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颅骨是人体最坚硬的部位之一，但它终归是由钙组成的。子弹脱膛时所附带的初速度能轻松地给它钻出一个眼，并且在搅烂对方脑组织的同时终结这场争斗。
胜利与赵息仅距一指，但可惜的是他没来得及扣下扳机。
越新在那一刹那闪电般探出了手，在抓住了赵息的手腕后便向上猛地一抬，黑洞洞的枪口便被他强行调转了方向。
“果然用枪来对付罪使根本行不通。”赵息心里不由得暗骂了一句。
而就在此时，紧抓着他腕部的手掌猛地发力，暴涨起来的力道一点点地挤压着关节处的骨肉，从中压榨出来的疼痛令赵息也咬紧了牙关——原本他以为对方准备用技巧缴械，没想到越新居然想直接捏碎他的手腕。
尽管此刻赵息处于危机之中，但狰狞的神情却不由得从他的脸上缓缓绽开。
虽说握枪的那只手不能用了，但握刀的这只还可以用呢。
在察觉到对方意图的瞬间，赵息反手便一刀刺向了对方的腹部，并且异常熟练地朝着上方划出了长长的一刀——这一刀的目的是为了破开对方的腹腔，让内脏顺着伤口滑出。
但很遗憾的是，在刀尖触碰到对方腹部的那一刻，赵息就察觉到了那怪异的手感，而在将对方的衣服用刀挑开一个长缝后，他才看清了一切：对方衣服下居然还穿着一套用防割布料缝纫的背心！
第一刀虽然成功的刺了进去，但后面重点的那一刀由于防割布料的缘故没能成功，最终只割破了对方的外套。
像是恼羞成怒了一般，赵息在此刻居然犹如疯了一般持刀冲着对方的身上胡乱挥舞起来，刀尖一次次的划过那防割背心，最终也不过留下了一条条白色的刀痕。
见此越新也并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加剧了自己手中的力道，嘎吱嘎吱的骨碎声在两人之间回响，赵息的手腕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内扭曲成了诡异的角度，枪也早就脱离了掌心，混杂着汩汩的血水一同坠落到地面上。
而就当越新准备正式发起进攻时，赵息却忽然放弃了进攻腹部的打算，随后猛地调转了方向，冲着越新的手腕刺去。
越新自然不会呆呆地注视下去，他在赵息刚出手的时候便想要伸手去拦，可谁料到对方这一刀居然是一个假动作，在他出售的瞬间，赵息居然拿自己的脑袋狠狠地赏了他一记头槌。
对准头部的这一击重击对双方都造成了脑震荡的效果，一时间越新和赵息的视线都模糊起来，如果忽视掉后者那鲜血淋漓的腕部，两人有那么一瞬间看上去像是两个牵手跳舞的醉汉。
可剧痛却在此刻先一步地唤醒了赵息，不等越新完全清醒过来，赵息再一次持刀刺向越新的手腕！
刀尖在半秒内挑掉了他的手筋，接着伴随着一声闷响，刀身顺势捅进了他臂骨间的空隙，最后赵息顺着刀刃的方向猛地往回一扯！
连带着手腕，越新的手掌被一刀裂开！
他的食指和无名指之间此刻正夹着一道长达几十公分的伤口，断面处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白骨与血肉的微微颤动，小半个手掌已经被完全切除了神经，此刻正无力地耷拉着，鲜血像是泉水般从那伤口涌出，顺着小指的指尖滴落了下来。
成功脱出的赵息比起越新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左手已经完全废了，越新那强悍的腕力在几秒内便将他的手腕关节给捏成了烂泥。
伤口的痛楚同时点燃了双方的愤怒。
越新的喉咙深处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他第一次正眼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个敌人，而赵息此时此刻也在用着同样的眼神与其对视。
☆
清冽的刀光切开了眼前那块黑布的一角，而从那破洞之中并没有显露出皮肤，而是涌出了无数的刀剑。
为了避免无谓的受伤，上杉芽衣不得不收刀后退，而紧接着那裹着一身黑袍的沙赫娜娜便在半空中再次发起了反击。
