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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2 圣光之路与追寻之人

C.2 圣光之路与追寻之人

时间拨回五天之前。

大西洋某处的一个占地略大的岛屿。

如同金砾般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着动人光泽的金色沙滩上栖息正享受着阳光而显得懒散的海龟。

泛着白花的海浪时不时的拍打着一只一动不动正歇息的海龟,浸湿了它那干枯的龟脚。它渐渐的醒了过来,懒散的海龟晃悠着脚步向海里走去,似乎在寻找着能够充饥的小虾和乌贼。

阳光下黑色的影子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海龟身前,将海龟笼罩在阴霾之中。这只大胆的海龟晃了晃自己的头,发现自己同伴都处于阳光下,只有自己被阴影笼罩着,它尽力的抬头,想要弄清楚这片阴影是怎么回事,却只能发现它从未见过的灰色长袍。

身穿略微破烂的灰色长袍的“巨人”抬起脚,狠狠地踩在这遭受莫名之灾的海龟上,弱小的海龟自然不能承受住这份重量,刹那间就被身穿灰袍的“巨人”踩成肉沫。

灰袍人感受到了脚下的异样感,他停下脚步,淡漠地看了眼脚下的碎肉。

灰袍人藏在灰色兜帽里的脸颊似乎闪过了一丝冷笑。

那丝冷笑似乎在嘲讽着什么,但却有透露出一股掩盖不住的凄凉。

这不自量力的海龟不正如同当初的他们吗?

虚弱、贫弱、无知、无能的生物是不会明白那些“巨人”或者说被称为“神”的存在是多么的强大,凡人之姿无法仰望神明之态,“神”看透一切的因果、通晓过去与未来,任何敢阻拦在他身前的事物都会遭受毁灭。

灰衣人的脸庞笼罩在灰色的兜帽里,他身后背负着一把古朴的双手重剑,略微沉重的双手剑使得他每走一步,沙滩上就会印上一个很明显的脚印。

他每走一步都会散发出一种影响环境的情绪,那些被他踩过的沙砾,渐渐褪去原本的金灿,仿佛失去了生命般变成死灰色。

灰袍人散发出的情绪很简单,但那是一个令所有人都痛不欲堪、遭受凡人诅咒的、被人认为是红皮肤恶魔恩赐的词汇——“绝望”。

浓郁的绝望气息笼罩着他,离他任何两米内的动植物、甚至是没有生命的无机物都开始崩坏。

被赐予了活力与生机的动物们逐渐苍老,最后闭上眼睛死去。而那橄榄绿色的植株以及它们嫩绿的新芽也开始遭受这莫名之灾,迎光而生的植株们先是低下了自己那向往光明的头颅,然后死亡的灰色从它们的顶部开始扩散,仿佛病毒般迅速的扩散到植株的根部,最后那些植株在清风的吹拂下如同被燃烬的纸张般随风而逝。

灰袍人的出现似乎引动了什么,天空中那散发的柔和阳光的太阳迅速被浓厚的乌云所遮盖,不断闪烁的雷电以及巨大的轰鸣声惊吓到了这片土地上的动物们,它们纷纷逃离,找到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躲下。

灰袍人的脸庞被一道闪电给照亮……

如果有人在此,必定会被吓得失去理智,因为……

他绝非人类!

灰袍人的左边脸的的确确是有模有样的年轻人脸庞,但他的右半脸……

如同神明当年诅咒该隐般,但那是比起诅咒更为可怕的、更为难以理解的东西……

右半脸的那只黯淡的眼中时不时的闪烁过某种超越了生与死、洞悉虚空深处冰冷而引人绝望的秘密、凡人无法理解也不可能理解也许只有“神”才能明白的火光。

他的眼……他的面容……

难以名状。

也许只有将自己的身心完全奉献与那些“外神”们的狂信者,才会明白那张脸上承载了多少的“疯狂”,那诡异得不可名状的脸庞对于狂信徒来说却充满了那只属于黑暗神灵或堕落天使的魅力,“丑陋”与“美丽”都不足以形容灰袍人的右脸,因为那只是凡人自己对自己的定义,愚昧而无知、虚弱而无能的他们所创造的词汇是绝对无法形容“神”的面容。

灰袍人拉了拉自己的兜帽,让自己的脸庞藏得更深。

他缓缓地行走在这片海岛上,如同觅食的海龟般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食物”……不,海龟这种温和的动物不适合这如同圣经《启示录》中所提到的天启四骑士之一“死亡”带来“绝望”的灰袍人,他所寻找的并不是“食物”而是“猎物”。

岛屿深处,某个庞然大物闭着双眼骤然睁开,因为他感受到了这片土地上令他心悸而绝望的气息,他已经有几千年没感受到了这种无力的情绪,他愤怒的嚎叫着,似乎想要吞噬那名灰袍人,摆脱他赐予自己的那份绝望。

如同地震般这百来平方公里左右的岛屿开始剧烈颤动,在一道巨大的闪电劈下后,这乌黑的天空开始涌下豆大的雨点,但那灰袍人身旁仿佛有着一道无形的墙壁,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些雨水在灰袍人身前五六厘米处就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弹开。

灰袍人静静地站在这岛屿上,并没有因这座岛屿的颤动而失去冷静。

他将灰袍里的右手缓缓的伸到自己后背,握住了那把剑柄中央嵌有一块奇特的十字架的重剑,那奇特的十字架两旁雕刻着两轮仿佛巧夺天工般瑰丽而对称的银色弦月。

灰袍人缓缓地抽出那把双手重剑,他将重剑横架在自己身前,左手抚摸着那闪烁着寒光的重剑的剑身,右手搭在了那造型奇特的十字架上,出人意料的,他左半脸上的人类眸子淡视生命的神采逐渐消失,反而被名为“怀恋”的神色所取代。

这把重剑对他来说是仅有的祭奠了,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每当看到这把重剑时,灰袍人残余的人心中除了“悲伤”更多的是绝对不能失败的“坚韧”。

灰袍人举起双手重剑,淡漠的神色又回到他人类的眼睛中。他狠狠的将这把重剑插入自己身下的泥土中,然后开口了。

“死!或者服从!”

他缓缓说道,那嘶哑的嗓音中似乎有地狱中恶魔的话语交织出的残酷乐章在泛起阵阵涟漪。

灰色的神力从灰袍人手中传入剑刃,最后深入地底。

“嗷!!!”

海底深处传来巨大而愤怒的嚎叫声,刹那间,高达百米仿佛要吞天噬地的巨浪从四面八方袭来,似乎要将灰袍人淹没、吞噬。

灰袍人嘲弄的轻笑了一声,人类的左眼中闪过一丝作为“神”被挑衅的愤怒,他的左手轻轻的按在了这片土地上……

“咕呃呃呃……“

痛苦的惨嚎声从海洋深处直达地面。

诡异的事情出现了,以这座岛屿为中心,仿佛当年摩西分红海般的神迹,方圆两公里的海水形成了高大的水墙,原本处于海底的珊瑚、岩礁都暴露在空气中,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海鱼们只能渴求着天空中降下的雨水,让它们能够继续生存下去。

灰色充斥着“绝望”气息的神力不断地向这座“岛屿”的主人传输着,岛屿深处那巨兽的浑浊眼睛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本能的,他服从了。

巨兽停止颤动,岛屿再次恢复平静,灰袍人从地底感受到了他服从的意愿,他抽出重剑,再次嘲弄的轻笑了一声。

他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告诉他,生命是脆弱的,本能就是臣服于更为强大的生命,但更为强大的生命们只有臣服于那些永恒的、不朽的存在——“神”。

……

时间回到十二月五日。

晚上十一点整,东沪市浦东机场。

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爷子韦尔开车送一脸瞌睡的伊芙和心事重重的菲尔以及送别二人的菲妮来带浦东国际机场。

菲尔拍了拍正在犯瞌睡的伊芙,打开车门,率先走下车。

“嗯…..到了?”

伊芙迷糊的说道,扭头看到菲尔已经在车外等着她,视线移到副驾驶座的菲妮,菲妮向她点了点头,也走下车去。

伊芙扯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对驾驶座的韦尔老爷子道了声谢,然后伸出穿着增高鞋的纤细右脚,跟上菲尔。

顺便一提,她自从变成了一只身高比菲尔还矮只有一米四三的小萝莉后,看每个人都得伸长脖子用蛋疼的仰视角去和人交流,一米七八的人对她来说都像只“巨人”,总能遮挡住她身前的阳光,弄得一个个都像天神下凡似得,伊芙何时受过这等“侮辱”,她终于能明白菲尔和人打架时为什么要浮在半空中……这仰望的视角完全就是给敌人的Buff啊,自带天神下凡技能…...

话题有点扯远了,总之伊芙为了至少看起来不必菲尔低,她果断地穿上了一双增高鞋。

“伊芙前辈,再见。”

菲妮微笑着对伊芙送别,伊芙愣了愣,这才想起菲尔给自己的设定是她沉睡多年的姐姐……

姐姐啊……

嘿嘿……

不远处正在等着伊芙的菲尔突然打了个喷嚏,她微微竖起柳眉,视线中伊芙的身旁仿佛又出现了些许黑色的气息,她摇了摇头,以为自己看错了。

“等等……伊芙前辈,差点忘了这个。”

菲妮叫住正在向菲尔走去的伊芙,她跟上去,递给了她一张银行卡。

菲妮向伊芙微微一笑,看向一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菲尔,然后再对伊芙眨了眨眼。

“里面有五万欧元,想买点什么就买吧。”

伊芙苦笑着手下了那张含有三十多万软妹币的银行卡,向菲妮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然后转身向菲尔走去。

菲尔似乎感受到了伊芙那蕴含深意的眼神,她狠狠的转过头来,瞪向伊芙说道:“看什么看,走路了!”

“真是……教科书般的傲娇啊。”

伊芙苦笑着看着菲尔晃动着麦穗般金色双马尾的背影,没想到这死傲娇竟然把他的玩笑话当真了…...

