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利亚女王的话,让在场很多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女王即位以来,努力整军经武,想要北伐魔族,此事虽然没有传大,但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也总是有的。
但……这一句话,也让除了我以为的众人都开始猜测,这个女王难道是真的想要和平。
英格丽也愣了一下,这个问题的分量太重,即使是她这样的个性,也不敢胡乱回答,怕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遗憾。
但我等了五六秒,发现她身后没有动静,她的两名同伴未有表态,这种表现,只能解释成默许,英格丽也就只能以自己的风格来回答了。
“什么叫和平?和平纯系于耐心与野心的角力,两方之间的冲突,只有其中一方被打趴,才能开始讨论和平,你们想要谈和,是已经准备好要趴下了?还是要亮出能打趴我们的本事来?”
英格丽说完以后,可能以为奥菲利亚女王必会翻脸动手,后却见她反应不大,仍坐在原处,显得有些惊愕。
而此时,奥菲利亚女王则转头向我说道:
“如何?听见了吧?这就是你想听见的东西吗?或者说,这就是你想让本女王听见的东西?
南与北、人与魔之间,绝无转圜,必须要誓死一战,这哪还用你说?”
“这个……如果我说,这是我预期之内会听到的东西,却不是我想听到的东西,就不知道你是否信我了?”
我笑得很苦,我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明白,甚至也没人会信,但一切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我……真的只是想要过一段和平日子而已。无奈,这个世界的国家外忧内患实在太多,虽然时间不长,但现在我毕竟也算是帝党那边的人,适当的提醒一下上面的人注意外敌,也是有必要的。
我想,也没有几个人在自己的国家沦陷之后,还能安心种田的吧。
“加里,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蒂法尼安慰我道:
“北地魔族与我们的冲突,不是一朝一夕形成,虽然现在已经休战了数十年,但以前也经历过非常惨烈的战斗。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本就不可能和我们和平共处啊。”
“没错,你说得对,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不过……”
我耸耸肩,苦笑道:
“就只是想试试看,明知道不可能,每次看到机会,还是想试看看,就像那些屡戒不掉,总是手痒的赌徒……”
“赌徒?加里,你是什么东西上瘾戒不掉呢?我……听得不太懂。”
蒂法尼侧着头,思索我话中的意思,也等着我解答。
但我除了苦笑,却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一切未必只能走上战争这个结果。
据我对北地魔族的研究来看,英格丽的态度虽然强硬,问题是北地的现实,其实容不得她如此强硬。
因为现今主宰北地的各魔族联盟,内中存有很多分歧,有誓要杀尽人类的强硬派、与人类共存善处的温和派,还有根本就不想与外界接触,整天不知所谓的莫名其妙派。
如果能见缝插针,利用各部族之间的分歧,一一分化,北地各魔族的联合战力将大打折扣……
如果我指出这一点,便可以大杀英格丽的气焰,然后再坐下来谈,谋求更好的出路……
很可惜,光从在场各人表现的态度看来,就算我指出这些,并且发挥辩才,驳倒英格丽,那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现在的局势,根本没有和平谈判的空间,北地联盟盛气凌人,想要诉诸一战,解决问题;
南方这边,奥菲利亚女王同样是想打,可是她周围的人只想趁机打她,或是趁着两虎相争的时候,坐收渔利。
我微觉得有些气馁,与其说这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不如说这才是最合理正确的结果,我为着事情完全照自己预期发展,不可能的尝试又一次失败而暗暗叹息。
而就在这时,却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那是一名本来在周围负责警戒的帝国军官,颤抖着声音,道:
“陛下,那……那片雾墙……变得很薄,像是快要散去了……”
天色已晚,在这节骨眼上,雾忽然散去,这种意外变化可不是什么好事,在这里的人都不笨,嗅得出这里头的危险气息。
然而,话说回头,雾散开了这点小事,就把此人吓得脸色苍白,帝国军人几时如此没用了?
“还……还有……那些魔法师也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奥菲利亚女王也终于坐不住了,她霍地站起,朝众人看了一眼,道:
“旅行团从现在起宣告解散,有兴趣一探究竟的便跟上来,没兴趣的……爱上哪就上哪去吧!”
抛下这一句,奥菲利亚女王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对于三名北地人士,她看也不看一眼,更没说要怎么处置。
以一个女王而言,这样是有些不妥,但她又怎会在意这许多?而她一起身,我跟梅薇恩、戴维德等人也跟着起来,随着她一同走向薄雾之墙。
【魔灵教】众人估计本来是预备隔岸观火,可是蒂法尼的反应太快,一早就跟在我的身边,与我走在一起,还被那些帝国军官簇拥在中心,【魔灵教】众想拦都没有办法拦。
最要命的是,她还回头对那些魔灵教徒说了一句,
“你们别跟上来,前头恐怕有危险,我要陪着加里共患难,你们就待在外头,千万别过来,否则碰到什么危险就糟了。”
听小公主这么说,那些【魔灵教】众哪里还坐得住?
