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消失殆尽吧！”
清冷得几乎不带有任何情感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犹如一只重锤子猛烈敲击到心头上，瞬间、我的神智也稍许清醒了些。
（不、不会吧！？）
瞳孔反馈给视网膜的那抹位于我胸前的一束银芒，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着我——自己的身体已被某支银剑刺穿了。
透过余光，我依稀能瞥见那张紧紧贴着我耳畔的苍白面颊，雪色披散的长发静静垂拂在我的肩上，樱唇翕合、随着她的一次次呼吸。
“这是……”茫茫然地，我想要提出一个疑问；然而就在嘴巴刚张开来、连话都只讲了两个字的时候——一双眼睛猛地一张。
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丝丝凉意正不断通过那截穿透我躯体的剑身进入到体内，没有一点间断的时间。由此看来，这只细剑的确刺穿了我，但为什么……
心下疑惑立刻变得更深起来。
“啧啧、你也不要再想着拖延时间了。”白发女子冷酷地朝我耳朵说道，似乎只是单纯地将我所要开口说话的意图归类到“拖延时间之举动”这一栏里。
“不是……”眼角一跳，我下意识便要解释。
“哦豁？你可知道，”她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不再给我发言的机会、冷言道，“在你的身体被这柄‘断罪剑，3974β型’给刺穿的那一秒，就注定是死亡的命运了？”
稍微停顿一下，她又在最后补充上几个字，“你这刻意伪装成小萝莉的——骇客程序！”咬牙，她说了出来、紧紧贴着我的耳朵，仿佛抱有深仇大恨般，而且、目标好像还是直指着我的？
……不对吧，骇客程序？什么和什么的、听都听不懂啊，拜托！！
我的身体狠狠抽搐一下。
“你……你你你、你才是什么骇客程序呢！”再不犹豫、忍无可忍地爆出这句话。
完全搞不懂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好不好，两人间理解的沟壑也太深了吧？！
“哼，还想狡辩是不是、不知名的骇客程序！”只是她却依旧像没听懂我所说的话那样，开口闭口就直接继续将我认定作那什么什么“骇客程序”，完全没有醒悟过来的迹象，一点都没有！甚至——是连那只磕压着我喉咙的手臂都更紧了一些。
我不禁再度被弄得咳嗽了一下。
……喂喂喂，这女人是不是脑子里破洞太大了啊？别告诉我你不需要用针线修补一下！
“那么——现在就开始裁决吧！”无法得知我此时此刻内心想法的她，就这样自顾自说着，语气之中有愈来愈激进的趋势。
我不禁心中暗叹一口气，目光则悄然降下一些，落在那截贯穿入我体内的银色精致细剑上，思绪万千。
唔，应该说这个情况是和先前那金属女音中所提到的“模拟主体”有关吗……
“开启吧，断罪——粉碎！！”倏地，在我思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大喝了一声。
喂，很吵诶；尤其是现在，你的嘴巴还离我耳朵那么近，一下子就用如此大的音量，我耳膜都差点被你震聋掉了啊喂！
心下烦躁归烦躁，视线中那截银色的纤长剑身也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而迅速发出了更加璀璨的光芒。一种银色光膜逐步地在剑身上形成，包裹于表面上，范围增大，有即将将整个剑身都围绕起来的趋势。
只是眼下我却并不该把注意力分出来放到这种事情上，并不是因为它无关紧要，而是——
“我说，你能不能停一下啊？”仅仅稍稍皱了一下眉头，我不耐烦地开口，同时也不再给予我身侧某个笨蛋白发女子讲话的机会，手忽然一动——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抓握住了那截，尚且还露出我胸口外的，几乎要完全被那新生成的银光覆盖的剑身。
就这样紧紧地，根本没有丝毫防护措施，赤手夺白刃。
“唔……！”见到了我作出这一出人意料举动的她，惊诧一声，连握住剑柄的那只手臂都颤动了下，“哈？你、你这是在自找死路是不是？！”
另我失望的是——她还没领会到我这个动作的用意，继续地坚持着她那固执的观点罢了，语气之中不开化的味道。