对于“流浪者”伊芙……朔罗来说,爱洁尔特这个家就是菲尔对他最好的恩赐,正如饥饿者的幸福就是能饱餐一顿、失去者的幸福就是再次拥有这种缘由,流浪者的幸福莫过于能让他有个安身之处,有个被称为“家”的地方。

朔罗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菲尔离他而去的那些日子,他一度以为自己再次失去了安身之处、失去了名为“家”的港湾。

他曾是流浪者,也曾是失去者,自然知道“拥有”是一件何等奢侈的事情。

因为已经失去过,所以不想再次失去。

朔罗很明白这种心情,所以如今他珍惜着眼前所拥有的一切,努力的守护着自己珍视的一切。

伊芙脸上的苦笑也渐渐变成温柔的笑意。

飞机从浦东国际机场缓缓起飞,前往最终目的地——意大利。

第二天,北京时间上午十一点,意大利时间下午五点,飞机准时抵达了意大利。

梵蒂冈的专车将两人接至这个国中国,副驾驶座那位全身上下充斥着圣光气息的壮汉用纯正的意大利语告诉菲尔会议将在明日上午十点举行。

留着棕色平头的壮汉缓缓地开着那辆没什么特色的黑色宝马通过意大利进入梵蒂冈。

低调的黑色宝马携带着血族中第一真祖来到圣彼得大教堂对面的教皇寝宫,黑色的宝马并没有在正门停下,而是拐入了一条小道,来到了隐秘的后门。

面色同样肃穆身穿黑色西装,左胸佩戴着白底红十字胸徽的中年男子替菲尔和伊芙打开车门,半跪在地,表示敬意。

菲尔看了眼他,然后轻拉着伊芙的右手,身穿黑色礼服的菲尔和身穿白色连衣裙的伊芙如同姐妹般走下车去。

门口旁一位有着粉红色长发的妹子带着敬意向两人微微欠身,伊芙一眼就认出了那名有着粉色长发的人是谁——见习圣骑士张臻与周禹尘的教官“艾莉米·圣·加奈尔”。

艾莉米看到伊芙盯着自己露出遇见熟人般的表情后,眉头微微皱起,她可不记得什么时候遇见过气质如同童话书里的妖精般梦幻的少女,无奈之下,她只好向伊芙微微一笑。

菲尔琥珀色的眼睛中藏着一丝吃醋般的愤意,她面无表情狠狠地捏了捏伊芙纤细的左手,使伊芙回过神来。

伊芙也意识到现在自己的身份太过复杂,她只好忍耐着手中的疼痛,回了向她露出笑容的艾莉米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欢迎来到梵蒂冈,教宗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请跟我来,第一真祖大人。”

菲尔淡然地点了点头,跟上转身前去的艾莉米。

走进两旁挂有泛黄的古老肖像油画、摆放着插有新鲜山花的花瓶的宽敞走廊,伊芙二人跟随着艾米莉走上螺旋式楼梯,来到一扇白色的门前。

艾莉米缓缓地抬起右手,轻敲了几下房门,听到门里的一声“请进”后,艾莉米轻轻地打开了那扇年代有点久远、略微掉漆露出棕色木料的白色木门。

身穿黑色西装有着秀丽粉色长发的异国少女转过身来欠着身让菲尔与伊芙先进去。

菲尔淡淡地点了点头,精致的脸颊上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也许是来到了这个充斥着圣光气息的“光明世界”,菲尔这个自称为“黑暗眷属”在伊芙看来尤为中二的“少女”显得异常沉默寡言,琥珀色的瑰丽竖瞳中沉寂得如同一汪死潭般深不见底。

“圣座,第一真祖大人已经到来。”

艾莉米说完后就向坐在书桌上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处理着什么事物留着金色长发的“年轻人”微微鞠躬,不待他回话就走了出去。

虽然是教皇自己私人的房间,但却显得十分朴素,丝毫没有楼下那种奢侈感。

略大的房间内看不到一件金制或银质的器具,一张沙发、一张茶几简单的摆放在客厅里,唯一有点珍贵的只有墙上那挂着的历代教皇油画。“年轻人”坐在书桌边,身后摆设着一架书柜,金发青年右手旁那高高垒起的书堆显然就是从身后那存放着古籍的书柜上取下的。

伊芙的视线和那名外表异常年轻的教宗对上,她玩偶般精致的脸颊上眉头微微皱起,因为……她眼前的那名“年轻人”怎样都不像是出现在媒体上的教皇大人。

和伊芙相似的淡金色长发被这位教宗大人随意地用红色的细线系在身后,柔和得分不清男女的面容正直直地盯着伊芙身前的菲尔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洁白的圣袍左胸上绣着金色的圣光火焰,在伊芙眼中,那团圣光火焰仿佛在跳动着,只要注视着那金色的圣光刺绣,心中就会莫名的升起一股温暖与勇气。但那扑面而来的浓郁圣光气息,并没有使菲尔脸上露出一丝缓和的神色,反而增长了她脸上的不悦。

菲尔微微竖起柳眉沉默地看着那名“年轻人”。

留着淡金色长发的教宗似乎意识到这浓郁的圣洁气息对血族中的第一真祖是种挑衅,蓝灰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歉意,然后……立马脱下了自己那身乳白色的教宗长袍丢到一旁,露出长袍下的蓝色休闲装。

“抱歉,这天气太冷了,忍不住穿上了那身长袍。”

菲尔只是哼了一声,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面的金发年轻人捂了捂额头,带着十足的歉意对菲尔说道:“第一真祖菲尔·爱洁尔特以及身旁的那位友人,请先坐下吧。”

教宗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然后向伊芙笑了笑,双手撑住椅子的把手,带着懒散而悠长的叹息声站了起来。

他走到一旁的茶壶前,拿上两个杯子替伊芙和菲尔倒好茶水,让后将两杯粗茶放在伊芙和菲尔身前。

“失礼了,没什么好招待的,第一真祖在天朝呆惯了,一点粗茶敬上。”

伊芙闻到那微微荡起波纹散发着热气的淡绿色液体散发出的幽香后,眯起眼睛忍不住多吸了几下,那沁人心脾的清幽香气使她心旷神怡。

她缓缓地端起那杯根本就不是什么粗茶的淡绿色液体,小小的抿了一口。

入口时那如同清水般淡然的口感,但饮过后唇齿间却又股让人不禁沉溺于其中、有着无穷回味的口感。

菲尔也缓缓地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淡淡地看了眼身穿蓝色休闲服的教宗,说道:“教廷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吗?”

伊芙一愣,没有弄懂菲尔的话的意思。

菲尔的意思很简单——教廷有什么能力对第一真祖呼来喝去。

外表无比年轻的教宗笑容中带上了一丝苦涩。

“这的确是迫不得已做出的决定,只有梵蒂冈才能观测到那只异兽的苏醒状况。”

菲尔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遇见朔罗以后,对一些没必要的礼仪是越来越不重视了,她身为第一真祖还不是和朔罗这个五代后辈血族进行日常的互相嘲讽,互相对殴……如果是几千年前的她的话,可能还会受制于那些繁文缛节的规定吧。

“在下是拉斐尔·迪·埃斯波西托,在任的教宗,请问这位小姐是?”

“伊芙,伊芙·爱洁尔特。”

伊芙斜了斜眼,并没有说话,而是让菲尔替她说道。

名为拉斐尔的教宗陛下蓝灰色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不禁多打量了加下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有着精灵般梦幻气质的少女。

能让第一真祖替她说话,她和第一真祖的关系想必是超越了普通朋友。

“第一真祖让伊芙小姐来到此处,想必她也有能够参与这次事件的能力吧。”

菲尔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就直入话题吧,现在我简要的说明一下,主要内容还是在明天早上十点的会议上。”

拉斐尔伸出右手,圣光在他的右手掌心汇聚,然后随手将一片光幕洒在三人面前。

“爱洁尔特您对教廷的‘天启’系统也略有所知吧。”

菲尔点了点头示意拉斐尔继续说,不过这时候伊芙举着手像个弄不懂问题的小学生插嘴了。

“等等,我不知道啊。”

“……”

拉斐尔看向伊芙的眼中再次充满了诧异,这名有着一头白金色长发的少女的口音与她身旁的菲尔太过于相似了,拉斐尔这才发现名为“伊芙”的少女那精致得如同玩偶般可爱的脸颊和菲尔有着六七分相像,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无比荒诞的想法……

“恕我冒昧,伊芙小姐是您的……私生女?”

“……噗!!!”

正捂着茶杯小抿一口的菲尔直接将口中的茶水喷在了前方的茶几上,剩余的茶水直接呛进了菲尔的喉咙里,让她捂着嘴巴干咳了一阵。

伊芙看着菲尔的窘态,脑袋里想起一句菲尔对自己说的话——“只要微笑就好”。

于是,她露出无比温暖引人误解的笑容看着一脸黑线的第一真祖。

拉斐尔看着伊芙那如同精灵般美丽的容颜上展露出一丝微笑,暗红色眸子盯着菲尔,满是如同家人般温暖的温柔神色。他点了点头,似乎明白(误解)了些什么,然后对满脸黑线、嘴角不断抽搐的菲尔说道:“第一真祖请放心,我为人自认还行,嘴巴也比较严实。”

“……”

菲尔狠狠地瞪了眼一直露出微笑的伊芙,右手被她气得有点颤抖,她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对拉斐尔解释道:“你误解了,她只是爱洁尔特家的一名普通血族罢了。”

圣座大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微笑中隐含着的“我都懂”的意思十分令菲尔火大,但她作为前辈和客人又不好对这厮出手。

“我明白,嗯……还是先给伊芙大小姐讲解一下‘天启’系统吧。”

三人面前的透明光幕画面一转,从地面直升到外太空,用宇宙视角俯视着这颗湛蓝色的美丽星球。

随着那颗湛蓝色的母星缓缓旋转,一颗白色的卫星出现在了透明光幕中。

“如您所见,‘天启’系统大致就是全球定位系统。”

“但是……”

金发的教宗男女难辨的中性脸颊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他的右手随意的挥了挥,将那颗卫星缓缓放大,伊芙诧异地看见那颗白色的卫星上刻有一些时不时闪过魔力波动的暗金色符文,每当暗金色的符文闪烁时那颗卫星就会扭曲一下,然后恢复正常。

“与这颗卫星相同的还有三颗,与普通卫星不同的是,它们并非纯粹的科技产物,而是融合了魔法的魔导科技。”

“这一颗被我们称作‘弥赛亚’的卫星搭载着最新破译的空间秘术,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定位全球的超自然能量波动。”

教宗陛下那蓝灰色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不过很快那温暖如同圣光的笑容又爬上了那张中性的脸。

伊芙也从教宗那口流利的天朝语中听出了些许的不对,面前这位外表年轻的教宗并没有提到另外三颗卫星,至于另外三颗卫星是干什么的,就只有拉斐尔这名教廷的掌权者知道了。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五天前说起……”

