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为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真的,不应该。
……
(当日傍晚。)
“大小姐,就是这里了。”
“唔。”
颤颤巍巍地关上车门,目送黑色长车延着破败的沥青街路远去,天蓝短发少女眼镜下的视线紧张不安。
这就是目的地了么?黑黢黢的墙壁,高耸入云的金属塔楼,一面面排立而起的玻璃幕板上尽是蛛网般的破洞,暴露在外的钢筋结构狰狞可怖。
“那个、巴弗罗斯管家……”双手攥起,捏住身上这件崭新的黑色礼裙,她小声诉说着。
“怎么了?薰之衣大小姐。”站立在侧旁小心整理着手提箱的棕发老人略略抬起头,毕恭毕敬道,包裹住精装躯干的黑色西装在残漏斜阳下发出油亮光泽。
“……”欲言又止。察觉到气氛之异常,意识到此时发言或许不是恰当选择的她终究还是将喉咙口的话语咽下去,眉眼闪烁。
(真的、即便迫不得已,也一定要让我过去吗?)
扪心自问,答案显然是肯定。
……
自从天草氏家主、天草麻诠乘坐特快班机前往江都与各大财团商讨金融方面的事宜,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天。
父亲那边至今没有消息暂且不说,五天前,黑道集团首领、泽拉维斯这边又发来了邀请函,言辞诚恳,有请天草氏家主及其管家前来会晤,姑且算是对东水方面的黑道势力作下重新规划。
一个社会,有正面自然便有反面;哪怕有东水治辖会坐镇、治安极为发达的东水都市也有黑社会,并且根深蒂固,从东水都市建成之初一直发展到今日之规模,耳目几可无孔不入。
天草氏毕竟是曾经的东水第三大家族、今时名副其实的第四家族,即便近数十年来势力有所衰弱,其名望亦不敢有人小瞧。譬如现今黑道方面就和天草家走得很近。
她知道其中有父亲牵线的缘故,理由是为了家族的出路着想,毕竟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掌控着全部“Gaverlin”资源的昭尧家不需要一年便可把依赖传统石油天然气煤炭资源的天草氏家族打压下去。
在这时代,石油等消耗型燃料是被废弃的产物;同样的,以该种燃料作为立身之本的天草氏也是落后守旧的家族,必须作出改变,因此不得不转投于金融行业、与黑道合作。
而眼下,面对黑道方面的邀请函天草家自然不可能弃之不顾;在家主讯息不通的今日,身为大小姐的她只得被迫离开钢琴长椅,接受起侍女的梳妆打扮并匆匆忙忙赶至此地。
否则,就是对黑道方面的不敬。否则,明天就将是双方共同利益协议的中断日。
……
“恭迎天草氏本家、薰之衣大小姐。”
身穿黑色皮革大衣的侍从拉开了漆黑纯色的厚重大门,富丽堂皇的水晶灯光投射下来,让门外这片被遗弃的都市黑暗角落也变得光明一些。
“走吧,大小姐。”待到对方侍从完全退让至门侧、看不出有什么危险以后,管家巴弗罗斯的神情才放松了些许,右手松开腰际口袋中的枪械,安抚似地朝她微笑道。
(为什么……)
然而碧蓝瞳孔缩张的她,心中不祥之兆越来越明显起来。
此番前来,毫无意外、只有她与巴弗罗斯两个人,因为对方邀请函上只写了家主与管家两个名字,甚至连会面目的都没有指明。
会有危险么?
有,概率很高。因为他们是黑道,这些本该由父亲见面的人;她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想法,在见到天草家竟派出这样一位软弱无力之少女出面的时候。
“拿着它吧,即使增添一分的自保之力也好,”临行出门前,管家将一把闪烁着刺眼银芒的匕首递给她,危言正色道,“他们……终究还是黑社会的人啊。”
黑社会。
身为一大世家的长女,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就要依靠这把藏在口袋里的短小匕首作为依仗去见对方的总司令了!
(不要……我不要……)
“……大小姐?”
