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月历三零一年秋,大陆上的萧瑟之意渐浓。
在西海边上,强盛无比的阿拉贡被教廷赐予“帝国”的封号,成为了自神圣帝国分裂之后,大陆上首个实行帝制的国家。其后,阿拉贡帝国以神授之名,召集从属国,海运重兵,向东南边的异教徒发动了圣战。
在北边,冰洋沿岸的丹雅人为了重建卡尔玛联盟,调集了数百艘战舰封锁了斯卡洛内海,在军事和外交上不断对半岛展开压迫,战事一触即发。
大陆中部,自从神圣帝国分裂,皇帝封号悬空已有三百年。近年来,安鲁尔王国逐渐崛起,其雄心昭然若揭,旧帝国境内各诸侯早就有了防备之心,私底下暗流涌动,已然达成了共同对抗安鲁尔的共识。
为此,安鲁尔王国实行了远交近攻之策,试图交好南部的若林王国。两国本为宿敌,但当下局势风云诡变,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敌人会转变为朋友。
而此时此刻,坐在马车里的爱琳,正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心不在焉地听着亚尼斯对大陆局势的介绍。
商人所讲的那些事,对她而言,听起来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离开无名小镇,已经有好几天了,商队走走停停,差不多到达了摩维亚公国的边境。其间途径了好几个镇子,似乎均比最初的无名小镇富庶一些。
车窗外面,是一片广阔的原野,天色渐渐变暗,无尽的黄昏在天地间笼罩而来。距离安鲁尔王国还有半天行程,看样子要在野地里露宿一晚了。
相比最初的兴奋感,此时的爱琳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茫然无措。
几天前,当亚尼斯商人再度光临小教堂,提出要带爱琳离开的时候,她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同意了下来。
毕竟,镇子里的生活太过平静而枯燥,有机会的话,她自然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这几天的见闻,让她充分地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地方,都和她印象中贫弱的中世纪十分类似。
况且,她也从神父的口中得知了,那位茜丝雅娜小姐的出生国在南方,而商队现在的前行方向却是往北——这也是她心情低落的缘由。
趁着夕阳还停留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商队找了个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搭建帐篷,准备歇息。亚尼斯带着爱琳走在临时营地之间,一边巡查情况,一边向爱琳介绍手下的伙计们。
留意到爱琳的精神似乎不太好,亚尼斯问她:“是不是坐车太累了?”
“不是。”对于商人亚尼斯,爱琳的心底还有着说不上是敬畏还是讨厌的感觉,尽管这几天下来,她确实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关心和重视。这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还送了她不少漂亮的衣服。
可惜的是,还没有适应女孩子身份的爱琳,并没有因此而高兴起来。
走到营地边沿,只见十几个雇来的佣兵正坐在篝火边上休息,看到两人,只有一位头领模样的男子过来打招呼。
男子拍了拍亚尼斯的肩膀,说道:“这半年来,连一次强盗都遇不上,再这样下去,我的刀子可要生锈了。”
“这不更好?我看你的手底下有好几个新手,要是不小心折损了,你会心疼死的吧?”听亚尼斯的语气,似乎和对方颇为熟稔的样子。
佣兵头子嘿嘿一笑:“小家伙们不见点血,也成不了大器。”说着,他眼珠子一转,凑近问道:“兄弟这次亲自出马,收获看起来挺不错的吧?”
亚尼斯点头微笑道:“老兄放心,按照惯例,给你们酬劳会再加三成。”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佣兵头子的脸上露出了欣然之色,又和亚尼斯应酬了几句,便回到了手下中间。不过,走开前他望了爱琳一眼,眼神颇为微妙。
爱琳泛起了不舒服的感觉,便听亚尼斯在边上说道:“他叫柯尔,是那伙佣兵的头子,我们的商队走东南线的时候,一般都会雇佣他和他的手下。”
“嗯。”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一个半月,爱琳也能听懂这些简单的话语了。
亚尼斯一边走,一边向爱琳传授行商的经验:“东边的战事起来之后,商路又要中断不知道多久。所以,这次进购的来自东方的货品,会囤积一段时间再出售,不久就会有数十倍的利润。”
“奇货可居?”在开口对话方面,爱琳还不是很熟练,因而她用的都是相对简单的表述。
亚尼斯点了点头,又缓缓说道:“想要成为成功的商人,在于三点,一是灵通的讯息,二是善于发现的眼光……你知道我这一趟行程下来,最有价值的发现是什么吗?”
爱琳顿住脚步,静静地看着亚尼斯,等待商人接下来的话。
亚尼斯的嘴角露出了不可捉摸的微笑:“你知道答案的。”
“我……么?”不确定地问了句,爱琳又马上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并不这么觉得。”
“对付你这个年纪的女孩,许多人会试图施舍恩泽。可对于聪明人,我更倾向于开诚布公。”亚尼斯习惯性地从怀起取出了烟斗,点起之后,放到嘴边抽了一口,“要听听我的理由吗?”
“嗯。”直到这时,爱琳依然不能确定,跟随亚尼斯离开镇子,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抉择。
“绘画的才能只是表象。”亚尼斯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将爱琳看穿一般,“更重要的是,隐藏在这个才能背后,关于你的身份的巨大秘密。”
有些凌冽的晚风刮过身侧,爱琳一时闭上眼睛,只觉寒意渗骨。
“放心,我不会以任何形式来强迫你说出来,以后也不会试图利用你的身份。回到加里宁之后,我只会对外界宣传你是我的养女。”
可是,自己实际上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无足轻重的灵魂。
爱琳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神情。因为商人的话,她思索起了之前一直被忽略的一个问题——
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有着一头特殊的栗色头发,肌肤白皙而细腻,看起一点都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的女孩,莫非真有不同寻常的背景?
倘若站在落难贵族的立场上,听到商人要收自己为养女的话,最有可能的反应,会是生气,还是庆幸?
可是,按照自己先前的表现,这个时候太过刻意的话,反而会令人生疑吧?
看到爱琳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模样,亚尼斯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终于,爱琳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她在商人眼里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女孩”这个事实,便决定放弃掩饰,做回本来的自己。她睁开眼睛,眸中有些黯淡,低声说道:“或许,我会让你失望吧。”
亚尼斯微微一愣,声音稍微沉了下来:“想要成为成功的商人,第三点在于,是否甘冒风险,面对未知的挑战。”顿了顿,他的语气便缓和了一些:“本来想迟点再给你的,不过看你的样子……”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样物件,在爱琳诧异的视线中,说道:“甲级魔晶驱动,七种稀有金属炼成,纯手工雕制,威力足以击穿墙壁……”
有些熟悉的台词,令爱琳怔了一怔。亚尼斯微微一笑,郑重地将小巧的枪支交到她的手上:“它的寿命,取决于你怎么使用……”
和上次被戏弄时的手感不同,沉甸甸的分量分外踏实。
“这次是真的。”她轻声说道。
“当然。”亚尼斯点了点头,看一眼昏沉的天色,说道,“不过,现在内置的魔力不足,等我们回去了再让你试用吧……我们先去填点肚子。”
“嗯。”爱琳点了点头,小心地将手枪收进怀里,跟随亚尼斯返回。这份踏实的手感,让她重新燃起了精神。
不管如何,茜丝雅娜……暂时就以见到你为目标吧!
(PS:自订封面已经出来,原图放在“作品相关”处,有爱自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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