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
净收眼底的,是令人从心底里感到恐惧的漆黑。
但就是这样的黑暗。
也能让他能感受到自己思念的,逝去已久的死者的爱意。
徐徐寒气从衣服间的空隙涌入,刺骨的冰冷则让他一直保持着高度的清醒——
必须要保持着清醒才行,眼前的情况可不同寻常。
这又是第几天了?
记忆混杂着暧昧的味道。
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在这个布置简洁的和风房间里,龙鬼相搏的浮世绘被挂在墙壁上,其下的插花隐隐透出一股禅意,角落的熏炉里燃烧着檀香,淡淡的香气顺着炉口升起,传统的日式榻榻米覆盖在地板上,两人席地而坐。
保持着正坐姿势的年轻男子名为上杉诚,而他的正对面,像是要和体格壮实的他相对应一般,端坐在那里的是一位娇小的少女。
华丽而又不失典雅的青色振袖和服与少女不俗的容颜搭配起来倒颇有几分姿色,如雪般的白色长发披在她身后,而脸边垂下的一撮发梢则被她用食指卷来卷去,而红眸则一直在盯着这个“瞎了眼”的日本人。
两人之间,是一份较为丰盛的传统和式早餐。
用料丰富且讲究的味增汤在红底的黑碗里升腾着热乎的白气,一旁的白色花纹瓷碗则被晶莹饱满的白米饭填出了一座小山,方形盘子上的则是被煎好的三文鱼,被煎至金黄的鱼皮与盘子角落作为蘸料的山药泥在颜色上形成了一种巧妙的反差,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洁白的冷豆腐被切成了一整个方块被安置在黑色方盘的正中央,以甜酱油为底味的秘制酱料淋在上面后为其添了几种别样的风味,巧手腌渍的胡萝卜干,海带,青瓜和梅子在另外一个花朵形的青瓷盘中排成一排……
这份精致的早餐完全当得起“赏心悦目”四个字。
但人有两个,早餐却只有一份。
早餐是面对着男人而排放的,但配置的餐具却被少女握着。
上杉诚没有出声的意思,而对面的白发少女也没有下筷子的意思——
“上杉诚。”罪五十七语气也终于从几天前的“不耐烦”到了现在的“无可奈何”。
“恩?”男人的回答虽然只有一声,却饱含着胜利者的得意。
“你不饿么?”
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怼住,逻辑方面不能自己的上杉诚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比起这个问题,你不该说点其他的东西么?”
“……契约后还这么闲着不做事真的没关系么?”罪五十七端坐在那里,用筷子精细地拆分着煎鱼,接着夹起一块入口大小的鱼肉向上杉诚的嘴送去,“张嘴,啊——”
身为盲人的上杉诚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自己使者的服务。
“你的伪名我已经想好了。”上杉诚出言破掉“自己闲着不做事”这个论点,“芽衣怎么样?”
“……真是恶趣味!”罪五十七闻言冷笑了一下,“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嫁为人妇的妹妹么?”
“那当然。”上杉诚从衣袖里拿出海柳木制成的长烟斗,接着从羽织的内兜里掏出精细的小布袋,从中捻出一撮上好的烟草,轻轻地将其撒进斗钵。
明明是个盲人,明明吃饭都需要人喂,但是他却在烟草快要溢满钵面时正好停下,而手中捻着的烟草也正好用完——可见此人的熟练程度有多高。
明明那么年轻,却已经是一个老烟枪了啊。
“芽衣是那么好的女孩子,怎么能被那样一个俗人玷污……”他谈到自己挚爱的妹妹时,手指按压钵面上烟草的动作都温柔得像个孩子,第一层完成后,他又从布袋里捻出一把烟草……
“所以你就去把她的丈夫砍了?”罪五十七用着淡漠的语气唤醒尘封在他脑海里的记忆。
他笑了笑,继续揉洒烟草,但是按压时用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那又怎么了?”上杉诚从小布袋里捻出最后一把烟草,揉撒进斗钵中,溢满后,用着十足的气力按下,将表层压紧。
他用指头轻触了一下,感受到十足的“弹性”,不由得为自己的技艺得意地吹了个口哨。
“这对于你而言也是好事吧?不这样……你能找到我么?”上杉诚将长烟斗的烟嘴含住,从桌子上摸到火柴——家里的佣人知道他好着一口,所以火柴放置的位置都是固定不变的。
他擦燃火柴后,慢慢地点燃烟草外面边缘一圈,不多时,烟草便完全地燃烧起来——这种技术叫“修整烧”,有利于以后的烟草燃烧通畅。
“话是这么说,但你就从来没有后悔过么?”罪五十七一边收拾着餐具一边发问。
而回答她的则是上杉诚良久的缄默,以及一阵朦胧的灰白烟雾。
灰白色的烟雾中,是上杉诚阴晴不定的脸色。
“刚吃完早饭就吸烟不太好吧。”罪五十七——或许应该叫她上杉芽衣比较好。她收拾完餐具后,将其推至一边,继续和自己的契约者对话。
“不是说契约后身体不会再变化了么?”上杉诚抽了一口烟后对自家使者的关切嗤之以鼻。
“不是身体上。”上杉芽衣探过身子,用手指点了一下对方的脑袋,“是你的精神。”
“烟草,可是能让人倦怠的猛毒之一啊。”
“……我觉得你应该去世界戒烟组织找契约人,他们说不定会让你当个形象大使之类的。”上杉诚笑着挪揄。
上杉家是日本非常有名的黑道家族,而眼前这位,就是上杉家的少主,未来的当家人。
可惜这已经是历史了。
过去他过激的作风引起了家族内大部分人的不满,而那份“不满”也在当众他斩杀身为平民而入赘家族的妹夫时便升格为了“恼怒”!