伊芙看出来面前这位叫做“拉斐尔”的教宗陛下十分喜欢装逼卖关子,他顿了顿,再次提起茶壶,替菲尔和伊芙倒满“西湖龙井”,然后也拿出一个精致的瓷杯,也替自己倒了一点,待给自己润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厚,又看向三人身前的那透明的光幕。

“五天前下午三点左右,西经三十五度四十六分,北纬十五度三十三分,一个不起眼的岛上突然传来了你我加上都比不上的魔力波动。”

“……”

菲尔很清楚她体内有多少魔力,如果将她体内这庞大无比魔力结晶与奔流完全转化为破坏力,她可以轻易摧毁欧洲任何一个国家,但一旦她展开双被过去的世人称作“白夜”的黑色蝠翼,她有极大的概率被其他异类给当成敌人,继而成为众矢之的,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较为古老的异类们都明白那双遮天蔽日的“白夜”蝠翼的含义,正如那双蝠翼之名,仅能带来黑暗的无边阴霾,正如那漆黑的姿态,只能赐予人们无尽的恐惧,也正是那降临的无尽恐惧,将摧毁她所看见的一切。

为数不多的古老异类还记得当年第一真祖在东方第一次展开这双蝠翼时,冉冉升起的“古巴比伦”这颗文明新星刹那间就坠落至漆黑的深渊……

她每次展开这双蝠翼,所见之处全都是一片血海,带来的只有“死亡”二字。

而教宗陛下体内那庞大的圣光之力也比菲尔体内的魔力丝毫不差,要想了解教宗体内拥有多少圣力,就要了解到“教宗”二字的含义。

教宗是一种传承。

如同远在东方岛国未完者的设想一样,每一届新任教宗都会传承上一代教宗的知识与圣力,如此累积下去,一代一代的积累让教宗趋于“完美”这个不可能达到的概念。而如今的拉斐尔教宗陛下脑袋里拥有多少知识、身体里流淌着多少圣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起初我以为是那颗卫星出了点问题,但十五分钟红衣大主教又传给我噩耗,那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岛骤然扩张到三百多平方公里,我这时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教宗陛下深啜了一口手中冒着热气的淡绿色茶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只留下微微皱起的眉头,蓝灰色的双眼闪过一丝凝重。

菲尔将淡茶放在茶几上,琥珀色的瑰丽竖瞳扫视了一篇历代的教宗画像,她的视线在最后一张年轻的画像上停留了一会,那张画像上教皇有着一张温文和雅的脸庞,微笑着的眼似乎在注视着苍生……菲尔稍稍低垂眼帘,低下头看向那淡绿色的茶水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脸颊。伊芙看着那双似乎在思索着、回忆着什么的琥珀色双眼,不禁稍稍竖起那秀丽的柳眉,盯着菲尔的暗红色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

伊芙清楚,那些被回忆束缚的人心灵终会被深藏在内心的锋利荆棘刺伤继而失去活力最后渐渐凋零、枯萎。

“尤里乌斯十五世他还在吗?”

拉斐尔听到菲尔这句完全不着边际的话后稍稍失神,不过受到良好教育的他很快就回应了菲尔这个走题的疑问。

“先师已经…...蒙主的召唤,进入圣光的世界了。”

“……”

虽然菲尔早已料到短寿种人类只可能是这种结果,但从现任的教宗拉斐尔口中听到这句话后,心里依旧不是个滋味。

尤里乌斯十五世,少有人知道他的全名——卢西亚诺·爱洁尔特。

尤里乌斯十五世身为一代传奇的教皇,曾经是光明国度的活圣人,能与圣光之神直接交流,被信徒称之为“圣徒”的存在。

在他领导下,“圣庭”这个特殊的分支才取代已经腐朽的、落后的教廷,继而成为新生的、再次泛起活力与未来的教廷。

不说别的,就说他的对外、对黑暗国度的政策——光与暗相互依存。

如此包容的态度在以往的教廷中绝对不可能出现,他也会被当成“异端”来审问、放逐甚至是抹杀,这种态度当然不可能凭空出现,这还跟尤里乌斯十五世成为教皇前的过去有关。

尤里乌斯的出生并不高贵,他的出生并不像传奇人物一样不凡,他生于十九世纪中叶意大利的一个自给自足的小村庄里,父亲是一名兼职作家的普通工匠,母亲是某个大家族的成员,但因为爱上了他的父亲,与那个家族脱离了关系。

尤里乌斯十五世一生中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除了他的父母还有他家乡的那位年轻神父。

村子里金发的神父年轻的脸上总是挂着一丝温和的笑容,平日里总是穿着一席黑色的神职长袍,右手总是挽着一本圣典。村庄里的那名神父很喜欢小孩子,经常翻开圣典给他们诉说神爱世人的故事。神父与村里身为兼职作家的尤里乌斯十五世父亲走得很近探讨文学艺术,因此也经常带着礼物看望尤利西斯,给他说说村外的世界有着怎样的故事。

年幼的尤里乌斯十五世心中的梦想就是成为像年轻神父一样的神职人员。除此之外,他还想要去外面、去村子外、国家外的世界。他对外界所知甚少,仅从神父口中了解到世界很大,他梦想着能成为神父一样信仰神的神职人员去世界各地传播神的故事。

十五岁的那年,父亲与神父共同出资,实现了他想要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愿望。

尤里乌斯十五世很感激父亲与神父,也爱着他那勤劳而美丽的母亲。父亲和神父让他见识到了世界的广阔,而母亲则用她的爱无时不刻的温暖着他的心灵。

他进入神职学院后,努力的学习着一切知识。

每个月他都会寄给村里两封信封信,一封给父母、一封给犹如自己哥哥般的年轻神父。而他的父母也会给他回信,告诉他家里的情况与村里的趣事,每当读到父母的来信时,他心底思乡的情绪就会愈发浓重。但每当读到神父给他的来信,自己对这条神职的道路就愈发坚定。

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

噩耗不请自来。

他给家里寄出了几封信都没受到回信,起初他以为父母的信都在路上,但直到……他收到神父的来信。

阅读神父的来信时,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神父隐晦的告诉他,他的母亲已经死了,而父亲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信中还隐晦的提到了他母亲的身份……

他来不及准备、草草的回到家中,曾经的那个朴素但打理的仅仅有条的家消失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破烂不堪的家以及喝得醉醺醺的父亲。

父亲悲痛欲绝下告诉了他真想——他母亲本姓“爱洁尔特”,是一名吸血鬼(在普通人眼中吸血鬼和血族并没有区别)……

母亲几天前被一名神职人员用站上圣水的木锥给杀了,原因只是因为她是一名吸血鬼。

几近崩溃的他翻开自己的记忆,根本不记得自己的母亲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只有母亲平日里带着落落大方的笑容、劳碌而美丽的身影。与印象中丧心病狂的吸血鬼相反,他的母亲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好脾气,热情好客的行为使得村民对她的评价都是正面的印象。

父亲说完后让他赶紧走,那名神职人员还在这个村里,并解释了他不回信的缘由就是害怕你回到家里,但神父受到了另一名神职人员的威胁给你寄了一封信。

这是一个陷阱,那名狂信徒要除掉他这个怪胎。

但陷入混乱的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在他的印象中,神职人员都是神父那样和蔼可亲的好人,是善良、正义与公平的化身,但现在他却感到命运这**裸的嘲讽。

母亲虽然是黑暗生物,但她却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与人为乐的她何时想要谋害过一人?身为善良与公平化身的神职人员却打着“光明”的旗号对他母亲这种“黑暗生物”斩尽杀绝……

第一次,他的理想、他的梦想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那名披着“神职人员”的恶魔闯入了他的家中,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抽出长剑,向自己的脑袋砍去……

自己是吸血鬼的后代,所以自己也是“黑暗生物”也要被杀掉吗?

尤里乌斯十五世的嘴角泛起一丝凄凉的笑容。

但意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把长剑被一只纤细的手臂挡了下来,然后另一只纤细的手以尤利西斯十五世完全看不清的速度贯穿了身前狂信徒的左胸,继而捏碎了他的心脏。

他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金色的身影做出这人类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抱歉,洁西塔。”

背对着尤里乌斯十五世的少女身影喊出了他母亲的名字,也唤醒了混乱中的他。

她既然是传闻中的吸血鬼,自己的母亲也许还有救。

他如此想到。

但那名外表异常年轻的金发少女似乎看透了尤里乌斯十五世心中所想,转过身来用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竖瞳盯着他的双眼说道:“我做不到。”

“……”

他眼见金发的少女再次转过身去,准备离去,只给他留下了一句话。

“想要见识到真实的世界的话,明晚来神父家找我。”

尤里乌斯十五世再次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名外表看起来比他小几岁的美丽少女消失在自己眼前,就像从来没来过,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梦,一个怎样想都不真实的梦,只要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完好如初……但他知道这是真实,只是自己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已,而地上那名狂信徒的尸体还在警告着自己,自己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世界……

遇见菲尔·爱洁尔特是他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而第一个转折点就是神父。

神父教导了他如何做人,并让他拥有了成为神职人员这个梦想。而菲尔·爱杰尔特则让他看清了这个世界,使他不再沉溺与天真而理想的梦中。

遵循着菲尔的话语,他得到了“爱洁尔特”这个古老的姓氏,再次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开始寻找一个真实的世界。

他跟随着菲尔来到了混合着钢铁与魔法气息的十九世纪中叶的伦敦,他见识到了很多……

跟随着工业革命狂潮,进行大量投资的教廷赚得盆满钵满,大腹便便的神职人员一边挂着虚伪的笑容苍白无力的教导着世人爱与和平一边肆意放纵着圣典中被成为“七原罪”的欲望,他在神职学院就读的那三年接触到的全是关于神职人员的正面消息,蒙在鼓里的心中的梦想再次受到了无比沉重的打击。

但他没有放弃。

尤里乌斯十五世拒绝了菲尔的请求成为黑暗中的一员,但他很感激菲尔,是他让自己能够接触到这样一个真实的世界,看清自己的梦想和现实的距离。

五年……

整整五年他都在拼了命的吸收着伦敦爱杰尔特家族图书馆里那些藏书的知识,不断地去大英帝国各处旅行增长自己的眼界……

在伦敦的夜色中,他遇到很多血族,他们优雅的身姿徘徊在夜色下,看着皎洁的月亮被工业排除的废烟遮蔽,眼中沉寂着迷茫。血族们并不渴求鲜血,鲜血对他们来说只是种奢侈品,而非必要品。

