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大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挑在这个地方跟你见面?这里可是全机构唯一的监控死角。当然,这也并非偶然。我也是花了很多时间和脑力,充分利用特别行动官的权限,并冒了极大的风险才制造出了这个监控死角的啊。巧合的是,不,这一定是上帝的眷顾——不知为何,今天控制系统还解除了对你这个适格者应受的特别监控指令,换了以往,若是带你走非指定路线,控制系统一定会报警的。而今天你被解除了特别监控指令,只要你的两个向导不主动反馈,控制系统会把你的动向视为正常。而你的两个向导,对我的指令又有必须服从的义务。真是天助我也啊。再教你一个有用的知识吧——大人的世界可是很危险的啊。”汉斯笑出了声,甚至笑出了眼泪。他仰头又灌了两杯香槟入腹。
莱恩轻叹一口气,她明白那所谓的巧合也好上帝眷顾也罢是怎么回事:因为她今天去了小安东尼教授的办公室。那里是全机构最机密的地方,即使是控制系统也没有权限对那里进行监控。所以,小安东尼教授才以最高权限解除了她身上的特别监控指令。
“你到底是什么人?”莱恩问道。她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如果这里真的是监控死角的话,那自己现在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纯人类在义体人面前,可能连鱼肉都算不上。
“我是什么人?我是汉斯啊,机构特别行动官!你也可以叫我汉斯少校。哦,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对了,香槟。我还没告诉你香槟的另一个名字呢。说服之酒。没错,香槟又被叫做说服之酒。你看,多么美妙的名字啊。正适合此时来品不是吗?”汉斯笑着说道。
莱恩不作声色,她假意听着汉斯的话语,实则不断的在观察着房间。所谓的监控死角,一定是通过某些手段来达成的。莱恩认为,要实现监控死角,要么是对控制系统本身作了手脚,要么就是对房间作了手脚来避开控制系统的监控。可真的有什么办法能对那高级的可谓是万能的控制系统本身做什么手脚吗?如果真有这种办法,恐怕那人的智慧要高于小安东尼教授了吧。这多少有些天方夜谭。更有可能的情况是,这个房间被作了手脚。因此,莱恩在寻找着蛛丝马迹。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说服之酒是此时最恰当的美酒吧。因为,你即将死在这里。而我,会说服你安心的去死。你的死亡是为了人类崇高的事业。如同那个少年的死亡一样。”汉斯不停的说着。他神色飞舞,表情张扬,像是在做着市长的就职演说。
“什么!难道,是你......也对……在那架运输机上有权限篡改机器人核心程序的也只有你了。我为什么之前都没想到......你这个混蛋。”莱恩生气的说道。她真的生气了。碧绿的眸子中闪烁着怒意,双拳握紧,颤抖不止。
“是的,修改EVE-07核心程序的就是我。她是个伟大的机器人,为人类的事业奉献上了自己的一切。但,这都怪你啊。要不是你擅自救了那个少年,让他就那么被蛇毒杀死的话,EVE-07就不会牺牲了。只要没了那个少年,你就会跟计划的那样,死在古代遗迹中,那接下来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你,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啊。”汉斯表情变得阴冷,他说着审判般的话语。
“你.....原来,你就是出卖那次绝密任务的奸细......”莱恩此时才终于知道真相。这一切都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在沙漠中多次保护她,对她百般照料的人,竟就是想要致她于死地的奸细。她颤抖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别着急啊小公主,我们有的是时间。”汉斯端起已盛满的酒杯,细细品了一口,笑着说道,“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必须要改变。”
“改变?”
“是的,改变!这个被阿克西斯统治的世界,这个被拟态体霸占的世界,这个人类如同牛羊一样被圈养的世界,需要一场革命。这么多年以来,我们屈服于暴政,为了活下去而屈从阿克西斯的种种暴行。你知道吗?只要生在中央国,那就注定一生不用工作,不用担心会被饿死,不用担心会被冻死,因为他们有六个国家的供奉。只要生在中央国,那么他们就只需要担心明天的天气适不适合野餐,今天的打扮会不会不适合交际......与此同时,六国里成千上万的义体人冒着生命危险在工作着,为了能让这架国家机器运转正常,为了能填饱自己的肚子,他们每天从事着本应由机器去完成的高危工作,一干就是最少十四个小时。而这些义体人,一旦受了伤,如果出不起维修钱,他们就会被扔进城市燃烧炉,就像不可回收垃圾一样。这样的世界,难道不需要改变吗?幸运的是,我们得到了改变世界的机会和力量。革命正在酝酿中,只要你死了,只要你们这些古代兵器适格者死了,一场必将改变世界的革命将会燃烧这个腐朽的世界!”汉斯慷慨激昂的演讲让他自己都有些陶醉了。
“你们?你的目标不止我一人?”