家族为了压下这件事更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在之后的家族会议里,众人的弹劾让其走下了少主之位,而其也因为要避避风头,所以被安置到了北海道的家族分部里。
……这让上杉诚有一种被流放的感觉。
不过北海道支部的人倒是很识趣,并没有对自己多加刁难,给了自己一栋庭院和几个佣人,每个月打来的钱也够他日常开销。
并没有什么紧张感的上杉诚一直处于度假的状态不能自拔。
但这份“度假”的休闲却被几天前到来的一个使者打破了。
替代了某位侍女“存在”的上杉芽衣感受到了透过纸窗溢进的寒气,站起身,走到一旁暖气开启,不一会儿屋子里的温度便稳步上升起来,她的脸颊也随之渗出了密密的细汗。
“已经到了冬季了啊……”他放下烟斗,口里吐出灰白的烟雾,那烟雾看起来就像是燃烧生命而吐出的灰烬一般。
“是的。”上杉芽衣拿起盛满餐具的餐盘准备离开。
“我记得冬季的话,北海道东部的阿寒湖有一种叫做‘莲花冰’的景色?”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恰好是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双方都能听到的音量。
“神给我灌输的知识里并没有相关信息。”上杉芽衣摇了摇头,她不明白面前这位盲人为什么要谈到这个——就算是再好的美景又如何?反正你又看不见。
“严寒时,湖面上布满了像白色花朵般的白色冰霜,但是在太阳升起来后,随着温度的上升,这些花也会随之消融……”上杉诚自言自语一般,抽着烟斗,吞云吐雾。
“想不到您居然有如此雅兴。”上杉芽衣微笑着表达着自己的钦佩之情——但就算你描绘出来了那个画面,您也看不到啊。
“我妹妹和我说的,她很喜欢那个景色啊……可惜这辈子她都没见过。”上杉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淡褐色羽织。
见到他这般动静后,上杉芽衣终于发觉话题的走向开始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了。
“那么……您准备?”
“去看看吧。”上杉诚用手轻触着自己的眼睑——没想到自己最爱的妹妹居然会为了给丈夫报仇在自己的饭菜里下药……虽然自己很快就察觉到了,并未威胁到性命,但是眼睛却完全丧失了功能,在那之后自己最珍爱的妹妹似乎是怕追究责任,不久后便在自己的公寓里自尽身亡……
啊……愚蠢的妹妹,我怎么会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而生气呢?
你是我一直珍爱的宝贝啊。
就算是如今眼前的黑暗,我也能感受到你那深沉的爱啊。
毕竟这是你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芽衣,你就来当我的眼睛吧。”上杉诚伸展着身体,寂静的房间里回响着他伸展关节而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离开房间后,上杉芽衣心里五味陈杂。
冰冷的寒风卷着剔透的雪晶打在她的脸颊上,些许轻微的刺痛感过后便化为了点点水渍顺着曲线滴落到她的和服上。
犹如绸缎般柔顺的白色长发随着寒风微微晃荡,赤红的双眸注视着这个被白雪覆盖上浅浅一层的破败庭院,她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远处的国泰寺,僧人敲响了巨大的铜钟。
……如果没错的话,今天的这场雪,就是北海道的初雪吧?
【部分虚构,请勿追究太深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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