与赵息和越新的战场不同，两位使者间的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她们被下达的命令都是针对敌方使者而行动，这一战中只要一方获得了胜利，还在僵持中的罪使那边就会得到大力援助。
按理说沙赫娜娜解决上杉芽衣应该不是个问题，毕竟两个使者的能力偏向就有着极大的不同，也正因如此后者被交付的任务只是拖延时间，但……实际上战斗的状况却很出人意料。
沙赫娜娜的能力固然棘手，但上杉芽衣居然发挥出了越新意料之外的战斗力。
持刀而战的上杉芽衣在步法上颇有大师风范，这个平日里就是晒晒太阳的白发小姑娘一出手便是要命的杀招！依靠着单纯的剑技，握着一把冷兵器的她硬是在前期将沙赫娜娜给压制了下来！如果不是舍弃了一只小臂，沙赫娜娜甚至感觉自己有可能在战斗前三十秒便被斩杀。
时间已经被对方拖延得够久了，沙赫娜娜也知道自己的主人陷入了劣势，必须赶快解决战斗才行——她决定下一次攻击便要取对方的性命。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上杉芽衣似乎也感觉到了对方那突然不同寻常的气势，她握紧了那刀身已经伤痕累累的打刀，往胸腔中压下了一口气。
而在那股气息吐出的瞬间，上杉芽衣脚下猛地蹬地，依靠着特殊的技巧，这股力从双脚顺着下半身延展到上半身，居然在一刹那夺得了先机！上杉芽衣驱力持刀，往敌人的方向直冲而去。
而沙赫娜娜却并没有闪躲，只是脸色一瞬间惨白了几秒，随后套在她身上的那层黑袍被其下的一阵热浪热浪泛起，映入上杉芽衣眼帘的是无数黑洞洞的枪口，以及暴雨般密集的弹幕。
这是孤掷一注的战术。沙赫娜娜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全力启动了自己的能力，这期间她没有办法移动，而在将自己的四肢躯干尽数转化为各式枪械后，它们齐齐开火的瞬间甚至能达到巡洋舰上的防空机枪那样的火力！
而这种火力的代价也不一般。枪械中所使用的弹药需要用她的血来制造，在开火之后，即使沙赫娜娜立刻恢复原状，她也不得不陷入严重的大失血中。
最关键的是，在她的血肉与内脏全部变为枪械后，能够维持清醒的大脑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维持这种状态的时间超过十五秒便会让她陷入半昏迷的休克，三十秒便会因为缺血而导致脑死亡。
不过好在有着黑袍的遮挡，上杉芽衣自然看不见她的这些细微动作，伴随着无数扳机的扣响，数百枚子弹从枪膛中尽数脱出！澎湃的热浪也随之喷涌而出，强大的后坐力让沙赫娜娜都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可上杉芽衣并没有停下来，她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一样，踩着灵巧的步子，以牺牲部分肢体为代价，持刀直刺沙赫娜娜的脑门。
无论沙赫娜娜怎么使用能力变更肢体形态，大脑都是不能动的，而上杉芽衣的目标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摧毁对方的脑组织。
刀尖在抵上沙赫娜娜的脑门时发出了一道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那是沙赫娜娜使用能力硬化了颅骨和头皮，这是她在进入休克状态前做的最后的防护。
之前的弹幕虽然没有一口气干掉上杉芽衣，但还是有一部分子弹嵌入了对方的身体，她现在必须要击中精神将那些子弹重新转化为血液，最终从内部杀死对方。
但她唯一算错的似乎是上杉芽衣那一刀的力度。
刀尖仅仅是在接触到她额头的瞬间停滞了一瞬，随后便以不可阻挡的势头直刺了下去！冰冷的刀刃成功地刺进了对方的大脑，上杉芽衣怒吼着扭动刀柄，想要搅烂沙赫娜娜的脑浆。
在被刺中的瞬间，脑袋似乎也清醒了一瞬的沙赫娜娜破釜沉舟般地发起了反击。