在苏格兰北部的一个小镇里,他遇见了一名狼人大叔,那名狼人大叔并不相传闻中狼人那么凶残,反而拉着请他狂饮威士忌,弄得他醉醺醺的在床上躺了半天。

以及爱尔兰的东部,一个渔村里,一位年老而充满智慧的老神父向他讲叙了很多教廷的往事,他曾经是名赫赫有名的红衣主教,但只因理念和教皇不同,就被排挤到了如今的位置,不过如今的他挺感谢教皇,因为他让自己远离了那些恶心而违背本心的权力斗争。

二十三岁的他成功的在爱杰尔特家族的支持下成为了一名神职人员。

凭借着自己那卓越的才能与爱杰尔特家族这个庞然大物背后的支持,他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成为了仅次于教皇的红衣主教。

他成功的创立了教廷中的分支“圣庭”一脉,并在人民当中积累了很多人望。他也成为唯一一名敢公然反抗教皇的红衣大主教。

随着时间的流逝,教皇越来越无法容忍这名眼中钉,即使有爱杰尔特家族的庇护,他也要除掉这名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

于是在一年后,针对尤里乌斯十五世的刺杀就在进行半年的筹备后暗自进行。

半年的筹备意味着刺杀行动趋于完美,但半年的时间……尤里乌斯十五世能够知道的已经太多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阴谋诡计并不是一心向往圣光之道的他的追求,况且他有足够的“力”可以化解这次危机,甚至让教皇自食其果。

菲尔在刺杀的当天亲自护卫他,在前往梵蒂冈的旅途上,菲尔解决了无数次暗杀,他成功地抵达了梵蒂冈,饶有兴致地观察者那大腹便便的教皇脸上发绿的神色。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名肥胖的教皇在如何保住自己的位置上下足了功夫,当面对他进行了刺杀。

大腹便便的教皇传承了先代教皇们的力量与知识,但却不知道如何使用自己脑袋里的知识。

菲尔并没有跟随着他进入梵蒂冈,而是停留在边境上,毕竟梵蒂冈还有很多秘密,她虽然有能力让自己全身而退,但带上一个人就没那么简单了,更何况在她的推测中教皇不会在梵蒂冈中对尤里乌斯十五世出手,然而……她猜错了。

汹涌的圣光之力直接化为了最为原始的破坏能量,在教皇狞笑中向尤里乌斯十五世射去,但尤里乌斯十五世并没有任何慌张,他只是淡淡的看了眼面目狰狞的愚蠢教皇。

出乎教皇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汹涌的圣光之力并没有伤害尤里乌斯十五世,圣光直接没入了他的身体,转化为属于他自己的圣光之力。

他冷笑了一声。

他很早就推测教皇的信仰并不坚定,如今,他的推测得到了证明。

圣光是不会赐予信仰不坚定之人力量的。

那愚蠢而肥胖身穿嵌有珠宝华丽长袍的教皇眼中的狰狞化为惶恐,他似乎忘了收起正在输出的庞大圣光之力,一股脑的将所有的圣力向尤里乌斯十五世冲去。

并非是他忘了收起圣力,而是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收起不了自己的圣力,他心底不禁升起一丝荒诞感……自己被圣光抛弃了?

不可能的…..自己身为教皇、离圣光之神最近的人怎么可能被圣光抛弃?

夹杂而来的恐惧感爬上了那令人憎恶的肥腻脸皮,而恐惧带来勇气,愚蠢的教皇堵上了自己所有的圣力,妄图用这积累了几千年的庞大圣力撑爆那不断吸收着圣力的尤里乌斯十五世。

但结果注定令他失望。

圣光的确抛弃了他,抛弃了这个腐朽无比注定会被毁灭的教廷。

在长达十二个小时源源不断的大功率输送中,尤利西斯十五世只是淡淡的看着教皇,一动不动。而教皇在十二个小时后体内的圣力逐渐干涸,累倒在地。

仿佛是圣光的抉择,尤里乌斯十五世得到了千年的圣力,也从那圣力中了解到几千年来教皇累积下来的知识有多么庞大,也愈发对面前这个蠢货感到惋惜……空留着如此庞大的知识却只知道使用蛮力……

尤里乌斯十五世于二十四岁时加冕成为教皇,这时他传奇的一生才刚刚开始……

……

伊芙拍了拍沉思了快十分钟的菲尔的脸颊,暗红色的眼中满是担忧。

菲尔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来,尤里乌斯十五世留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如果当年他选择了成为黑暗中的一员,菲尔可能以为他就是自己所寻找的“逆命者”。

然而他并不是。

他只是一名遵循着圣光教诲的虔信徒。

“说到先师尤里乌斯十五世,他在去世之前给您留下了一封信与一点遗物,本想在谈完后再交给您的,看来还是现在交给您吧。”

拉斐尔向菲尔笑了笑,然后走进卧室,几十秒后再次回到了两人身旁,递给菲尔一封略为泛黄的信件以及一把小刀。

菲尔接过信和小刀,用小刀划开石蜡,取出了先代教皇尤里乌斯十五世的亲笔信。

那优雅的隽秀的英文字体写着如同孩童般幼稚的言论。

在菲尔面前,卢西亚诺始终是自己的弟弟,一名自己的学生。

“至我敬爱的姐姐菲尔·爱杰尔特。”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想我已经前往主的世界了吧。”

“人类寿命是短暂的,我想您现在也依旧保持着年轻吧,看到血族能够一直保持容颜不老真是羡慕呢……”

“啊…...稍微有点后悔当年没有答应你,如果答应了你是不是也会活得更长呢……母亲她其实很感谢您呢,母亲她曾经在我小的时候将您的故事变成童话来哄我入睡呢,我还记得我特别喜欢你摧毁邪恶的古巴比伦王国的那一个故事,能够亲眼看见童话中的英雄我也死而无憾了呢。”

“稍微…...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抱歉,在你眼中我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吧。”

“我得谢谢姐姐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会死得更早吧,姐姐你教会了我很多事情,母亲的爱杰尔特家族也是一个特别温暖的地方呢,只要是被承认为家人,全族上下都会一致支持他、帮助他,真是一群活在现实生活中傻得可以的理想主义者啊。”

“顺便一提,姐姐要找的‘逆命者’找到了吗?如果没找到我帮你向主问问他什么时候才会降临人世。”

这一段最后残留了泪珠干涸后留下的水印。

“真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啊……抱歉,我就长话短说吧……”

“姐姐你的生命太长了,也有点无聊,你不会拒绝你弟弟的请求吧。嗯,反正我又听不到你的拒绝了,那东西就交给你保管,请把这东西送给你选中的人,我想你不会看错人的。”

“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归主的怀抱咯,说不定我主可能是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呢,为了追求她我可是百年未娶啊。”

“最后……我爱着你,爱着爱杰尔特家族。”

“弟弟卢西亚诺·爱杰尔特。”

落款后那残留的泪痕依旧清晰可见。

如同日常扯谈般毫无意义的内容却隐藏着某种直入菲尔内心的力量。

菲尔还能清晰的回忆起卢西亚诺的面容,如同昨日,他就像当年的那位神父般清秀的脸庞上总是挂着一丝温暖的笑意,菲尔嘴上喜欢抱怨他成天带着一副伪善的面容,但总会默默地守护着那纯净无暇仿佛神赐的笑容。

但如今,那笑容只能从回忆中看到,几年、几十年又或者几百年后,那温柔的笑容会带着他的面容一同消失在菲尔的脑海里吧。

长寿种与短寿种交集的生命,只能以悲伤结局。

“菲尔…...”

伊芙眼看着菲尔那瑰丽的琥珀色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花,她呆呆地看着那封几年前的信件,丝毫没有注意到泪花已经涌出眼眶,在精致的小脸上留下一道道的泪痕。

自从卢西亚诺成为尤里乌斯十五世后,她就有意的疏远了这名传奇的教皇,害怕自己身为第一真祖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她甚至给卢西亚诺伪造了一份天衣无缝的身份,让他摆脱与爱杰尔特这个血族家族的联系……

就连他的葬礼……菲尔都没去。

然而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对于卢西亚诺来说,“爱洁尔特”这个姓氏承载着卢西亚诺所要守护的东西,更是他的第二个家庭,被家人疏远的感觉…...那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前半生的卢西亚诺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梦想而欣然的成为教宗陛下,而后半生……这个位置俨然成了一个束缚,他每每想摆脱这个位置时就会发现自已已经老了,无力再摆脱这个位置,于是他就开始等待,等待着菲尔能够解救他,如同年轻时拯救过他的生命般再次出现在自己身前……但是,五十年多过去了,他的脸颊因为圣光的眷顾而依旧年轻,但内心已经苍老无比,他等到的只是生命的终结而已……这次,菲尔没有来救他……

那天早上,他仿佛孩子般带着一丝洁净的笑容在晨曦圣光的照耀下在靠椅上进入了永恒的长眠。

卢西亚诺的心中一定牵挂着那个温暖的黑暗世界吧。

菲尔脸上的泪珠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不受控制的滴落在她手中的信件上,她总算明白了自己是错得多么离谱,为了成就他而疏远他?这根本就是懦弱的表现,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卢西亚诺,为自己错误的抉择付出了失去家人的巨大代价。

伊芙接过拉斐尔递过来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替菲尔拭去脸颊上的泪珠和泪痕。

菲尔声带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即使不去想尤里乌斯十五世的事情,那珍珠般的眼泪依旧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拉斐尔那双蓝灰色的眼中也多了一丝苦楚,他还记得年老的导师每晚都会去寝宫的楼顶,没什么别的,就为了看看那轮阴晴圆缺的月亮,导师那双被圣光所影响而变成金色的眼眸中满是如同旅人般对家乡的眷恋,无数个夜晚,能与他相伴而眠的只有夜空中那轮皎洁的银月。

拉斐尔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长寿种长寿的代价之一就是忍受这漫长岁月里失去重要、挚爱之人。

拉斐尔摇了摇头,撇开那些对自己这短寿种来说太过遥远的东西,然后转过身再次向卧室走去。

片刻后,拉斐尔双手捧着一个方形的朴素木盒子来到菲尔身前,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卢西亚诺的遗物。

菲尔接过木盒,然后撇过那张眼角有点红肿的脸颊,捏了捏伊芙的右手。

伊芙心领神会地向她笑了笑,然后转过身看向现今的教宗陛下拉斐尔,她纤细的双手捏住裙角,向拉斐尔微微行礼。

“先说声再见了,年轻的教宗陛下,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温柔的笑容如同童话中的精灵般不可思议的充满了若即若离的梦幻感,拉斐尔教宗陛下心脏狠狠的悸动了一下,略微有点木然地点了点头。

“艾莉米和你们稍微熟悉点,不介意的话就由她带领你们游玩一下梵蒂冈吧。”

伊芙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跟拉斐尔说了声谢,然后跟上早已离开这间屋子的菲尔。

……

跟随者艾莉米来到酒店,伊芙跟着菲尔进入了为第一真祖安排的房间,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菲尔。

菲尔只是看着那个朴素的木盒,黯淡的琥珀色眼睛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十分钟、一刻钟、半小时……

伊芙终于忍不住了,她咬着牙愤愤地走到坐在书桌上的菲尔身旁,狠狠地摁住她的脑袋,肆意弄乱她打理好的金发。

“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悲情女主角的气息,你到底怎么回事?”