“不要以为……这样子就可以临死反扑了啊！”一边这样倔强不改地讲着，她的握剑之手也更紧了，银色的璀璨之光、亮度急剧攀升着；整个剑身都明亮得几乎都快要到达刺眼的地步，看上去凌厉得似乎只需碰触、便足以切断钢板的样子。
可惜——
“我说，你闹够了没有呐？”平静地，我道出这句话，眼睛半睁。
我能够清晰感触到她那紧靠在我背侧位置处身躯的颤抖。
果然，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唔，原本看着她那副样子还以为她会聪明一些的，好吧还真是、对我身旁贴着的某只笨蛋搞得绝望了啊！
心下明知不能再等下去。趁着说话，我那双握在剑身上的手掌也同时行动起来、用力。
“看着吧！”以萝莉的清脆口音喊道，紧接着我的眼睛瞪大了一下，双手上齐齐发力，猛地抓捏着这截尚还有一大半在我体内的锐利无匹的剑身——
“哈……！”吸入一大口气，我便强硬地将它掰扭向顺时针方向，完全没有在乎过自己纤嫩的手掌会因这一动作、被那细利剑身割成重伤，亦或残废的情况。
——因为不会发生的，这种事情。我自己心里面已然洞悉一切。
“什……”有些错愣地，她开口了，好像不能成功理会我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动作，只不过在她只来得及讲出一个字之时——
喀嗒。手掌已在高速转移之下、于她猝不及防的时刻，顺利地把那原先一直被握于她手中的，银色细剑「断罪剑——3974β型」给夺了下来。
剑柄顺时针旋动，在她的手因为被我扭动而脱力的一瞬之间、脱离。
哈……
我貌似听到耳畔她由于讶异而从檀口中产生的抽气声。
银色的细长剑身颤震一下，我双手环扣下了那只从她手中松开的轻剑，纤细洁白的五指双双按在那利锐剑刃上，使得它不至于顺着惯性滑飞出去。
“……那么，现在你应该是知道了吧！”完全没有在乎由于银剑尚还插在胸口处、而刚才剑身扭转的过程中伤口也被剑锋撕切成更大的宽度，我的语声是这样冷静，心中没什么太大的情感波动。
就好像我完全没有将这只剑放在眼里那样，哪怕——现在它前端还有一半留在我的体内。理论上来说，它应该在我刚刚转动剑身的动作下，通过搅动而给我的内脏带来了更多的伤害，然而……
“尽管，它或许确实可以对你口中那些被称为‘骇客程序’的东西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一边压低着声音，我喃喃自语似地说明着，右手手掌已悄然地开始了动作，“但是！”
纤细娇小的手抓住了机会——她那只空空如也、甚至连剑都被我抢走了，也还无动于衷的手，我忽地抚上到剑柄所在位置处，手掌一翻，握住，有一丝丝凉意从它表面透过我的手掌传来。
也确实，这只剑柄是挺精致的：无论雕刻在它表面的银色羽翼装饰，还是那一束束描绘得惟妙惟肖的羽毛，即使是这时候没怎么仔细观察的我亦能判定出来——
它绝对不是庸俗粗鄙之人所能制作出来的。
“你，你……！”话音茫然不解地响起，她却好像连一句完整的语句都讲不好了，“你怎么可能有资格握上……”
七零八凑地，才在愕然之余勉强表达出了她的意思；然而在听清的那一瞬间，我稍微愣了一下。
资格？握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把剑而已，握上它还需谈什么资格不资格的吗？真是无法理喻。
“看着了，笨蛋——”将这些自认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清除出脑海，我低声道了一句，目光无意识地从手中掌控的银色之剑上扫过。
剑上原本几乎已全被银色光纹所裹的细利剑身，逐步显现出来，而那银色光纹亦在缓缓退散着——一部分直接从剑身上、化成无形之物逸散到空气中，另一部分则被收回到了剑身中去。
大概因为我将剑从她手中夺过来的缘故，导致她那名叫“断罪、粉碎”的技能被中断了，于是积蓄在这支剑上的能量也随之驱散。真是个难听的技能，为什么不取个好点的名字……嘛，话说现在应该开始办正事了。
视线中，那只银色剑身上的光纹也差不多完全收入回自身，使得金属质地的细剑重新暴露在空气里。
“呼，”深呼吸一大口气，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速率。
“你想干什……”白发女子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可听上去又有些颤抖，像惧怕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那样，甚至、我可以察觉到那依旧紧扣住我颈部不肯放弃的手卡得更使力了几分。