能力的操控在此刻变得格外顺手，子弹在一刹那便化为血液强硬地涌入了对方的各个主要血管，并且直接以极高的速度抵达了上杉芽衣的头颅。
在上杉芽衣怒吼的那几秒内，数千根细小的钢针在她颅骨里纷纷炸开，像是在其中绽放了一朵冰冷的铁色烟花。
而在发动了这次反击之后，没来得及索求时间修复身体的沙赫娜娜也因为脑死亡而退场，七窍流血的上杉芽衣则双腿一歪，整个人顺着对方身体上的枪口滑下，脑袋无力地垂在了对方那曾经是躯干的位置上。
最后的使者之间的战斗落下帷幕，她们居然是以同归于尽告终。
双方的身影也在这白色的空间内渐渐淡去，最终消失不见，就像是本来就不存在于这里一般。
☆
赵息与越新二人若是依照各自原本的人生轨迹走，他们一生说不定都不会有机会见面，更别提什么恩仇了，但此刻却只因站在了这个地方，就必须有一人死去。
在这种时候理性大概才是真正的负担吧。
事情发展到这种无可挽回的地步了，还不如让杀意和愤怒完全支配自己的大脑，在此时此刻，这种纯粹恶意的情感或许才是驱使身体行动的最好燃料。
从昏厥中回过神来的越新攥紧了仅剩的那只左拳，赵息则把右手的刀狠狠地握紧。
他们两人都曾经掌控着各种各样超越常识的能力与武器，但没想到最终的一战中居然会依靠着最原始的拳头和冷兵器来进行战斗。双方怒吼着扭打在了一起，赵息像是疯了一样地用刀捅向对方的腹部，越新也不甘示弱地挥舞着拳头反击。
地面上血水蔓延着，怒吼声里夹杂着难听咒骂，体面之类的东西早就被抛之脑后，招数也在此刻变得毫无意义，一时间失去平衡的两人像是醉汉般滚在地上厮打在了一起。他们同时榨干全身的力气去狠狠地揍对方的面门，用手肘去猛击对方的肋骨，用膝盖去狠撞对方的跨部。
此刻他们能倚仗的只有对痛苦的忍耐力和从心底里榨出来的那股子狠劲，双方都不介意拿任何东西当做武器，赵息用牙咬烂了越新的一只耳朵，越新用指甲几乎撕裂掉了赵息的眼角，赵息用断手的小臂狠狠的捅向越新的面门，越新则拔起那插在自己肋下的刀反手刺进了赵息的大腿……
这是最原始的战斗，双方都不介意用更下作的手段给对方造成更大的伤害，唯一的一把冷兵器在缠斗中顺着血水划出，此时此刻双方都空手作战，但那下手的凶狠程度却只增不减。
这样的战斗持续了将近一分钟之久，最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顶着重拳接连反击的越新似乎是由于神志不清而泄了劲，可这一瞬间却被赵息逮住了机会，后者当机立断，立刻恶狠狠地用一击头槌便把越新给撞回了地面上。
骑坐在对方身上的赵息懒得说一句废话，用着自己那已经暴露出白骨的右手死死地掐住了越新的脖子，另一只残缺的左手——或者说是仅剩的左小臂——则全力殴打着那尚在眩晕中的脸。
每一击重击都是靠着小臂的断面进行的，血和骨渣一次次地涂满了越新的脸，后者一开始还尝试着起身，但每当他要起来时，迎接他的便又是赵息的一击头槌。
赵息紧咬着的牙关渗出血来，他咒骂着挥拳，每一击都倾尽全力，清脆的骨裂声从他左小臂处传来，他已经分辨不出来那究竟是自己臂骨断裂的声音，还是对方面骨碎裂的声音了。
但那是什么都不重要，他只需要挥舞着手臂一直砸下去就够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息才从那着了魔一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看着那早已分辨不出原貌的、曾经被称作“越新脑袋”的部位，又看了看自己那因为用力过度而磨损掉的半个小臂，不由得陷入了呆滞之中。
七名【适格者】……终于仅剩他一人了。
赵息怔怔地转头看了一眼，他和敌人战斗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那地上到处都是的、不规则的斑驳血迹看上去像是一种古怪的涂鸦，在这白色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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