“……”

菲尔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拍走伊芙的爪子,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那张与她有六七分相似的脸颊。

“伊芙……朔罗你想知道吗?”

伊芙的柳眉微微竖起。

“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

菲尔看着伊芙,苦笑着,琥珀色的双瞳又似乎在寻思着什么。

“……朔罗你某些方面和卢西亚诺还真是相似呢。”

“……”

伊芙微微皱着眉头,沉默不语,暗红色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在她看来,在现今的人身上寻求过去的记忆,这是只有沉溺于遗憾的人才会有的懦弱表现。

“抱歉,朔罗你很讨厌这种说法吧。”

“卢西亚诺他啊……”

菲尔悠然的语气就仿佛在诉说着就在昨天发生的事情……但那个昨天……已经是一个世纪前了。

半小时后,菲尔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结束了对卢西亚诺的回忆,然后走到窗旁,琥珀色的竖瞳看向卢西亚诺再次打造的梵蒂冈。

夜晚的梵蒂冈…...不得不说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伊芙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到菲尔身旁,她看着那略微黯淡的圣彼得大教堂,暗红色的眸子里映照着教堂顶端散发出来的“微弱”圣光,金色的圣光流走在那双瑰丽的眸子里。

“这里…..因尤里乌斯十五世的到来而重生。”

“圣光……圣光之路如此漫长......但他......很想再回到你身边吧......回到那个伦敦的爱洁尔特家。”

菲尔转过身向伊芙笑了笑,正准备说着什么时却惊讶地发现伊芙主动的拉住了自己的右手。

精灵般梦幻的脸庞上玫瑰色的樱蠢微微翘起,弯成残月的暗红色双眼中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菲尔有点走神,这张笑容是如此的美丽,仿佛隐藏着某种磨力,赐予她沉浸在悲痛的阴云中的心灵一丝曙光。

伊芙双手捂住菲尔的右手。

“我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也没有资格去评论这位光明世界里的伟人。”

“心情不好的话,不介意带我参观一下梵蒂冈吧,权当转换一下心情咯。”

“......”

菲尔还没有答应,伊芙就拉着她的右手向前走去,留给她一道金色的优雅背影。

菲尔任凭伊芙拉着她的右手,血族那略显苍白精致的脸颊上不知为何露出一丝红润的笑容。

看着那道金色的倩影,自己的心脏就会因为某种悸动而狠狠的跃动着。

卢西亚诺他已经成为菲尔的过去,无论她怎样去追忆、去怀恋,得到的依旧只是空白,她所做的仅仅是为那遗憾的回忆增添无用的悲哀而已。

那道淡金色的倩影才是如今额她想要守护、想要陪伴的,与其在已经逝去的人身上花费不必要的伤感,还不如好好的珍惜现在。菲尔……爱杰尔特想得很明白,因为失去了才更加懂得珍惜。

……

伊芙拧开房门把手,略微诧异的发现门外站着一名身穿淡红色休闲T恤有着一头银色秀发的真祖,她身后站着一名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面带微笑身着黑色休闲装的少女。

“白?蕾林?”

伊芙那略微吃惊的语气传入愣在原地的白的耳中。

白很快就回过神来,向伊芙露出笑容。

“达令晚上好,要出去走走吗?”

“你们呢?晚上有空吗?”

蕾林上前一步,摇了摇头,盯着伊芙拉着菲尔的右手,眼神有点不善。

“有空!没空的话岂不是变成让哥哥你和菲尔前辈约会?”

“……”

伊芙感觉到右手呗菲尔狠狠地捏了一下,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然后向白和蕾林点了点头。

“那一起来参观一下圣彼得大教堂吧。”

“哼!”

身后的菲尔冷冷地看了伊芙一眼,那冰冷的视线仿佛细针般刺痛着她的后背。、

……

夜晚,圣彼得广场。

伊芙抬头仰望着那高达四十米的方尖碑,黯淡的符文时不时的闪烁过淡金色的光辉,金色的圣光从方尖碑底端通过符文流送至顶端,使得方尖碑顶端持续笼罩着淡金色的圣光光辉。

那金色的光辉仿佛有种能够抚慰心灵的力量,伊芙自从踏上了这被黑色小方石块砌成的椭圆形广场,宁静之意就会莫名地涌上心头。

广场的两侧对称分布着两道涌着蘑菇状泉水的喷泉,在远处则是环绕着这巴洛特式风格广场的石柱,四列两百八十多根石柱将圣彼得广场环绕,从古至今一百多位圣人的石像或是手持法杖、或是手握圣剑被栩栩如生的雕刻在那石柱上,那一百多位圣人的目光似乎凝结着某种信仰,共同注视着位于广场前方的圣彼得大教堂。

伊芙感觉到自己的裙角被人拉了拉,仰望着几十米高方尖碑的她低下头,发现一名身穿五六岁的小男孩正仰望着她。小男孩身穿黑色的修道服,闪扑扑的蓝色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伊芙那双暗红色的双眼。

“天使姐姐,你见到奥菲利亚姐姐了吗?”

伊芙一愣,环顾了下左右,她与菲尔三人早已分头行动,现在并不是给游客参观的时间,所以偌大的圣彼得广场上就只有低着头走着的神职人员以及就像游客一样看东看西的伊芙。

伊芙歪了歪头,然后指了指自己。小男孩用的并不是意大利语,而是纯正的英式发音的英语,所以她勉勉强强能听懂。

“你在问我吗?”

五六岁的小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天真的脸颊上全是憧憬的神采。

伊芙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伸出纤细的右手摸了摸男孩那一头金色的短发。

“奥菲利亚姐姐?”

“嗯,奥菲利亚姐姐要我等她,可是等了很久都没看见她。天使姐姐,你看见她了吗?”

伊芙摸着男孩那柔顺的金发摇了摇头。

“没有看见…..不是天使姐姐,是伊芙,伊芙·爱杰尔特,你呢?”

“哎~不是天使姐姐啊,神父叔叔们经常给我将天使的故事呢,姐姐这么可爱居然不是。”

天真而稚嫩的脸颊上出现一丝遗憾,不过他很快又回答道:“安东尼·德尔·卡罗西。”

“那,安东尼,奥菲利亚姐姐是让你在哪等她?”

安东尼握住伊芙抚摸着他脑袋的右手,带着她离开方尖碑旁,走到离方尖碑稍远的石柱回廊下。

伊芙环顾了下四周,发现的确空无一人,她牵着安东尼的右手四处走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人。

她不禁微微竖起了柳眉。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走廊的一头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去,发现一名疾跑着的十六七岁、身穿黑色修女服的少女,少女额头前留着蜂蜜色的金色刘海,十字架状的发饰甚是可爱。

“奥菲利亚姐姐。”

伊芙松开握着安东尼的右手,让安东尼飞奔至奥菲利亚的怀里。

奥菲利亚蓝色的眸子中满是愧意,她不断安抚着紧抱着她的安东尼。

一段时间后,安东尼不安的情绪稍稍褪去,他笑着拉着奥菲尼亚的右手,指着伊芙向她介绍身前那位有着白金色秀发的可爱少女。

“不承认自己是天使在给我考验的天使姐姐。”

伊芙苦笑着着正向她微笑、眼中有着一丝歉意的奥菲利亚。

“我是奥菲利亚·迪尔·卡罗西,请问您是?”

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奥菲利亚双手在腰前合拢,微微向身前的伊芙欠身。

伊芙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摇着头说道:“伊芙·爱洁尔特。”

奥菲利亚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歉意。

“十分抱歉,安东尼他给您添麻烦了,刚刚图书馆来了一位贵客,我抽不出空来,只好让他在原地等我,是我疏忽了。”

伊芙稍稍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去图书馆的“贵客”是谁,除了白那个死宅,她想不出还有谁会在这个时间段跑去人家图书馆。

“没有的事,您的弟弟十分可爱呢。”

奥菲利亚苦笑着摸了摸安东尼的小脑袋,然后开口向伊芙说道:“这孩子故事听多了,就幻想着自己能够遇上天使,幻想着圣光之神给予他试练,使他成为‘圣徒’尤里乌斯十五世大人那样的伟人。”

伊芙再次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摸了摸安东尼的小脑袋,突然想要逗一逗身前的这名小男孩。

“姐姐我可不是什么天使,而是吸血鬼哦,就是那种能够咬断人脖子的怪物哦。”

奥菲利亚一愣,不过随后就露出一丝笑容,她以为伊芙只是在逗着安东尼玩。

安东尼露出疑惑中带着一丝害怕的表情,嘟着嘴说道:“可是,伊芙姐姐没有咬我啊,姐姐又在骗我,姐姐长得又不像那些可怕的怪物。”

“那安东尼觉得吸血鬼长成什么样子呢?”

五六岁的小家伙拧紧眉头,似乎在认真的思考着伊芙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是现今年龄的他能够回答出来的。

“不知道……”

伊芙笑着摇了摇头。

“那天使姐姐给你说一个故事。”

安东尼听到“故事”后,蓝色的眼睛又变得闪扑扑的,看样子他十分喜欢故事。

“嗯…..从前有座山…..说错了,很久之前有一个村庄,有一名叫做亚诺卢西的孩子……”

伊芙缓缓地将卢西亚诺经历过的改编成故事说给身前这名梦想成为新一代尤里乌斯十五世的男孩,男孩听完后微微拧起了眉头,他十分不解,为什么一向和蔼可亲的神职大叔会成为偏执的疯子,为什么被成为“邪恶”的代名词的吸血鬼会成为少年亚诺卢西的救星…...