忽然,管家的询问声投入耳中,打断了她的思绪,瞳孔睁大,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
“不、没什么。我们走吧。”说出言不由衷的话语后,扣咬住下唇,她那悄悄伸入衣装口袋中的手、下意识握合住了其中的某冰冷冷的十字形物件。
——不论虎口还是狮穴,最终还是要前往的。作为天草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她,现在除祈祷平安无事、便只得昂首挺胸,独立面对起这些本该由成年之人所该面对的一切。
(请保佑您最亲爱的女儿吧……母亲大人。)
…………
传言说东水的黑道拥有富可敌国的资本,如今看来,名副其实。
宽敞走廊,给她的第一感觉便是震撼。
从木质的精品复古式地板到黑漆铺盖的幽深天顶,从两侧墙面上的一幅幅典雅油画到墙缘的巴洛克式支柱,无不被水晶吊灯之光辉照耀得璀璨夺目,稍稍一瞥即能让人清晰认识到黑道方面财力的雄厚。
这些东西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啊……一边缓缓迈步,眉睫蹙起的少女心想。
身为天草氏的大小姐,纵使她再没见过世面,也能分辨出其中某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无价之宝的它们应当出现在博物馆、世界级展览会上才是。
这里每个人的穿着都是黑衣黑裤,然而一扇扇门前站得堪似雕像的侍从,漆黑墨镜下都时不时闪动着诡异莫测的光芒,让她寒心。
刻意维持着镇定自若的脚步,少女的神色不禁有些恍惚,因为她注意到了侧旁巴弗罗斯的那只愈发攥紧的拳头以及两侧不经意间滑下来的汗珠。
第一次,见到素来沉稳可靠的管家露出这样一副姿态。
“欢迎赴约,薰之衣大小姐。”
神识飘忽,直到这句话进入耳畔时她才回过神来。自己脚下的步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两扇棕色古木门前,故作抬头挺胸,面对着眼前这位黑衣白衫的眼镜男子。
(黑道领袖的副手,查德克曼·F·肯因。)
“嗯,你好。”勉强僵硬地微笑,她模仿雍容大方的姿态握上对方的手,稍微点头。
隔着手套感受并不真切,但仍旧能察觉到这位副手的强劲力道,细嫩的小手差点被握得生疼。她明晓对方这是在示威,向她这既娇生惯养从不碰触武器、又同是天草氏长女的女孩示威。
(好痛……)
“那么,”仿佛算准时机般松开手,查德克曼和蔼地微笑,与旁边的天草家管家巴弗罗斯对了一下目光表达敬意,这才转过身去,沉着地拉开了最后这一扇门。
“预祝谈判顺利,”用指尖向上推黑框边眼睛,黑发男子、查德克曼毕恭毕敬地躬身,平和的言语中暗藏玄机,“代替天草氏家主前来的、薰之衣大小姐。”
嘴角,勾起。
…………
即便再怎么对这查德克曼没有好感,对方好歹是黑道领袖之副手,心怀畏惧的少女不得不顺从他的指示,朝敞开的大门迈步出去。
长长的黑色礼裙拖到地面上,划过血红颜色的高贵地毯,再延着台阶而上;拉住裙裾,脚下一双奢侈的高跟鞋被地面敲击得生疼,隐隐有泪光闪烁于眼眶周围。
但时已至此,退无可退。
由低头俯首默不作声的精瘦管家巴弗罗斯跟随其后,天蓝色短发的少女最终来到了阶梯尽头的平台。
被半球形顶幕包围的平台很是宽阔,足可同时站立数十人于其上,四周都有明亮的火烛相互映照。如今,一架狭长的褐木餐桌已被摆放正中,上面铺盖着蕾丝边的雪白餐布,中间架设着排成一列的银色灯炬;每个桌位上都放置了相应的空餐盘,而且桌位前几乎都有人就坐、除了长桌尽头的那个。
她知道那是属于她自己的座位。
“……嗒。”
寂静无声的氛围,于在座众人黑色镜片下的冷漠目光中,少女低着头走到了最后的那张空空座椅之前,拉开、小心翼翼地抚按着裙角坐下。
似乎没有人发觉她那双不断抖动着的脚踝;除了侧畔跟随着站到椅后、作为侍从的巴弗罗斯,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大小姐。)
“啧啧啧,终于来到此席了?天草家的代言人。”片刻的宁静终究还是会被人打破、在她落座平稳以后;出言者言语轻佻,是为对面左边的某个男子,深绿发色在这片墨色场地中很是显眼。
匆匆忙忙扫视了一眼来不及细看,逐渐因为这句话语而成为其他人瞩目对象的少女随即又缩下头去,攥紧桌上放置的手帕,视线降到自己的胸口上。
“嗯。”不会社交话术,不晓得对方为何人、 更不知作何回复的少女只得小声应道。
“哼!还是个小孩呢。”有人不屑,致使她手腕抖了一下,差点捏不住白色丝帕、任它掉落坠地。
“慢着。”循声望去,刚刚关上大门的黑发男子已经踱步归来,一袭黑色礼服风度翩翩。
踏至长桌最前端座位后的他站定,鼻梁上、眼镜下笑意从容不迫,“即便再怎么年轻,现下她好歹也算是我们在座诸位中的一员;请您保持适当的尊敬,辉旭芸小姐。”
被称为“辉旭芸”的紫发女人冷笑,用冽然之目光刮了少女一眼,便不置可否地撇过嘴脸去。
(这里的人,一点都不友好。)
“大小姐,”然而正当少女愈发缩起身来的时候,管家的细小声音却忽然在耳边响起,打消了她的念头,“注意自己的姿容仪表。”
偏过脸,瞄了表情极度严谨的巴弗罗斯一眼,她咬了咬牙,还是打定决心挺直起身来、就按照平日里特殊培训时的那样,用最好姿态掩饰起内心的不安及无知。
“那么既然如此,眼下全员都已经到齐了,事不宜迟,”拍拊手掌,随性地将手套拉下,放置到桌面上;查德克曼稍稍正色,缓缓地坐下——坐在了代表黑道领袖的最前方的座位上。
“我们,开始会谈吧。”
一举一动都充满着贵族气质的黑发男子双手搁上桌台,黑框镜片下闪过一瞬利芒;即便是坐在最遥远地方的少女也不禁被震慑住了,呼吸停滞。
原来,这就是常年处在黑暗社会、勾心斗角中的人所磨砺出的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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