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城茂树穿着他那套黑色的神父装,站在大片的建筑残骸一旁;长衣的下摆随着晚风微微飘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对于克里斯·德普的到来,他似乎也并不慌张,只是微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你果然还是被派到这里来了。我就知道利伯特那老狐狸不会让我那么轻松地全身而退。”
“对于这方面你如何理解,我并不关心。但是该结束了,今晚的这里将会是你破坏的最后一个地方。”
“这么说,你还是想阻止我?”神父扬起了眉毛,“即使你得知了内幕之后?”
“如果说你所谓的内幕就是关于国家间两派纷争的话,那就不需要你的再三提醒;另外,我也看不出阻止你目前为止的滥杀,和这种情况有什么联系。”
“那么,要是我现在要说出我做出这一切的动机,你会给我时间讲完吗?”
“唔……”
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问话,克里斯稍稍有些迟疑。最终,他在神父那带着笑意的目光注视下点了点头。
“我是一个神学院出来的普通神父,在毕业后被分配到了阿尔巴半岛的利比斯坦进行工作。阿尔巴半岛的民族争端向来十分严重,而就在我到那里后的第二年,一场战争爆发了。虽然对于自己可能面对的东西有试图做过心理准备,但当我作为军中的神父亲临战场时,战争的惨烈和残酷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有一天,我所在的旅团遭到了敌人的炮击,还算幸运的我躲在一处掩体下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续几小时地在耳边轰响,直到我头痛欲裂也不肯停歇;不过实际上比起头痛,更让人内心发凉的,是死亡的恐惧……我从未像那次一般地接近死亡。”
神父的眉头渐渐紧锁,他似乎已经沉入了对那段令人战栗的过去的回忆。
“而在炮火声消隐之后,我又等待了一阵才敢从藏身之处出来。那时已经几乎是天明——第二天的天明。我庆幸于自己能够迎接这一天的新生,想知道有没有哪里需要我的协助。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尸体,被血染的、支离破碎的,还有一些原本是应该连接在人类身上,现在却掉落下来了的器官。这时,我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尖啸。大概是这尸骸堆里混杂着几个重伤员,在临死前的痉挛中呻吟吧。我在几乎是堆成小山的尸体间半爬着前行,想要找到一个幸存者……
哪怕一个也好。即使我无法挽救他的生命,至少还可以救赎他的灵魂。
但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我从清晨搜寻到了夜里,尸堆终究只是尸堆,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活物。”
神父的声音颤抖了,看得出来,那段经历对他来说,就算是称之为梦魇也丝毫不过分的。而克里斯这时也已经屏住了气,等着对方的后文。
“后来战争结束了,但是这一日的恶梦没有远离我。战争是可仇恨的东西,一切试图挑起战争之火的人都应当遭遇毁灭。
而在这时,我得知在自己的故乡,有个叫威廉·利伯特的男人要挑起战争。他极力催化国内两股势力之间的紧张态势,想要从中谋取更高的地位或其他的种种利益。我有阻止他的想法、有阻止他的决心,也有在一旁帮助的协力——一对自小相依为命的孤儿姐妹。
但是最关键的“力量”,我却没有。
然而大概是出于神的旨意,这最后的一个阻碍也终于被填平了:我在偶然间得到了尚处于试验阶段的三台‘Mileton’,凭借着它们的力量,我才终于得以按照自己的计划破坏掉威廉·利伯特的如意算盘。”
听到这里,神父的解说已然告一段落。原本沉思着的克里斯抬起头,提出了自己内心中的疑问。
“既然是这样,为何在破坏对方的计划之余,还要杀死无辜的人?三年前的‘意外’……”
“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回国的时间比你到沃尔夫还要晚,而阻止市长的行动也是最近的事情。如果要给那些事情找一个凶手,恐怕只有寄宿在这座城里的、真正的鬼魂了吧。”
“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我可是亲眼看到了。”
“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暂且不提。”克里斯顶着对方那张发青的脸,再次抛出了疑问:“不过不仅如此,死在你手下的,有很大一部分是与此次事情毫无关系的普通市民,不是吗?你还伤害了很多身边重要的人,甚至连奥威尔都想杀掉。
这一切,也都是为了阻止战争吗?”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必要的牺牲。”神父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即使是为了正义而投出的炸弹,有时也会炸到无辜的小孩。有时为了行动不被路人的举报败露,封口也是无奈之举。不过我想他们也会理解我吧:毕竟仅仅是死去如此少的人,就使得整个国家免去了战争之苦。”
“你这家伙……”
“至于你们那边,就更没有办法了。障碍必须排除,何况奥威尔·利伯特还是那罪人的儿子。”神父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表情变化,只是自顾自地讲了下去:“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只要能够助我一臂之力,过去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也许在你的帮助下,我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但是我拒绝。”
“是吗,没办法了。”
被对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请求,一脸冷漠的结城茂树从怀中掏出手枪,熟练地瞄准克里斯并扣下了扳机。然而,虽然子弹直击命中了胸口,对方却并不为所动。
“结城茂树……你啊,已经整个人都腐烂了。”
以分外压抑的声音吐出这样的话语,克里斯径直朝神父的方向走去。早已装备了一半的“Illusion”护甲,在他的胸前扩展开来。
“不愧是你啊,居然有这样的手法。看来不打是不行了。”
见到自己的冷枪没有奏效,神父从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形似骷髅的头盔。他毫不犹豫地将其套在头部,于是苍白色的“Skeleton”也很快就装着完毕了。
各自摆好战斗架势,两台机器用各自那红色的摄像头相互凝视着。无论是克里斯还是茂树神父,从对方的眼中,两人找到的都只有纯粹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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