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个故事中有着某种深意等待着自己去发掘。

伊芙温柔地抚摸着男孩那金色的短发,微笑着说道:“听不懂没关系哦,等安东尼长大一点就会明白了。”

安东尼点了点头,眼中又多了一种特殊的憧憬。

而奥菲利亚听完伊芙说的故事后,看相伊芙的眼神明显变成了震惊,她很明白伊芙口中的“亚诺卢西”就是“卢西亚诺”,一代传奇教皇“尤里乌斯十五世”,她也只是通过现在的教皇口中稍微了解到了点先皇尤里乌斯十五世的过去,但远远没有伊芙了解得如此清楚,伊芙口中“亚诺卢西”所经历的事情,完全就是教廷的黑历史。

她现在有点怀疑自己身前的少女是不是吸血鬼,伊芙仿佛看透了她在怀疑什么,盯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奥菲利亚眼中的震惊至色愈发浓重,生活在光明世界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吸血鬼这种黑暗世界的生物,在她心中对吸血鬼的大体印象和她弟弟安东尼几乎一样——“邪恶”的代名词,需要被根绝的散步黑暗的生物。

但奥菲利亚眼前的这位少女完全和“邪恶”沾不上边,那种温柔的笑容怎样看都不像是带有丝毫不怀好意,淡金色少女全身都有着某种梦幻的气质,完全不像是活在现实世界的人,更加没有书中吸血鬼的那种阴沉而神秘的气质。

正当奥菲利亚纠结中,伊芙轻启樱唇,缓缓地说道:“可以带我去一下图书馆吗?卡罗西修女小姐?”

奥菲利亚苦笑着点了点头。

“像叫安东尼一样,叫我奥菲利亚就行了。”

奥菲利亚索性不再去想那么多,她转过身,带领着伊芙走向位于圣彼得教堂的图书馆。

伊芙抬头仰望着那隐隐传来吟诵着圣诗的大教堂,叹了一口气。

自己一个血族就这样轻易进入全世界离圣光之神最近的地方真的没关系?

圣彼得大教堂,世界圣光信徒公认的朝圣之地,圣光教会的总部。

典型的巴洛克式圆顶建筑,长方形的教堂呈现出一个传统的十字架结构,古罗马式的圆柱撑起大教堂的穹顶,威严而圣洁。

伊芙跟随着奥菲利亚来到教堂门前,驻步在教堂大门前那栩栩如生的雕像前。

圣彼得,作为神子的十二个圣徒之一,神子在回归神国前将通往神国的钥匙赐予了他,让他成为地上圣光的代行者。

教堂大门左边树立着圣彼得那高大的雕像,他苍老而富有智慧的脸上带着一丝和蔼的笑容,左手拿着神子给他的圣旨,右手握住那把通往神国的金色钥匙,卷发、胡须、皱纹无一不被雕琢得栩栩如生,那大理石雕刻的眼中还透露出一丝获得使命的神圣感。

“伊芙?”

奥菲利亚轻声的呼唤唤醒了走神的伊芙,她略带歉意的笑了笑,继续跟在奥菲利亚与安东尼身后,走进教堂大门。

伊芙进入教堂后,缓缓地关上了大门。

室内华丽得令人窒息。

黄褐色印有立体图案的拱形天花板上挂着闪烁着光泽的水晶吊灯,刻有精致花纹的白色大理石柱旁的墙壁中摆放着神态各异的圣徒雕像,彩色的花窗玻璃上大胆的使用各种色调,在平面涂抹出各种人物,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洁净得不带一丝尘埃,给人一种自己行走在水上的错觉。

伊芙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已经想过圣彼得大教堂是如何华丽,但这瑰丽程度已经远超了她的想象力,这个圣地可是凝结了许多巨匠大师的心血。

随着奥菲利亚来到礼拜堂,伊芙在那整齐的摆放着长椅的礼拜堂里发现了一名自己十分熟悉的少女。

黑发的少女独自坐在第六排靠右的位置,偌大的礼拜厅里就只有她一人,她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双手紧握,低着头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伊芙对奥菲利亚说了声“稍等”,走向那名祈祷着的年轻人,坐在她身旁拍了拍肩膀。

双眼紧闭的少女轻颤着眼皮,如同大梦初醒般睁开了迷茫的双眼,那双眼睛中并没有被打扰后的恼怒,仅有得到的宁静。

“祈祷着白能够在这次事件中平安无事吗?”

“那个已经向血神祈祷了。”

她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那眼中流露着慈悲的圣母像。

“哥哥你还记得爸妈吗?”

“嗯…...怎么了?”

“哥哥你可能不知道,爸妈他们都是虔诚的圣光信徒,早就想来到这里祈祷一次了。”

“……”

伊芙确实不知道她的养父母是虔诚的圣光信徒,只是因为……她刚刚开始接受这一切、想要去了解他们的时候,他们却已经不在了。

“很可笑吧,明明是血族、明明活在黑暗的世界里,却要向圣光之神、向光明祈祷……”

“……”

黑发的少女将脑袋放在身旁少女的肩膀上,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我啊……等到意识过来,爸妈已经不在了……而有对圣光之神信仰的爸妈的我却成为了血族。”

伊芙也盯着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圣母像看,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少女那微眯的眼中渗出点点泪花。

“命运……真是琢磨不透呢。”

“我啊…….只想尽到做女儿的义务,好好的替他们祈祷一次,愿他们在前往神国的路上一路顺风。”

伊芙这才感受到自己右肩已经被温热的眼泪浸湿,蕾林紧闭着眼睛,但泪水却不断的从她的眼睛里渗出来。

“……”

伊芙无言,默默地用左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

“……白和哥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了,我只剩下你们两位家人了……”

伊芙知道,失去家人就如同割伤她的一把刀,即使是在伤口愈合后,也会留下永久的伤疤,蕾林每当看到这伤疤时,深埋在记忆中的那份痛苦就会被她再次回想起来,这么多年,她就如同一头狼,舔着自己的伤疤撑了过来,如果白在复活她后将她抛弃,没有白的陪伴,伊芙难以想象如今的她会是怎样。

伊芙明白,白对她是何等的重要,可能在蕾林的心底,白的地位还要高于她这个失踪了十几年的哥哥。

蕾林重新坐直了身体,她似乎看穿了伊芙心中在想什么,她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没有哦,白和哥哥一样重要,如果不是哥哥还活着这个信念支撑着我,恐怕被复活的我也只剩下空壳了吧。”

蕾林说完后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她盯着坐在长椅上的伊芙,半蹲着身体,轻吻了一下身前少女光洁的额头。

“所以啊,谢谢哥哥。”

蕾琳眼中的泪花渐渐褪去,她盯着眼神不断闪烁的伊芙那染上一丝红晕娇羞脸庞,忍不住被少女那略显腼腆的神色逗笑,终于破涕为笑。

“好了,哥哥你别想那么多,你不是还要去找白吗?别错过了哦。”

伊芙僵硬着身子站起来,机械无比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向等待着她的奥菲利亚走去。不过,在她离远蕾琳前,她耳边似乎出现了幻听,隐隐约约传来妹妹蕾琳那略显病态的可怕警告。

“哥哥都已经有了白和我了,还惹上了菲尔前辈那个狐狸精,如果继续拈花惹草......我想......多一个姐姐也不错吧。”

“......”

伊芙明显感受到背后那如同针刺的眼神,她苦笑着看向感受到莫名恶意而一脸莫名其妙的奥菲利亚。

“麻烦你了,奥菲利亚修女小姐。”

身穿黑色修女服的奥菲利亚摇了摇头,摸着安东尼的小脑袋说道:“没有的事。”

伊芙在蕾琳的注视下如同上刀山下火海般走过礼拜堂,接着穿过一条长廊,来到那藏有无数奥秘知识的梵蒂冈图书馆。

由于图书馆藏的一些书特别珍贵或者说隐匿着“禁书”,这偌大的藏书之地被分为了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位于圣彼得大教堂内,收藏着与“魔法”毫不相关的人文社科类书籍。

而第二个部分......

隐匿在圣光构成的混沌空间,藏有无数的常人难以理解、记载着禁忌知识之书。有些特殊的书籍,哪怕是信仰虔诚无比的圣骑士看了也会陷入无尽的混乱之中。

例如......阿拉伯的某个疯子写下,名叫《死灵之书》的订装原稿,又或者是记载着召唤七十二柱魔神的《所罗门之匙》,以及被某位恶魔学者盛誉为“恶魔领域的伟大论文”的《阿巴太尔》……

像这样的渎神之书还有很多,但白已经看过很多有关秘术和召唤仪式的“禁书”,漫长的岁月赋予了她充足的时间,使她能够了解这世上被隐藏的知识。

白所在的地点并非位于圣彼得大教堂内的那个人文社科类图书馆,而是通过特殊方式进入的位于混沌空间的“德尔瓦洛之书架”。

奥菲利亚是知道“德尔瓦洛之书架”存在的,她是大图书馆的管理员之一,她知道“德尔瓦洛之书架”是连接着大图书馆的,她也有权能给予她选中之人进入“德尔瓦洛之书架”的权利。

于是她和安东尼带着伊芙来到了那占地略大,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架的大图书馆。

奥菲利亚止步于一架看起来平凡无比的书架前,她向伊芙点了点头,在伊芙还没有弄懂什么情况时,在她的额头点了一指。

然后伊芙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开始扭曲,继而如同深海的漩涡般开始顺时针转动,当这一切停止时,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伊芙闻到那些只有年代相当久远的书才能散发出的霉气,但这霉气却被“德尔瓦洛之书架”里燃烧着的莫名熏香给冲淡了一点,伊芙只有借着那闪发着昏黄火光的蜡烛以及自己身为吸血鬼的特殊夜间视力加成才能看见自己身处何处。

地面不再是打磨光良的大理石地板,而是随意铺垫令伊芙有点硌脚的不规则黑色石砖,黑色的石砖上散落着不少书籍,看得出来这地方很少有人打理,恐怕没有哪个圣光的虔信徒会想要来到这个充满了渎神之书的空间吧。

伊芙皱着眉头向上看去,却发现这个特殊的空间是不存在向上这个概念的,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脑袋上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如同镜子般倒映着自己的水幕,镜子中的自己脚踩着翻过来的地面,用同样的疑惑眼神看着自己。

伊芙踩着黑色的不规则石砖,令脚下的黑色石砖发出“哒、哒”的有节奏声响,寂静的空间内就只有这令人泛起鸡皮疙瘩略显诡异的声音。

如果伊芙还是一名人类,没有那变态的夜间视力,她可能早就吓成狗了吧,但如今浸入黑暗的她已经能够在黑暗中毫无惧意的行走了,因为……她已经了解黑暗中有些什么。

“白!白!”