……这是想要把我给勒死的节奏啊！
故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咬牙忍受住那从颈部传来的不适感。
“把你的手臂从我脖子上移开，”冷声地，我对她下了这样一条命令。
“为什么……”讶异的她。
然而仅仅在她开口的那一刹那，我的左手动了。
“哧。”轻轻一声，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响起，左手掌则已将那柄银色细剑、猛地抽拉了出来，从我的身体内，而且还毫不犹豫。
“唔……”我闷哼一声。因为剑被突然抽离，导致“体内“有一时的不适，同时身形也轻微摇晃了一下。
（果然，是这样吗。）
视线缓慢抬升起来，银色剑芒在前方闪耀，剑身被我竖提着，那银亮光泽无时无刻不在驱赶着周围的黑暗。
她的呼吸声停滞住了，“你……！”连身侧紧贴的娇躯也颤抖了一下，似乎完全没预料到我会干出这种事情。
也许在她的眼中，我已经不要命了吧？
但我的眼睛却始终只是看着前方银剑，口中淡笑一声。
没有血迹。眼前的银色细利剑锋上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鲜红之色，还是这样通体一尘不染的银色——在刺穿过我身体之后……
嘴角上的笑意愈发旺盛起来；尽管在那柄银色之剑离开身体之后，我能感受到越来越多的寒意正通过身上这件黑色风衣的缺口，涌入到我胸口，再传达到整个身体中。
“我警告你……”口中说着，我的手却倏地开始移动了，带动着那柄银色的细利之剑，纤细的左手臂轻轻挥舞；也幸好这柄细剑本就没多少重量，或许是受它体型所影响吧，所以就算以我现在这萝莉体型也能轻易举起。
银色剑锋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回折的曲线，唯美生动，只是在下一秒钟——
“不要再勒在我的颈上了，你的手臂。”手腕灵巧地一扭，剑锋回转，锐利无匹的剑尖突破空气阻碍、直接抵在某只苍白手臂之前。
“！”扣住我颈部的手臂陡然发颤。我的余光捕捉她那正在剧烈张缩的瞳孔。
毫无疑问——局势瞬间反转，我已占据了优势立场、在那柄由我手持的银色之剑的威胁下。
安静无声的黑暗失重环境之中，银色光芒闪烁着。剑身从我前下方、斜向上维持不动，细如针刺、仿佛连钢铁都能够刺穿的锋尖，一动不动指着她的皓腕，只要她稍有一个不顺从、便可刺入动脉挑断她的脉搏——如此轻易地抹杀掉性命，而不给她一毫秒的反抗时间。
……
“……”她的嘴巴闭上了，不再发出一个字音来。
场面霎时间变得无比宁静，如果我完全忽视掉她那上下两排不断打颤的牙齿声音，也不知道是因在我威胁之下而紧张还是生气恼火、抑或是其它什么原因。
当然，现在的我却只是叹了一大口气。终于、可以正常地和她对话了吧？拜托，连想要解释都这么麻烦！
“哎，”我实在有些无语，“还需要我重复一遍吗？”稍稍闭上眼睛、平静道。
要知道即使现在我的身体已经变成一只小萝莉的形态，可我的心智却从没有改变过半分，一直都是——某曾经作为过华夏高中生大军一员的咱啊！
只是、只是我的脑袋也不算太聪明就是了。
“唔……！”在我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她便闷呼了一声，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措手不及地行动了——在银色之剑直指的逼迫下，手臂赶紧抽缩回去、从颈部与那闪烁着锋利银芒的剑尖间。
速度这么快，她也真不怕自己什么一个不小心被那剑尖划伤出一道口子。然而接下来在垂放下了那截苍白手臂之后，她便陷入到沉默中了。
我小小惊讶一下。
貌似她并没有离开我的意思，那具冰冷身体依旧靠在我的背侧之处，连丝毫的动作都没有了——哪怕是反抗我、再将我置于她的掌控之下。
“唔喂……你还想干什么？”某对柔软似乎仍因两人间距太近的缘故、紧紧贴在左后背上。从我那并不宽、反而有些狭窄萝莉背上时不时传来的一丝丝感觉，使得我再度有了种异样之感，好像有种想要继续沉溺下去的……
一阵毛骨悚然，“喂……”
“所以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忽然、在我刚准备开口提醒的时候，她发出了声音。幽香气息喷吐在耳廓，让我的脸颊不禁微热，不得不重新闭上那张开到一半的嘴巴。
