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颇有年份的电视机机壳上积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屏幕上偶尔闪过的两朵雪花让人不禁担心这老古董会不会突然炸掉。但对于这么一个颇有年份的小店,倒是一种异样的情趣,昭和年代风的布置和悠扬的萨克斯声交相辉映,让人随之心情荡漾。
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电视机中传出清晰而端正的女声:
“国际简讯,今日摩纳哥公国发生了大量爆炸,其中历史悠久的蒙特卡洛赌场受损最为严重,目前死伤人数正在统计,保守估计已达到百人以上,中东某恐怖组织宣称对此事负责,由于死伤者中部分为各界的知名人士,现在各国正对此展开调查……”
像是当这新闻不存在一样,靠在吧台上的两人各干各的,丝毫未受影响。
上杉诚用手举起桌前的印着展翅丹顶鹤的白色清酒瓶,略微晃晃,感受出其中的残余后象征性地到了一杯进通体黑青的酒碗中。
酒液与碗底荡出一阵悦耳的流水声,在到达碗身三分之二的时候便停了动作,接着熟门熟路地将其推向一旁的少女。
“……您这是?”上杉芽衣不解地看着他。
“正宗的日本清酒,我说正宗,准没错。”上杉诚轻笑了声,用黑色漆筷将面前黑底红盘里的花生米夹起了一粒,送进了嘴中。
两人现在在某个靠街的居酒屋中,居酒屋的老板是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精巧而不失淡雅的妆容和成熟妩媚的气质让人一见便难以忘怀。这也是这个怀旧气息浓厚的小店无论何时都聚集着不少年轻客人的原因。
而无论来多少人来店内消遣,却没有一人能坐上老板娘特设的贵宾席——那是台旁一个普通的凳子,但每当有人上座时便会被老板娘婉拒。
也有老顾客鼓起勇气前去过问,却只得到了对方轻轻地泯然一笑。
在吧台上那个永远静默的小角落,每天早上客人们能看到有一朵娇艳欲滴的金盏菊静静躺在那儿。
于是这又成了这条街上继“老板娘多少岁”“老板娘结没结婚”后最热门的第三个话题“送花的人是谁”。
而今天店内虽清冷异常,但那贵宾席却坐上了来路不明的一位客人,而他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时髦的少女。
老板娘今日严阵以待,她身着着修身的红色和服,如血般深沉的红色上纹着各式娇艳的花朵,盛服出迎的老板娘俨然犹如上战场的战士般严谨认真,精巧的妆容若出门绝对能轻而易举地吸引别人的注视。
但上杉诚却镇定如常,因为他瞎了。
“少主,请问今日光临小店有何吩咐?”老板娘笑脸盈盈,出口惊人。眯起来的眼睛却藏不住那瘆人的精光,她无视了一旁的上杉芽衣坐在了被称作“少主”的靠边。
难道是主人之前的下属么?的确,也有罪使依靠普通人建立情报网……
端着酒碗的上杉芽衣一边饮下温热的酒液一边大胆地猜想着对方的身份。
“小舞,都是自己人,无需拘谨。”上杉诚虽然看不到,但是能嗅到那扑面而来的花香犹如侵略一般地冲淡了自己身上的烟草味,极为高调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上杉诚!”
突然提高的音量把上杉芽衣吓了一跳,刚刚进嘴的清酒差点卡在了嗓子里,一时间店内的气氛变得极为尴尬。
喊出对方全名后的被称作“舞”的老板娘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加热烈,“来我这喝酒可以,不过喝完这酒就给我滚蛋,天天送花就能完事了?一来就包场,少!主!您面子还真大啊!”
“少主”两字说出来的时候,发言人还格外加重了语气,说不出有多嘲讽,但那张脸上笑吟吟的样子却衬得她十分欠打。
不过上杉诚看不到。
毕竟他瞎了。
“……别这么不近人情嘛?”上杉诚摇了摇头,有些尴尬地说,“小舞你还是保持淑女模样比较可爱哦。”
“可爱你个头,都快奔三的人了嘴还不老实!”舞盯着上杉诚看了几秒后泄气地往后随意一靠,带着滑轮的座椅也随着往后滑了一段距离,待她定下后,便熟门熟路地从衣袖的暗兜里掏出盒装火柴,接着从一旁的桌子上捡了盒抽剩一半的七星香烟,顿了顿后,打出一根对着对方问,“来一根?”
“不了,比起七星那种口味,我更喜欢这个。”上杉诚拍了拍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布包。
“FUCK!眼睛都瞎了,鼻子到是灵了不少啊?”舞骂骂咧咧地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后顿时精神焕发,她对着一旁的烟灰缸弹弹烟灰后,语气轻快地说,“喝完酒就滚吧,老娘不想见到你。”
随后看了一眼在他身边紧张得绷直了身体的上杉芽衣,嘲笑一般地补充说,
“换新欢了?小姑娘长得很不错嘛?”