“没错,我会很快就让那些与你同病相怜的可怜人陪你上路的。”
“......同病相怜么......在我看来,你与你嘴里所说的中央国的人并没有区别。不,你比他们更恶劣。你喝着香槟,坐着贵重红木,而你得到这些靠的是背叛。”莱恩在拖延时间,并分散汉斯的注意力。她的目光在某个墙角凝聚,似是有所发现。
“放肆!我怎么可能与那些猪一样。我是汉斯,我为人类崇高的事业付出了一切,我得到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报酬。”汉斯大怒道。
“你付出了什么?无非是当个出卖灵魂的叛徒罢了。”莱恩笑道。满眼尽是藐视之色。她已发现生机。她必须活着离开这里,向机构告发这个叛徒,为哈伦报仇。
“小公主,你比我想象的更冥顽不灵,试着说服你接受死亡是我不对。没有必要再跟你费口舌,送你上路才是我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情。”
汉斯站立起身子,仰头又是一杯酒入腹。
空酒杯被他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杯脚应声折断。
他挪步靠近莱恩,像是捕食的北极熊。他伸出右手,握成半箍型。手掌停在莱恩脖颈前,只听他带着醉腔的说道:“现在,我代表全人类对你执行死刑。你还有什么话想对世界说的吗——反正你也没有朋友。或许我能帮你向世界转达。”
莱恩微笑,摇了摇头。绽开在她苍白却绝美的脸庞上的那抹笑容之花,并不含一丝绝望。
莱恩的笑容让汉斯感到不快,他不禁咋舌,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凭什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旧人类在现在的局面下还能如此淡定?自己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她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她看我的神情为何像是同情?汉斯脑海中浮现一个个疑问。但他并没有停下执刑的手。
战斗型义体人的握力非比寻常。他们大多能轻易握碎岩石。握碎一个纯人类少女的脖颈,可谓不费吹灰之力。
汉斯右手的指尖,触碰到了莱恩白嫩的脖颈肌肤。他在想象着莱恩被自己犹如老虎钳的手掌拧断脖子的场景——少女口吐鲜血而死的样子,一定很美。
“汉斯,你知道吗?机器人这种东西啊,真是这个时代最美妙的发明了。”最后的最后,莱恩微笑着如此说道。语气颇有模仿汉斯的嫌疑,这让汉斯感到无比恼火。但这似乎就是莱恩的目的,她又继续说道:“义体人也好,世界上其他的野生动物也罢,比起机器人的生命力来,真的没法相提并论呀。所谓的机器人啊,就是身体被砍断,脸部被烧毁,只要电子脑尚存,内置能源没有耗尽,他们就不会死。当遇到绝境时,根据机器人三大定律第三条的约定,他们会尽可能的保护自己。为了节约能源,以争取获救的希望,他们会进入‘假死’状态。但即使是进入假死状态的机器人,他们仍旧会维持电子脑最低效率的运行,因为在遵循第三条定律前,他们还必须绝对服从三大定律的第一条。”
“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机器人?你的两个机器人向导是不可能擅自进入这个房间,他们帮不了你。”汉斯一头雾水的说道。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将死的少女,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如此淡定的跟自己说什么机器人三大定律。
汉斯眯起眼,带着疑问仔细的观察起莱恩。他发现莱恩正睁着碧绿的眼睛看着自己,像是在对他说,你这个笨蛋,肯定不知道机器人三大定律第一条是什么。他心里一毛,暗想:“机器人三大定律的第一条,好像是这么说的:‘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坐视人类受到伤害。’可这跟现在的局面有何干系?这小丫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莱恩向后小退了一步,又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反应过来吗?给你个忠告吧,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将这里变成监控死角的,但以后找根据地,还是先打扫打扫卫生吧。所以说不爱干净有时候可是致命的啊。”
话语至此,汉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转身,脸色大变。他看到,那具破损到只剩半截身子的机器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启动了——虽然残破到那种程度的他连想坐立起来都不可能,但他毕竟还是启动了。为了保护莱恩——他视线范围内的人类,他用尽了自己仅存的最后一点能源——有蓝色光芒从他银色的钢铁骨架额头中央位置亮起。这星星点点随时都会熄灭的亮光,足已拯救莱恩。因为,那意味着他在发送求救信号。包含着刚才汉斯和莱恩之间所有对话的录音信息,求救信号被发送向了控制系统总端口。
“糟了……”汉斯面如死灰。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他没有时间去作出任何应对举措。
下一个瞬间,房间内灯光熄灭,同时,无数道高压电弧在汉斯身上炸开,场面堪比节日庆典,一时间房间里浓烟四起,火光四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汉斯就被超高压电流击穿全身。他翻着白眼倒在地上,显然是失去了意识。很直观的就可以看到,他身上多处被烧毁,尤其是他最自豪的可机械化双腿,此时已然尽数熔化成铁水,在地面上汩汩流淌。能够将强化型纳米材料在瞬间熔化到这副摸样,方才电击的强度简直匪夷所思。
汉斯作为战斗强化型义体人,可谓是天生的杀器,但他并不是不死之身,尤其是对对于义体人了如指掌的控制系统来说,击败处于封闭狭隘的房间里且毫无防备的汉斯,就好比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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