伊芙环顾着四周,却没有发现白的身影,她只好喊起了白的名字。

位于伊芙东边的白抬起研究着古书的紫色眼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启那比伊芙还要变态的黑暗视野,透过黑框眼镜看向伊芙说道:“这边!”

伊芙顺着声音的来源走到白所在的位置,她诧异的看着白身前桌子两旁摆满的厚重古书,不禁失声说道:“这么点时间你就看了这么多?”

白推了推黑框略微下垂的黑框眼镜,摇了摇头。

“有些书太老了,我只是略看了一下就放弃了。”

伊芙翻了翻那些古皮包装的魔法书,然后嘴角抽搐了几下,别说文字,她连书上的图形也看不懂,她所认识的魔法阵除了五芒星、六芒的“大卫之星”就只剩下最新看到过象征着完美的“七芒星”。而这本书上所画的歪歪扭扭的法阵她根本认不出来属于哪一系。

白看了眼伊芙翻到的那一页,淡淡地说道:“古老的恶魔召唤法阵,召唤出的恶魔基本不受束缚,但唯一的好处就是连魔力都没有的凡人也能召唤,通常召唤恶魔的凡人会死得很惨。”

“……学霸甚**,汝亲知否?”

伊芙看着白又装逼地推了推眼眶,不禁向她吐槽。

“我可没有那什么,另外你现在也没有。”

白毫无节操的说了个黄段子,然后替伊芙拿了一把椅子,招呼伊芙坐在自己身旁。

伊芙嘴角抽搐着走到这女流氓身旁坐了下来。

“说起来伊芙你的血魔法成绩只有C等,勉勉强强的及格吧。”

“……卧槽你怎么知道的?”

白温和的笑容中隐藏着某种莫名的恶意,她笑着给了伊芙一个爆栗,疼得毫无防备的伊芙痛苦的皱起眉头,捂紧了额头。

“我是你的血魔法老师啊!真祖的课你都敢逃,别人都是挤着上的好吗,就只有你这个逗逼敢逃我的课,我特么每次点名都会发现就缺你一个!”

伊芙这才想起自从上次血月事件过后,白就成了天朝“格哲西斯学院”里的荣誉院长,并取代了自己过去的血魔法老师……至于过去的血魔法老师是谁,她这个一节课都没去的学渣可不知道那位在她眼里存在感几乎为零的老师的名字。

提起这学院……就不得不说那学院坑爹的教育制度。

与扶桑的“奎陵学院”的选修超自然课程不同,“格哲西斯学院”分为血族分院、异能分院、奥术分院以及魔导分院,学生以一个分院为主,可以选择选修另一个或多个分院,但……要知道这个学院可是学分制,选得越多意味着你可能挂的课数越多(C等及格,D等不及格,挂科无补考,必须重修),而这个学院必须修满十五年才能毕业……而且毕业时学分必须达到要求且没有任何一颗挂科,这个将伊芙坑到底的“格哲西斯学院”经常可以看到读了二十年还没毕业的学生……

伊芙宁可去“奎龄学院”也不想在那“格哲西斯学院”进修。

话说回来,不过也多亏了伊芙的血魔法老师是白,她的血魔法才没挂科……至于她之前的血魔法,平时分基本为零的她通常都是C-,这意味着,她必须重修。

白叹了一口气,她对伊芙的状况很清楚,伊芙是个不择不扣的偏科生。事实上,伊芙虽然血魔法不行,但继承了川崎战斗经验以及被菲尔磨砺过的伊芙的实战能力简直是变态,同级之中根本没有人是她的敌手,她甚至有可以与第二代精英血族一战的实力。某种意味上,她的的确确是菲尔这实战极其变态的第一真祖的“子嗣”,也没有辱没“爱杰尔特”家族的名声。

但一提到与“魔法”相关的东西……这家伙完全就是个笨蛋,连最血魔法中最简单的“猩红飞弹”都做不好,不是打偏就是控制不好输出……血魔法得到C等,还要多亏了白给的人情分…...

白的余光瞟了眼装作正在认真看书以逃避与“血魔法”课程相关话题、实际上早已走神的伊芙,心中再次叹了一口气,这也不能责怪伊芙,毕竟她只是怪才而非全才。

“不想看就别勉强自己,以后的课程你多少还是来一下吧,睡觉什么的我都会当作没看见。”

伊芙听到后眼睛一亮,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合上随手挑的一本根本看不懂的魔法书,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白。

“话说回来,我这幅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

白紫色的眼睛黯淡了一下,她摇了摇头。

“存储在‘银月世界’的书都被我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符合你情况的解决方法。”

她顿了顿,从那堆书中拿出一本用羊皮包裹的古书,翻到记下标记的一页。

“这页里也记载了一位变成女性的男性,看不懂吧……算了,我念给你听。”

“高贵的众神钦佩西塞尔的勇气,但也唾弃他的贪婪,于是应允他的要求,赐予他长生不老的法术,作为惩罚也诅咒他不能作为雄性踏足于大地上。在经历过几百年的漫长时光后,成为女性并失去尊严的西塞尔选择了用死亡结束自己那漫长的生命。”

白看了眼一脸像是逼了狗的伊芙,嘴角露出一丝想要戏弄她的笑容。

“嗯……变不回来了啊……”

“……现在我就选择死亡。”

白“噗哧”的笑了出来,她盯着伊芙那双暗红色的眼睛,语气中满是调笑。

“不不不,朔罗你现在的样子不是挺可爱的吗,总有种想让人抱在怀里的感觉呢。你不觉得接受了这个设定意外的带感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被一个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笨蛋气息、怎样都死不了看起来像男主一样的**给攻略掉吗?我还是选择死亡。”

“我怎么有种你是在说你自己的错觉…...算了,你再把你右手旁自上往下第三本书拿过来。”

“给。”

伊芙抽出第三本书,将书桌上的那本书合拢丢在一旁后,再将第三本书递给白。

“顺便一提,朔罗你发生这件事前有什么前兆吗?”

“……没啊,我一觉醒来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白随手将魔法书翻到做有标记的那一页,然后将那一页上画着的魔法阵解释给伊芙听。

“这种‘古莱瓦尔符文’通常有两面意思,当这个魔法阵顺时针运转时,自上而下的符文代表生命、破坏、智慧以及噩耗,逆时针运转时代表瘟疫、思考、混沌以及创造。”

她顿了顿,然后右手食指指向法阵中央的那个奇异的标记。

“这符文是混合符文,也决定了这个法阵召唤恶魔的用途。”

“这个法阵顺时针可以召唤出‘古斯达塔尔’恶魔之主,这位恶魔之主有个恶劣的性格,喜欢将召唤者变成另一个性别……”

白摇了摇头,仿佛丢垃圾般将这本书也合上丢到一旁。

“法阵太简陋了,如果是我的画还会加上‘束缚’、‘服从’两个高阶符文……不过召唤者应该承受不住反噬吧。”

“我觉得你说了这么多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

伊芙无语地看了白一眼,她可不明白什么是“古莱瓦尔符文”,她顶多知道某个被称为“少女卷轴”“十分和谐”以及不装某个mod你还玩个屁的游戏里那些歪歪扭扭的龙族符文……

白像看**一样看了伊芙一眼,然后说道:“你还没听出来吗?我的意思是说现在还弄不清楚。我跟你将,少跟菲尔那个只知道动肌肉的暴力老不死成天呆在一起,否则你也会变成爱杰尔特家族那群只会用肌肉的傻叉中的一员。”

每次提到“爱洁尔特”着个姓氏,白心中就会莫名火大,但她也不愿意去思考那无名火的来源,她心底知道,自己在逃避着什么。

“……”

伊芙苦笑着沉默了一会,白依旧对除了她以外有着爱杰尔特姓氏的人充满了恶意啊……以前的那件遗憾的事对她造成的影响多少持续到了现在吧……

白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抱歉,情绪有点激动了。”

伊芙沉默了一会,然后盯着白那双紫色的眼睛。

“艾格尼斯·亚斯维塔,这是白你的全名吧。”

“……”

“……我只有白这个名字。”

白低头看着书,听到伊芙的话后沉默了一阵,然后回答她说道。

“艾格尼斯她已经随着亚斯维塔这个姓氏的死亡而消逝了,现在只有白,没有艾格尼斯!”

白说到后面,眉头微微皱起,情绪显然有点失控。如果身旁坐着的不是伊芙,她恐怕早就一镰刀挥下去留个耳根清净。

不知为何,伊芙突然嗤笑了一声,那声笑容中明显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纤细的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掐住了伊芙的脖子,白的表情有点狰狞,紫色的眼睛中满是怒火。

伊芙痛苦地皱着眉头,双手握住掐着她脖子的右手,艰难地说道:“真是……可笑,你……真的……都……不在意?”

“哼。”

白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伊芙,但掐着她的右手稍微松开了点,让伊芙能够正常呼吸、说活。

“不是吗?那为什么听到‘亚斯维塔’就会变得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你知道那个姓氏承载的意义吗?你知道我是如何看着他们死去的吗?你不知道!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冷嘲热讽!”

嗤笑再次爬上了伊芙的脸颊。

“对,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比不上菲尔·爱杰尔特的!”

伊芙刚说完就有点后悔,巨大的力道从白纤细的右手上传来,她这才想起自己身前坐着的是第四真祖,她只要动真格,自己恐怕就得交待在这里了。

但还好,白还是有点理智的,她并没有自己掐死伊芙,而是用右手将伊芙狠狠地摔到一旁的书堆里。

伊芙咬紧牙关忍耐着自己身体的疼痛感,从那堆书里摇晃着站了起来。

“菲尔·爱杰尔特,她就只是个愚昧无知的家伙而已。”

“对,她是愚昧无知,她是笨蛋,所以不懂得沉湎于过去,她没有像你一样把这些岁月都活在了狗身上,她只会一往无前,不会被已经逝去了的东西过度苦恼。”

“……”

伊芙拖着疲累的身体,走到白身旁,再次坐在了她身旁,不过她的椅子已经摇摇欲坠了。

“呐……你知道蕾林她怎么想的吗?”

不等白回答,伊芙继续说道:“蕾林啊,已经向血神祈祷过无数次你平安无事了,她啊……对我说,她已经无法接受再次失去了,我和你已经成为了她最后的希冀。”

不过很快伊芙又嗤笑了一声。

“艾格尼斯·亚斯维塔!你敢承认自己已经从过去的梦魇中醒来了吗?你不敢!因为你还活在那个梦魇中!”