（还是先听听她怎么说吧。）
“首先你要知道，”她的娓娓声音接着响起，“真正意义上能够进入到这个地方来的，也只有两种‘人’而已。”
什么？我的思绪在听到她所提出的这个词之后、稍稍暂停了一下。
两种人、两种人，果然应该就是这样吧？
“除了我自己本身的意愿，以及那些恶意入侵到这里面来的、带有着攻击性的骇客程序之外……”话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奇怪之意，“其他的、根本就是理论上无法进入的啊！”尤其在“理论”这两个字上，她特意加了重音。
或许正如她所说的没错吧。理论上都不成立的事情，即使再怎样也不可能发生的吧？科学家们一直强调这种东西，只不过……我轻笑。
科学这种东西，以前我的确会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吧？可是经历过越多事情，就越会感觉到科学的不真实性，好像某些表面看上去完美无缺的东西，在极度细微狭小的地方也可被寻找到那么一丁点的瑕疵——正好比我意识里藏有着的某一点都不靠谱的“系统”，它的存在……科学吗？
“不要盲目地相信一件事情……”双眼缓缓闭合，我一字一顿道。
沉默片刻，她的呼吸、停顿后又接续上了。
“什么？难道你的意思是……”她的声音近在咫尺，却不再如先前那般茫然困惑、反而变得若有所思，“你其实明明不是这两种情况之一，却还进入到这里面来了？”
“嗯……应该可以这样理解的吧。”我微微点头，“毕竟我可是以一种被叫作‘模拟主体’的方式进入的。”
好吧，还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眼睛重新张了开来，视野中出现了那片漆黑色、仿佛无边无际的无声失重空间。其实我早该猜到了才对，无论这个空间是现实、还是不存在的梦境、抑或……
（原本应该只在脑海中响起的金属女音却从此方空间周边传了出来，这说明什么？）
“这里、这个被你称作‘幽之宫’的地方，”我不紧不慢地推测道，同时把手中那柄依旧举着的银色细剑垂放下来，“说到底，应该就是个「被具现化的系统」吧？”
银色之剑尖向下，停留在身体右侧。
“……”她在听我说完问题之后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意思，不过我却已在心中暗自领会到了她的回答。
“也就是说，是这样的咯？”挑了挑眉毛，我随意道。
“……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集合网络体才对。”最终她还是开口了，纠正我猜想中的某些错误点，语言中似乎有某些无可奈何的意思，听上去就像她本不愿将这事告诉我；仅仅迫于我的逼问、她才终于开口了那样。
我愣了一下。
“巨大的网络集合体……是吗……”喃喃自语着，我又重复一遍这个词语。
将网络集合体具现化，东水都市这个地方的科技竟已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话说，表面上怎么都看不出来啊！至少经过一个礼拜的研究考证，东水都市的科学水平应该只是介于现代与近未来之间而已，没有什么特别意义重大、超越时代的科学发明出现。
即便各个细微方面得到了很大进步，可它步伐也还停留在信息时代之中。而要将网络这种无形无质的概念性东西具现化实体化，这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无法……相信。”瞳孔睁大。情不自禁，我的口中漏出这几个字音。
“呵，那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她嘲弄似地笑了声，戏谑道，“你连这个地方是什么都弄不清楚，更不是骇客程序——能进到此地来的这一点，我才真正是无法相信呢！”
说着，她的头便又再贴上我的耳朵。樱唇轻启，湿热气息呼出，“是不是呢，‘未命名的模拟主体’小萝莉？”
我的心跳这突然动作的刺激之下，加速。
“喂喂喂!你先要搞明白好不好！”面红耳赤，我张嘴便急着解释道，“我、我才不是什么‘未命名的模拟主体’小萝莉呢！”
尽管在这萝莉音之下，我的解释稍许显得弱势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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