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
“咳咳……咳……咳咳……”
柳风从嘴巴里吐出一大堆泥沙,勉强支起身子,撑开眼皮,缓缓恢复意识。
夜空,明月,群星,黑漆漆的海面,咸咸的海风。
我这是在海边吗?
柳风用力晃了晃脑袋,却发现自己的身上、头发上都沾满了污泥,活脱脱的非洲野人。
他又看向不远处起伏不定的海面,若有所思。
我是被海浪卷到了陆上吗?可我之前不是被关进实验室的容器里吗?实验室哪去了?小静又哪去了?
无数个疑问在他的脑袋里打转,却得不到答案。
先四处走走吧,干坐着是没用的。
这一带似乎刚下过大雨,四处一片泥泞,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身,刚跨出一步,却一个踉跄跌个狗吃屎,又沾上一嘴泥巴。
呵,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吧?但顾不上这些了,我要快点找到小静。
不过话说回来,我的胸前怎么多出两团碍事的肿瘤啊?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真碍事。
柳风突然回想起那个张博士说过的话,心头骤然一沉。
难到说,我已经变异了?
是啊,在那种高剂量的辐射之下,不变异反而奇怪吧?
现在的我,胸前都长出了大号肿瘤,脸又变成了怎样的怪物模样?又有几成还像普通人类?
但是很快,柳风咬紧牙关,再次站起身。
不行,不管我现在的样子多像怪物,我也要找到妹妹!我承诺过会守护她的!
雨后的海滩泥泞不堪,他的每一步都深深陷下,再用力拔出,极为费力。
但他依然在努力行走着,试着寻找妹妹的痕迹。
可恶!已经走了这么远,为什么还看不到一个人影?别说人,连建筑物都没见到,我是被海浪冲到了某个无人的孤岛上吗?
饥饿和疲惫让柳风再次跌倒,躺在污浊的泥水之中仰望天空,大口喘息。
漫天繁星格外明亮,好似耸立在漆黑海面上一座座紧邻的灯塔,安静而肃穆。
印象里,只有远离城市的地区才能看到这样明亮的夜空。
还有一个金字塔形状的月亮,散发着诡异的浅浅白光,一圈一圈地缓缓自传中。
等等,月亮怎么会是这个形状?是我眼花了吗?还有,尘埃云怎么不见了?
由于核战争的缘故,天空被厚厚一层尘埃云覆盖,永远是灰蒙蒙的,根本看不见太阳月亮或者星星。
没想到尘埃云突然不见了,却多出个形状诡异的月亮,让柳风的心情越发不安。
我究竟昏迷了多久?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依然没人能回答他。
一阵喘息后,他恢复了一丝力气,挣扎着又要站起来。
虽然不知该往哪儿走,但起码要行动起来,留在这种空旷无人的海边是永远找不到妹妹的。
恰在这时,远处隐隐看见火把的微光,似乎离这里上百米的样子。
嗯?有人来了?
柳风大喜过望下意识想迎上去求助,却又很快停下脚步。
核战争后的世界早已不复曾经的光明,人心也随着太阳的隐去而变得阴暗。
何况他现在多半已经变成了怪物模样,来人究竟会选择善意地帮助他,还是把他绑去临管局换粮食?
想到这里,柳风的后背冒出冷汗。
可偏偏火光又是冲着这边过来的,海边又很空旷,贸然跑动会被对方立刻发现。
于是,他机智地眼睛一闭,躺在泥水中装死。
此刻的他浑身都是厚重的污泥,比黑人还黑人,与环境完美融为一体,若不认真看还真发现不了。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他还能听见来者的脚步声。
近了。
似乎有什么人就坐在他的旁边,一阵嚼东西和喝水的声音,然后是低沉的自言自语:“妈的,又被鼬鼠那小子给坑了,房子里外搜个遍,也没见到『那东西』,白白沾上两条人命。”
听声音似乎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随后,又是一阵喝水的声音。
“回去就找那小子算账。还好这次不是空手而归,这种货物带去奴隶市场一定能买个好价格。听说森林那头最近又发现不少太古遗物,找到一个就发大了,就怕碰到龙种……”
男人一边喝东西,一边低声絮絮叨叨,口音有些奇怪,似乎是哪个小城市的方言,好在大体能听懂。
可是柳风却听着是一头雾水。
太古遗物?龙种?奴隶市场?都是什么东西啊?