尤金纵然无奈,也只得叫上人马起身跟上。
帝国、【魔灵教】这两方的人马都动了,还在原地对着篝火的,就只有北地三人组。
我暗暗留意后方对话,只听英格丽说:
“我们就不必跟上了吧?埃蒂丝又不在这里,我们白吃白喝占足便宜就够了,犯不着还和这些人类傻鸟去冒险,你们……”
话没说完,孔巴拉就站了起来,手放胸口,沉声道:“吃一条鱼,回报一筐鱼,兽族武者的尊严,绝不白吃白喝。”
“所以你要进去瞧瞧?我**的武者尊严,掠夺打劫就可以,白吃白喝不行?你们这些野兽脑袋里,除了屎之外,到底还装些什么啊?”
“兽、兽族武者自尊自豪,我等……”
孔巴拉极力想辩白,但他身旁的观察者却不想浪费时间,霍地站起,穿戴盔甲的巨硕身躯,直直朝着我们众人前进的方向走去,孔巴拉二话不说,跟着同伴的脚步冲上去,就只剩英格丽一个,脸色奇差地慢慢起身。
“……有时还真是受不了,这些野蛮东西没一个肯用脑的,下辈子真想生在什么高智能国度……”——
华尔森林大探险的第二阶段,打从一开始就迷雾笼罩,正如那名军官的回报,原本遮蔽森林的白雾,正在迅速淡化,露出了往前的路径,但本来该在这里的几名魔法师却不见了,不仅如此,连那些做菜的厨师,甚至他们烧烤烹煮的工具,全都不翼而飞,失踪不见。
“奇怪,这些人到哪里去了?”
戴维德急急命手下找寻,对此,我也是觉得奇怪。
那些人与自己近在咫尺,却忽然失踪,不管是被生擒或杀死,我竟浑无所觉,这实在荒唐透顶,如果藏在森林中的敌人,真有这能耐,那这威胁实在太大了。
而这时,一直低头思索着的奥菲利亚女王便开了口。
“你们……饿不饿?”
这个问题让我们有些一头雾水,明明才刚刚吃完没多久,又全是肉食,消化都来不及,哪可能饿得这么快?
如果发问者是老人痴呆,那不足为奇,但奥菲利亚女王要得老人痴呆,估计起码是四十年以后的事……
既然不可能是痴呆,这么问必有缘故,所有人里头竟是蒂法尼的反应最快,一下失声叫道:“难道……所有的这些,全都是……幻觉?”
蒂法尼的这个想法,把包括我在内的现场众人震得不轻。
虽然我立刻发现有其可能性,但真要把此事变为可能,把我们这几十号人全都拉入幻觉迷梦当中,这其中所需要的幻术技巧、通天手段,怎么想就怎么惊人。
幻术的最高境界,是化虚为实,刚刚所接触、感觉到的人们,还有吃下肚的美味,每一样都活灵活现,无比真实,要说这些都是集体幻觉,实在让人怎么都难以置信,回想起来,都感觉不出有哪里是幻觉,这确实已是幻术的最高境界。
我道:“蒂法尼,幻术是精神魔法这一派的,你应该也懂得使用幻术,你能分辨出刚刚那些是不是幻觉吗?”
蒂法尼摇了摇头,道:“不能,从刚刚到现在,我什么异常也没感觉到,甚至到现在都不能肯定是否真中了幻术。
但如果料得没错,这一定是结合了特殊地理环境,营造出来的超大型磁场结界,在这范围内,幻术藉着地气、地磁,千百倍增强,超越平常的合理范畴,能做到一些玄之又玄的效果……”
“那岂不是……”
我虽然听得一知半解,却也马上联想到,照蒂法尼所说,只要身在华尔森林之内,就会被这个磁场结界所影响,受到幻术迷障。
一切所见、所闻、所感,全都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觉,那种人此刻的处境,实在超级危险,哪怕实力再高,若遭受幻觉控制,出手都只会是自相残杀,这根本就是团队战力的大坟场。
为了要求证,有人提出要回去看看,刚才的篝火旁是否仍有烧烤痕迹,但这个建议才刚提出,马上就被蒂法尼否决,因为如果魔法师、厨师都是幻觉,就算篝火边仍有烧烤的痕迹,也不代表众人此刻没有被幻觉影响。
仿佛有意要印证这个猜测,蓦地,森林之中景色大变,我们所有人先是感到一股莫名悸动穿透身体,似是某种魔力波动。
而一道强光自林间深处生出,迅速由远而近,眨眼间便到面前,透体穿过,这道光芒非常耀眼,逼近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完全笼罩整座森林的光华,想躲想逃都找不到地方。
强光透体穿过的瞬间,就算闪躲不及,我们在场众人也纷纷催起了魔力防护罩,只是这股强光非常怪异,没有造成半点伤害,还给予我们一种平和安宁的感觉,像是被暖洋洋的日光照射,通体舒泰,连戒备之心都生不出来。
强光扫过整片森林,当强光消失后,我们众人回复视力,眼中所看见的,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崭新世界,树林整个不一样了,顶上横生的枝叶,尽是金银之色,前方一条笔直的林间小路,明明是陆地,却绽开朵朵莲花铺满路,放眼望去,一片祥和清静,哪里有半点妖氛邪祟?
“这……”戴维德瞠目结舌,道:“这就是极乐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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