“……仆人而已。”上杉诚简单地回答,给自己慢慢地斟上一杯酒后不急不缓地饮下。
“来我这个小破地方秀恩爱喽?”舞毫不讲理地追击。
“哈哈。”上杉诚低声笑了笑,继续给自己斟酒,然后一饮而尽。
一瓶清酒的量真的很少,不费多长时间便被上杉诚一人饮尽,而这这厮在喝完最后一滴后却像个老流氓一样用筷子敲起了酒瓶要求再来一瓶再来一瓶再来一瓶!
“闹够了没有!”舞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拍了一下桌面,白色的小瓷瓶和黑青色的小瓷碗被震得乱颤,摇晃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是啊,也闹够了。”上杉诚站起身,白色的衬衣随着他的动作窸窣作响。
这个回答把对方堵得那叫一个措不及防,她目瞪口呆地目送对方被那个女孩牵着往大门的方向走。
皮鞋与实木地板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扎耳。
在触碰到把手前的瞬间,上杉诚突然停住了脚步,用着一种劝导小孩子的语气循循善诱般说,“我记得小舞你以前是不抽烟的吧?”
“咳咳!”后者似乎是被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呛住了,离别的那股气氛瞬间化为乌有。
“少抽烟,对身体不好。”上杉诚发出爽朗的笑声,迈开步子离开居酒屋后,门板与门沿擦出嘎吱一声响,只留下了那个盛装的女人坐在那椅子上发呆。
香烟燃烧的雾气缭绕她身边,不知多久过去了,当燃烧到灼手的时候她才因为吃痛而回过神来,那副悠然自得的成熟老板娘姿态犹如丢盔卸甲般消失无踪。
她颤抖着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连烟头掉到自己日常勤于清理的地板上也不为所动。烫出来的黑色痕迹是没法消除了,要知道平时要是有客人这么做她早就送客了。
今天的她却无心顾及这些日常琐事,突然,川元舞仰起头沉闷地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狠狠地将那股惆怅的郁气一口气吐了出来——这样她才忍住了嗓子那快要憋不住的哭腔。
他真的瞎了啊。
再也看不到我了。
无论我再怎么打扮,再怎么漂亮,他都再也看不到了。
她扯了一下自己和服的裙角,自嘲一般地笑了一声。
“川元舞啊,你真是个笨蛋啊。”
还是没能传达出自己的心意,还是没能……
门板突然传来了短促的敲门声,失魂落魄的川元舞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也不顾及什么礼数便大步走了过去,开门的一瞬间,对方热情洋溢地发话了:
“您好,夕月鲜花店为您服务,这是您今天的金盏菊……小姐?您没事了吧?”
是啊,他怎么会回来呢?自己那副模样,他又怎么会回来呢?
“小姐!您别哭啊!”
咦?我哭了吗?
川元舞用手摸摸自己的眼角,那冰凉的液体……是泪水吗?不,不会的。一定是下雨了,那是雨水……我川元舞,怎么会为那种男人而流泪!
绝不会!
但为什么。
今天看到他离去的背影时,却总感觉有种……再也看不到他的感觉呢?
居酒屋的二楼,川元舞的房间内,一个古朴的小木盒中,一朵朵美丽的金盏菊被压制成了精美的标本,完好地保存在那个小木盒里,散发着淡淡的芳香。
—
跟在上杉诚身后的芽衣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好奇,他们换了假证件乘车数日到这个地方,莫非就是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喝杯酒么?
“主人,她到底是?”上杉芽衣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驻足。
“……曾经的未婚妻吧。”上杉诚也驻足,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踌躇了一会后磨磨蹭蹭地回应,“家族的婚姻而已,不过我们小时候关系到是蛮好的,虽说出了我那事就没联系了……当然,婚事也吹了。毕竟对方只看重了我的地位而已,想攀高枝啊……”
“但是与婚事无关,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上杉诚将手从自己使者的掌心里挣出,在人流中自言自语,“之前见面的时候那孩子都不会吸烟呢。”
“不过这次见面我就放心多了,她也变成了成熟的孩子了呢。”
“还是‘孩子’么?”上杉芽衣罕见地动容了,莫名地感慨。
“……还是‘孩子’啊。”上杉诚笑着点了点头,一只手拿着修长的黑色布袋,将其当拐杖一般杵在地上,身子挺立得像一棵笔直的松。
“使者小姐,我要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自己的存在会被抹除吧?”
“是的。”上杉芽衣点点头。
“到时候有关于我的一切都会无形消失吧?”上杉诚微笑着,稍微倾下头,语气温和。
“你是要寻死么?”上杉芽衣约摸能猜到主人想干什么了。
“我只是想看到莲花冰而已。”上杉诚低声说,不知是在对女孩解释,还是对自己开脱。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
纷纷扬扬的白色雪花自天空落下,掉落在这座冰冷的钢铁都市里,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人流之中。
存在的抹除,会不会像这雪花一样呢?
那倒也不错啊。
上杉诚哆嗦了一下,凭感觉牵上了芽衣的手,两人之间再无一句交流,默默地往目标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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