清思那么人畜无害，那么弱小可怜，那么柔弱可爱....一定得好好保护起来才行！
吴醉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脸，眼神像是在看白痴。
这是论道大会，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对方不守规矩在先，我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嘿，老娘给你脸了是吧？”
鹅蛋脸姑娘显然是个不禁激的主，她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向问道台走去，显然是想直接动手，上演一场全武行。
生拉硬拽的好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帮着吴醉打嘴仗的同门师兄弟，偷笑的绿茶，打瞌睡的小师弟。
坐而论道鸡飞狗跳。
唯有罪恶之源一脸无辜。
林清思微微前身，对吴醉回了一礼，照例是笑容微羞，照例是惠风和畅，照例是人畜无害....照例是嘴巴很毒。
“啊....这位道友，你刚才说的，可以用简单易懂的人话再说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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