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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入者

闯入者

阿贝尔.弗雷德就像感到口渴一般感到无聊。

布莱克曾经提醒他那些蛮夷青年的骚扰(布莱克称之为冒险),那才让他觉得城门口的守夜不一定那样无聊,他打算用几句蹩脚的迈尔斯方言和那群来犯的小伙子谈谈天,唱唱他即兴编的小调,若卡尔允许(当然不被允许)他还想偷来那胖老头的手风琴在这高高的城门上拉上一曲,兴许能与那群少年交上朋友。可那群蛮夷青年就像和他作对似的,连续几晚都没个动静,其他守城的士兵只说这是好事,布莱克到说这有些奇怪,阿贝尔半开玩笑地提议渡过沙漠去蛮族的营地里看个究竟,而布莱克指责他是幻想家,他上翘的嘴角证明他把阿贝尔话中认真的一半也当作玩笑话来听。

他略带愧疚的想起了迈尔斯的女孩们,他声称爱她们,为她们写情歌,只要那些女孩不让他觉得乏味,他能在几分钟里写一打出来,旋律和节奏绝不重样,可现在他还没有和任何一个钻进被窝里,就已经厌倦了她们。与一种人的初次接触总能燃烧他的激情,可没什么人能在时间的流逝下保持那种激情,他无法承受乏味和重复,那会浇熄他。

他用口哨吹起自己十岁时第一次钢琴演出时压轴曲目的旋律,那是他第一部用心创作的歌曲,一首慢节奏的曲调,模仿缪亚的日常情景,也是那次演出里他唯一的原创,演奏过程中他发现观众的反应明显不比他演奏古代大师们的作品反响来的激烈,他愤怒,在最后几个即兴改编的音节里这愤怒达到了至高点,那些以砸坏钢琴为目的的重音和试图弹断琴弦的速度却反而让他收获了漫长的掌声,他气的扭头就走。

“把你的愤怒从音乐中拿走,阿贝尔。”他的导师沃尔维希.路德在后台那样对他说。

“您说我的曲子是一部杰作。”阿贝尔压制着他的恼怒,“可是他们并不那么觉得。”

“是的。”这位近盲的老音乐家轻抚着阿贝尔的脑袋,“而你就错在想要取悦穿袍子和丝绸的家伙。”

布莱克向西蒙娜形容那晚的阿贝尔,他说他看上去经历了一次死亡。

不久后,年迈的音乐家因仆人的不慎导致他从高高的窗台上坠落,而阿贝尔不再摸钢琴或他早早学会的提琴,他喜欢上了那些富人们所看不起的乐器,酒馆里的小伙子都能耍的手风琴或叫花子随身带着拿出来解闷的口琴成了他的最爱,他还把口哨当作一种乐器,甚至写过一段有数页的乐谱并吹给布莱克听。

“这是一部协奏曲的雏形。”阿贝尔向布莱克炫耀说,“它将以口哨作为独奏乐器。”

“希望独奏乐器不会被周围的管弦乐淹没。”布莱克打趣说。

“没错!现在若演出这部曲子,他会被淹没!”阿贝尔声音坚硬而认真,布莱克感觉阿贝尔那里有一股烈火,被自己的话粹出的烈火燃烧了起来,“它现在一定会被淹没,可是我...我为未来谱写旋律,而不是那群穿袍子和丝绸的人!”

“我真想看到那个未来。”布莱克站起来,用朋友而不是主仆的礼仪行了礼,周遭是树林,每一棵树都好像为这一幕挺立起来。

一颗石子跃入阿贝尔的眼帘,那石子不大,在他眼前却正好盖住那残缺的月亮,这颗石子把他从往日中带回,树木变成了茫茫沙漠,布莱克此时在熟睡,而他——阿贝尔.弗雷德在守夜保证没有蛮夷来犯。“这块石子是否算得上来犯”他想。

这一小块石子并不至于让人疼痛,可足矣让人警惕起来,他正起身子,旁边的士兵们看着开小差的弗雷德,早就不在乎那边沙漠的情况,这会看他起身也不过认为他躺久了想站起来歇息一下,没有动静,阿贝尔把那块石子往一个鼾声如雷的士兵身上丢过去,这石子确实太小太轻了,那家伙依然沉在自己的美梦里。

阿贝尔从城门上面望下去,残破的月亮并没有损害月光的明亮,满地的沙尘被照得惨白,阿贝尔不曾见过这样的奇景,他脑子里生出一段旋律,不自觉得用口哨吹出来,他环顾四周,那石头是从哪来的呢?那小小的石子,是被谁扔上这高高的城墙的?他仔细环顾城门四周,他看到一处黑点,那处黑点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痕迹,在白色的统治下色彩失去了他的原则,黄色的沙子成了白色,而那条痕迹他无法分辨,因为在他眼里只能觉得是凄惨的纯黑色。他仔细观察那个黑点,它的轮廓慢慢曝露出来,是一个人,年轻人,非我族类,他拿过手边的弓,从箭篓里拿出一支箭,可他冷静下来,他发现那青年身上有不少伤口。多处已经化脓,似乎在奔走的途中还添了新的伤口,他是光脚的,脚上布满了水泡,他惊讶自己竟然能在这样的黑夜中看清楚一个人,他没有时间质疑自己是否看清楚了他,那位青年也发现了阿贝尔,用祈求的眼神盯着他,他的眼眶是干的,可投射到阿贝尔眼里他似乎有了眼泪,阿贝尔示意两个在玩牌的士兵过来。

“下面有个伤员,开门让他进来。”

他们两个小步子迈过来,像他一样伸出头看。

“是蛮夷!”

“受伤了?怎么回事。”

“别罗嗦!赶紧放他进来。”阿贝尔焦急地说。

“附近没有别人吗?”

“没有!”

“不能放他进来,万一是圈...”

“别罗嗦了!我命令你开门!”弗雷德说。

两位士兵允命,跟着阿贝尔下到城门口,打开门,把那位青年拖了进来,他身上的脓液和创口比阿贝尔刚刚看到的更多,脚底磨出来的水泡有不少又被磨破了,阿贝尔来不及向米诺通知,就叫来最好的军医赫尔曼为他治疗,在那之前阿贝尔守在他身边,用他仅有的一些医疗知识为青年处理伤口。

“保持清醒,朋友,医生很快就到。”

青年嘴里喃喃自语的样子,他听不懂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阿贝尔急切地用他蹩脚的迈尔斯语问他?

“你出了什么问题吗?你的名字是什么?”他颤抖着询问。

他好像听懂了,嘴唇轻轻的晃动,发出如空气般飘忽又似无处不在的声音,阿贝尔听清了,也听懂了,那是他的名字。

“你叫潘?很好,潘,坚持住,潘。”他不自觉地说出了蒂尼亚语,好像那位青年听得懂蒂尼亚语。他摇动潘的身体,让他清醒,又撕下一块青年身上的衣物,堵住正在流血的伤口,他流的汗似乎比伤者流得更多。残缺的月亮挂在天上,它似乎与一切无关,只因无聊而散播他的光亮。

老赫尔曼在月光下喘着粗气赶到了这里,救下了潘的性命,阿贝尔命令士兵明早把事情告诉卡尔和布莱克,然后沙尘之中,他永远用不光的经历,在此刻消耗殆尽,而他微笑着,就在沙尘、风与月光的怀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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