“我真为蕾林感到悲哀和不值,她心中一直装着你,但你呢?依旧沉湎与过去,像个垂死之人般燃烧着自己那无法焕发出生机的心灵。我想你也明白,失去生命力的你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伊芙冷哼了一声。

“抢走朔罗?这么幼稚的言语完全不像出自“贤者”之口,骗骗菲尔那种笨蛋也就罢了,但你想通过这个幼稚的谎言欺骗所有人?不可能的!那只是你的对外的借口而已,你想要在朔罗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好让蕾林在失去自己后依旧能够在朔罗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不让她因为失去自己而过度悲伤,去做傻事而已。”

伊芙说完后,沉默了几分钟,然后摇晃着自己疼痛的身躯,从椅子上站起来,背对白说道:“我走了……抱歉,说了这么多让你不开心的话。”

“……”

白依旧看着书,沉默着一言不发。

伊芙摇晃着狼狈的身体,渐渐离开白......不过,很快她又回来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露出一个苦笑。

“那个……话说怎么出去……”

“……”

白依旧向伊芙招了招手,让她来到自己身旁,然后……一个狠狠的肘击直接打在了她脑袋上。

“卧槽……”

刚说完卧槽,伊芙就晕了过去……也离开了“德尔瓦洛之书架”这个空间。

混沌的空间内就只剩下白一人,她看似看着身前的那本书,但思绪已经跑到了千里之外……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尽管很明白伊芙说的是正确的,但心中某个地方还是在止不住的枯萎……

“白”只不过是艾格尼斯的面具而已,或者说只是艾格尼斯的一张遮光布,遮住她脸上、她心上那丑陋的伤口,艾格尼斯依旧活着,也正是那颗心灵渐渐枯萎的元凶……

艾格尼斯本应该随着亚斯维塔的姓氏消失而消逝,但……她依旧汲取着她的生命力,活在白的心中。

她需要时间……无论是作为“白”重生,还是作为“艾格尼斯”死亡,她都需要时间。

如今的她难以做出抉择……

伊芙的话语只是让她思考,让她在悲痛的事情发生之前做出抉择而已。这个抉择在伊芙看来简单无比……一边是象征着自己未来的“白”一边是象征的过去的“艾格尼斯”,谁都会选择未来,而不会拘泥于过去。

但她不能……所以她需要时间来进行选择。

……

伊芙在大图书馆缓缓醒来,发现两双如同宝石般璀璨的蓝色眸子正担心地盯着自己,她摇晃着脑袋从微凉的大理石地面站起来,然后揉了揉自己的后背,不禁抱怨道:“下手真狠啊……疼死老子了。下次打死我也不当知心姐姐了。不过装完逼就跑还是那么刺激啊……话又说回来,这好感度是提升了还是下降了?算了,管他的呢。”

她当然是用中文说出了这一长串的话,于是身前的安东尼和奥菲利亚都露出了一脸迷茫的表情。

“天使姐姐在说什么?神国语吗?”

安东尼扇扑扑的眼睛对伊芙口中的语言充满了兴趣。

伊芙摸了摸安东尼的小脑袋,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但心里已经带着满满的恶意盘算着让安东尼感受一下中文是多么难学了。

“不是神国语哦?是中文,安东尼有兴趣的话可以让神父叔叔教你。”

“嗯,安东尼一定要学,听起来好好听。”

伊芙成功的坑掉梵蒂冈的一个花朵后,看向依旧担心着她的奥菲利亚。

“没事,刚刚回来的路上稍微出了点意外,现在并无大碍。”

伊芙向奥菲利亚解释道,令奥菲利亚眼中的担心稍稍褪去。

“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去附近的宾馆找我,另外我的手机是……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顶着萝莉的外表与奥菲利亚交换联系方式后,伊芙再次摸了摸小安东尼的头。

“姐姐不是天使,是伊芙,要记住是伊芙哦,另外姐姐是吸血鬼哦。”

“嗯,伊芙姐姐。”

小安东尼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伊芙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待伊芙走远后,大图书馆的某个书架后……

现任教宗大人拉斐尔·迪·埃斯波西托,鬼鬼祟祟地从书架后走出来,装作光明正大的样子走到奥菲利亚身前,不待奥菲利亚行礼,他就装作不认识伊芙的问道:“刚刚那位美丽的小姐奥菲利亚你认识吗?”

奥菲利亚一愣,蓝色的眼中全是疑问,她完全搞不清教宗大人为什么这个时间段会出现在大图书馆。

“嗯…...刚刚才认识吧,她自称自己是吸血鬼,但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呢。”

拉斐尔装作严肃地点点头。

“既然是吸血鬼,那就有必要监视了,她刚刚给了你联系方式吧,奥菲利亚。”

“……但她是朋友啊,也没有干什么坏事,为什么要监视她?”

奥菲利亚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经,但又说不出来,本能的反感将手机号码交给教宗。

“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将联系方式交给我保管。”

“……”

奥菲利亚的少女心终于发挥了作用,她也意识到了今天的教宗大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平时那双温和如玉的蓝色眼睛现在满是期盼,她估计……

“教宗大人喜欢伊芙?”

“……”

教宗大人脸上的表情一僵,满脸“正气”突然垮了下来,一副有求于人可怜兮兮的表情。

“奥菲利亚,千万别说啊,快把联系方式交给我。”

“……”

奥菲利亚脸上明显全是拒绝,她淡淡地看了眼有求于人节操丧失的教宗大人,吐出了对拉斐尔造成成吨伤害的词。

“萝莉控。”

“……”

最后可怜的教宗大人依旧没有得到梦寐以求的联系方,还被奥菲利亚认定为可怕的“萝莉控”。

……

伊芙回到宾馆,敲了敲菲尔的房门,早已回来的菲尔果然打开了房门,放伊芙进来。

伊芙进入房间后发现菲尔这厮早就打开了自带的笔记本,连着wifi看着新番。

“你还真是闲得蛋疼啊。”

伊芙凑上去看了眼,发现这货还在追着某个基番“黎明的智天使”。而且正好,这番还是描叙吸血鬼和人类相爱相杀的故事。

“又是镜贵之的作品,你不觉得他的作品里总会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基情味道吗?”

“我想想……《史诗中的勇者史诗》、《天魔白兔》……”

“莱拉和西昂……大兔与月光……”

伊芙斜了斜眼,耸耸肩插话说道:“别想了,承认这个事实吧,镜贵之就是个死基佬。”

“……”

菲尔一副“无言以对”的表情看着伊芙。

“另外第一真祖大人你对这里面的吸血鬼有啥看法吗?不觉得第三始祖的身板和您一样吗?”

“呵呵,设定上又是人类快灭亡了,你知道人类是有多难以灭亡吗?生命力简直和小强一样。”

“卧槽,你对这报复社会的想法实施过行动?我告诉你,我叫来教皇分分钟让你见圣光。”

菲尔伸出右脚狠狠地踩了一下伊芙的左脚,让她捂着左脚在房间里疼得像个跳蚤般不停地跳动。

“滚,傻叉才会想要灭亡人类,这可不是动漫,这个世界人类其实强大到你难以想象,而且活到现在的血族智商都还过关。”

伊芙正好提到动画里的第三始祖,想起她身旁的那整体不明的宠物,不禁向菲尔问道:“话说你有翅膀吗?”

菲尔被伊芙的话说得一愣,然后她点了点头。

“还真是教科书般的吸血鬼设定啊……话说,要不拿出来看看?”

“滚,我可不能展开翅膀,否则不光是梵蒂冈、周围的城市也会遭殃。你就当这是大招,平时处于CD状态不能用。”

伊芙一下子躺倒床上抱着枕头看着菲尔,发出嘲讽般“唉~~”的悠长叹息声。

“没正事就给我滚回自己的房间,我懒得理你了。”

“无聊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吸血鬼什么的夜猫子晚上精神最好了。”

菲尔盯着屏幕,缓缓的对伊芙吐槽道:“说得好像你每天晚上不睡觉似的,明明是个血族,却还喜欢睡觉,真是浪费时间。”

“是是,第一真祖大人,你那几张睡颜照和几十张Cosplay照片还被我藏在手机里呢,信不信我分分钟上传到网上,让全世界的萝莉控求种子。”

“……”

菲尔转过椅子,一脸“我特么要干死你”的表情看着躺在床上露出愉悦表情的伊芙。

“给我删掉!”

“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菲尔愤愤地咬着嘴唇,狠狠地扑向抱着枕头的伊芙,想要搜出她口袋里的手机。

伊芙轻笑了一声,翻身躲过了菲尔的扑击,但脖子上挂着的某个物体从她胸口里掉出来,狠狠地撞在床角,发出清脆的响声。

菲尔看着那条银白色的奇异项链,微微一愣,不禁说道:“你…..还带着啊。”

伊芙也是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胸口前那条银白色月牙十字架,嘴角露出一丝想要逗弄她的笑容。

“本来想去当了当零花钱的,但最近不缺钱,所以就留在身旁提升我的装逼值咯。”

“…...你知道那条项链的来历吗?”

菲尔玩偶般的脸颊上没有露出一丝恼意,她眼中带着一丝悲伤看着伊芙胸口前那银月十字架。

“朔罗你知道这条十字架原主是谁吗?”

“不是你吗?”

菲尔摇了摇头。

“尤里西斯十五世。”

“……”

“他在晚年时送给我的,当初我以为这条项链只有单纯的纪念意义,但现在我可不这么认为了。”

菲尔走到自己的电脑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了卢西亚诺给她的遗物。

打开朴素的木盒,露出木盒内其貌不扬的黑色小方块。

“上面有个凹陷的插槽。”

菲尔将黑色的小方块有插槽的那一方转到伊芙眼前,伊芙拿起自己胸口前的银色十字架,疑惑地看了眼十字架,然后紧盯着那凹陷的插槽。

“当时我也想了会这东西的钥匙在哪,一时糊涂忘了你脖子上的这根项链,我还以为是现任教宗的锅。”

“......”

伊芙双手绕到后颈,取下银色的项链,递到菲尔手中。

“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装的什么逼。”

“......以为人家跟你一样,成天像个熊孩子只会吐槽装逼啊。”

菲尔吐槽了一句,然后将银色的十字架插入凹槽中,微微旋转九十度......

伊芙诧异地看着先代传奇教皇的遗物在菲尔手中渐渐融化,在菲尔手中消散.......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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