但从对话来看,这个男人可是刚刚沾上两条人命的狠角色,很可能是新闻里的『反叛组织』,还是别招惹为妙。
核冬天的到来导致食物日益短缺,政府的强制征兵也让许多人心生不满,民间诞生了许多反叛组织与政府对抗。这些组织潜伏在暗处,经常制造恐怖事件,弄得是人心惶惶。
想到这里,柳风更加谨慎,尽可能屏住呼吸,不发出任何声响。
反叛军可不比临管局的人来的可爱,还是别接触为妙,等他休息够了离开。
约莫一刻钟后,男人似乎休息够了,站起身准备离开。
柳风这头刚松一口气,两腿之间就被什么东西用力踩住。
妈耶!疼死我了!
成年男子的正常踩踏也有200公斤的力度,柳思月的面色瞬间涨红,闷哼一声,睁开眼睛——
同一时间,男人也发现了脚下不太对劲,似乎踩到了不像泥土也不像岩石的东西,下意识低头看去——
四目相对,天空中闪过一声闷雷,短暂照亮海滩。
男子的脸上布满唏嘘胡渣,鼻梁处横着一道深深的刀疤。
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刀疤男子的眼眸中迸出浓浓杀意,就要抽出腰间的佩刀。
柳风毕竟也受过军事训练,反应神速,迅速起身,抢先一步拔出佩刀。
锋利的刀刃闪烁着阴森寒芒,还有干涸的暗红色血渍。
可是接下来呢?
柳风毕竟从没上过真正的战场,还没有练就刚见面二话不说直接捅人的境界。
就是这短短半秒钟的迷茫,让他错过了杀掉敌人的绝佳机会。
失去贴身佩刀后,刀疤男立刻快速后退,放下肩头背着的蛇皮大口袋,并掏出里面的另一把佩刀,杀气腾腾地盯着他。
柳风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在不明白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直接捅死才是最保险的决策。
“你是谁?”刀疤男的喉头翻滚,声音低沉,“报上你的名号,是哪个仇家派来刺杀我的?我可以给你双倍的佣金。”
这个时候的柳风一身黑泥覆盖,犹如刚从沼泽里爬出来一样,确实看着挺吓人的。
柳风并不打算回答,因为他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杀意。
这肯定是个背负着累累血债的反叛军,根本没打算谈判,仅仅是要通过对话拖延时间,并试探对方的虚实。
这也是战场上的惯用小伎俩,假装对话让敌人分心,然后偷偷开冷枪。
柳风的判断并没有错,刀疤男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听到他的回答,长刀如疾风般猛然劈下。
好快的刀!
柳风还从没见过冷兵器高手,只觉得这一刀形如死神的镰刀,会将他直接一分为二。
恐惧,发自本能的恐惧,让他仓皇退步,却又因泥水湿滑而一屁股跌倒。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刀锋其实离她足足有半米远,根本伤不到他,不过是一下试探性的攻击。
“咯咯咯……这种菜鸟也敢来暗杀老子?”刀疤男露出狰狞的笑容,探出舌头舔舐刀刃,“你走吧,我从不杀你这种菜鸟。”
然而,柳风很清楚,这句话也是在骗人。
因为,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如果对方真要放他走,为什么眼中的杀意依然还在?
这是心理战。犹如战场上的『缴枪不杀』,其实缴不缴都照杀不误,这样喊话只是为了打击敌人士气、让敌人早点放弃抵抗。
如果他真的放下刀转身就跑,只会如猎物般被刀疤男从身后追赶,直至筋疲力尽,等待屠杀。
佯攻、心理战……刀疤男无疑是个老反抗军,从一开始就在盘算着如何杀掉柳风。
虽然没什么道理,但这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海滩。
唯有以命相搏,才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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